第84章 記性
第84章 記性
孟昔昭擰着眉, 不說話,也不放她走。
顧娉婷已經有些緊張了。
說到底,孟昔昭于她而言, 就是一個陌生人,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交情, 之前孟昔昭幫了她, 大約是看在同情她的份上,而現在, 她的心思被孟昔昭發現了,只要他不瘋不傻, 八成都會選擇把她的想法扼殺下來。
畢竟他們兩個已經相識了, 她東窗事發,他也逃不了幹系。
顧娉婷小時候讨飯, 後來又在蘇家做丫鬟,遍嘗人情冷暖的同時,還要以幹瘦的身軀保護同樣年幼的蘇小娘子, 她深知,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硬碰硬, 因為, 她根本就沒有那個本事。
顧娉婷抿着唇,思索要不要跪下來, 哭一場,激發孟昔昭的恻隐之心,讓他放自己走。
下跪對她來說一點都不新鮮, 她那幹娘是怎麽來的,不就是她跟個狗皮膏藥一樣, 死活跟着對方,又下跪又磕頭,丢掉所有尊嚴,才換回來的。
她看中那人寡婦的身份,住的離皇宮近,而且死去的丈夫就是羽儀軍一員,适合用來套近乎。而那人看中她手腳麻利,收了她,就等于收了一個不要錢的勞力。
如此低賤,換來的沒有半分真心,但顧娉婷一點都不介意,還覺得這樣就很好,各取所需,她也不用欠別人的情。
所以她現在猶豫的不是丢臉不丢臉,而是這一招,對孟昔昭到底管不管用。
一開始她以為孟昔昭只是個普通的、有點門道的齊國人,可現在,她有點拿不準了。
就在她思考結束,準備賭一把的時候,她的膝蓋剛要彎下來,孟昔昭卻出聲,打斷了她的動作。
他說道:“顧姑娘,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顧娉婷一愣,“您說。”
孟昔昭拉着她,讓她坐回椅子上,然後問她:“十年前,蘇萬鈞大人在牢裏畏罪自殺,你可知道,他究竟有沒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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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娉婷望着孟昔昭,好半天過去,她才發出聲音來:“你怎麽知道我家老爺的名字。”
孟昔昭眨眨眼,“這個你先不要管,煩請告訴我,當年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
沉默了片刻,顧娉婷狐疑的看着孟昔昭,猶豫幾秒,她說道:“當年……我年紀小,平日都是跟在娘子身邊,老爺的事,我半點不知。但在老爺出事以後,夫人摟着娘子,說老爺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她讓娘子不要記恨任何人,忘掉過去的日子,也忘了自己的爹,安生長大,便是她對娘子最大的期望。”
孟昔昭若有所思。
顧娉婷看着他的表情,突然又想起來什麽,她補充道:“對了,老爺被捕那一日,我在一旁站着,因為是變故陡生,所以我記得很清楚,老爺看起來很平靜,夫人也沒哭,只是緊緊抓着娘子,他們好像對這件事早有預料。”
孟昔昭嗤笑一聲:“邱肅明拿着河北轉運使的魚袋,大大小小的貨物銀錢全都要從他手裏過,權力大了,他的心也就大了,毫不誇張的說,他就是那裏的土皇帝,篡改稅收,翻倍徭役,任免官員,都是他一句話的事,推個看不順眼的知府出來,讓他背鍋,這根本就不算什麽。”
孟昔昭想起這人來就火大,但是說句實話,就他現在的地位,還動不了邱肅明。
孟昔昭可以被稱一句封疆大臣,因為他管着隆興府,整個江南西路就這一個府,所以他等于半個江南西路的高官,但邱肅明,人家不是半個,是一整個。
而且他十年前就這麽厲害了,如今領着三司使的差,卻經常性的不在應天府待着,而是到處跑,到處斂財,搞得整個齊國都仿佛他的後花園,他想去哪就去哪,天壽帝還不管,而他那老丈人,更是支持。
想對邱肅明發難,孟昔昭就得對上甘太師,還有被邱肅明用錢收買的大小官員,腦子好又怎樣,腦子再好,也抵不住這麽多張嘴。
除非,他有辦法,跳過這群大臣,自己不上,而是讓天壽帝上,要是他能站出來,表示邱肅明實在太可惡了,那大臣們也就偃旗息鼓了。
抿着唇,孟昔昭偷偷看向顧娉婷,然後才發現,顧娉婷已經睜大雙眼,看了自己好久了。
孟昔昭:“……”
顧娉婷愣愣的看着他:“你……不,您究竟是什麽人?”
孟昔昭啊了一聲,捏着自己的手指,他不好意思道:“對不住,之前沒跟你說實話,主要是因為,我也不知你的底細,怕你是羅薩花派來監視我的。其實我不姓金,我姓孟,名昔昭,你大約沒聽說過我,今年二月的時候,我才來隆興府上任,是那裏的新知府。”
顧娉婷震驚了。
“知……知府?!這麽說,您是帶着朝廷的任務過來的,您要跟齊國大軍,裏應外合,颠覆南诏王朝?”
孟昔昭:“…………”
後面對,前面不對,他是倒了血黴,才被綁過來的。
孟昔昭模模糊糊的點頭:“就算是吧。”
頓了頓,他又道:“所以,複仇的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那羅買隆,活不過這個月。”
顧娉婷問:“那其他人呢?”
孟昔昭被她問的怔了一下:“其他的誰?”
害死蘇娘子的,不就是一個羅買隆嗎。
顧娉婷:“下令攻打洪州的南诏皇帝貞安羅,讓南诏人搶奪齊國男女,帶回來混淆血統的南诏公主羅薩花,還有,住在這寧仁府裏,助纣為虐的所有南诏人。”
孟昔昭:“…………”
他驚呆了。
他以為顧娉婷就是想弄死一個羅買隆,沒想到,她這是想滅南诏全族啊!
夠狠……
孟昔昭的心都顫了一下,他滾了滾喉嚨,艱難的說道:“你說的這些,不是不能做。”
在顧娉婷眼睛剛要亮起來的時候,孟昔昭趕緊說但是,“但是!如果做了這些,邊境就永無寧日了。”
顧娉婷眼中的光熄滅下去,同時,她擰眉道:“為什麽?南诏人死光了,這裏就是齊國的天下了,以後也不會再有悲劇發生了。”
孟昔昭:“……”
默了默,他說道:“南诏人是殺不幹淨的,滅族,古往今來多少人嘗試過,但通過殺戮,沒有一個人能成功,因為總是有漏網之魚,他們躲起來,休養生息,等再出現的時候,就又是一個龐大的族群了。羅薩花便知道這個道理,混淆血統,讓人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南诏人還是齊國人,那麽終有一日,會有一個國家被吞并,那個國家的人,也會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裏。”
顧娉婷:“那殺光南诏的皇族呢?”
孟昔昭抿抿唇,“我不打算這麽做。”
這話是他脫口而出的,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但顧娉婷已經訝然的看了他一眼。
如何對待別國皇室,這不應該是孟昔昭考慮的問題,但他不僅考慮了,還自顧自的決定了,就好像,他知道自己的決定一定會實施一樣。
顧娉婷沉默的看着他,而孟昔昭還在苦口婆心的解釋:“齊國如今……很危險,周圍的國家太多,而且,除了南诏,幾乎都沒有戰事,連匈奴,都跟月氏、女真和平共處,哪怕有小的摩擦,也變不成大的戰争。這就代表着,他們都有那個閑時和閑力,來攻打齊國。”
“北邊的三個國家,不足為懼,因為他們也是走在獨木橋上,行錯一步,就會戰火四起,所以暫時不用擔心他們。但南邊,還有西邊,吐蕃諸部與中原已經和平很久、很久了。”
最後的幾個字,他重複的時候,咬了重音,顧娉婷卻茫然的看着他,顯然是不懂裏面有什麽問題。
孟昔昭:“……吐蕃與齊國和平,是因為互相之間沒有利益糾紛,也沒有非打不可的理由。但是,如果南诏被齊國打了下來,大理就該慌了,他們和齊國接壤的部分,會增加幾十倍,就算咱們沒有去打他們的心思,他們也會害怕,畢竟大理也多蛇啊,萬一皇帝高興,也想把他們打下來怎麽辦。”
“人人都知道先下手為強的道理,齊國窮兵黩武那麽多年,就算看不出來,也猜得到,我們的國庫已經彈盡糧絕了,而這個時候,大理要是和吐蕃聯手,想要趁人之危,那時的戰線,會比現在長的多,而且,我一點都不想去體會一下,吐蕃如今的實力。”
在正史上,吐蕃諸部是被成吉思汗打下來的。
那是位好幾千年才能出一個的頂級軍事人才,在整個地球上,能跟他齊名的,一個巴掌就數過來了,雖說詹不休是這本書的男主角,但孟昔昭真心覺得,他比成吉思汗差遠了。
打個南诏都打了好幾年呢,還指望着他能把吐蕃給打下來?算了吧,還是留給後世的人才吧。
孟昔昭現在就想讓百姓們好好種地,先把飯吃飽,再去想擴地盤的事情。
顧娉婷好像明白孟昔昭的顧慮了,可是她無法接受這個結果:“難道就這麽放過他們?這麽多人,受了這麽多年的苦,大人你就甘心,把到手的東西,再吐出去?”
孟昔昭眨了眨眼睛:“誰說要吐了。”
顧娉婷:“……”
不是你剛才說的嗎!
孟昔昭笑了笑:“我的意思是,給南诏留一點地方,讓他們繼續和大理做鄰居,齊國目前還需要這條緩沖帶,也需要休養生息,而南诏人如果知道自己還能逃,他們也不會太戀戰,理智的人,總能做出理智的決定,不管是對他們,還是對咱們,都是一件好事。”
別看孟昔昭如今說的輕飄飄的,但在戰場上,他的這句話,能救下将近十萬人的性命。
一戰二戰的武器比他們手裏的黑火/藥厲害多了,可照樣是用人命來堆砌榮譽,孟昔昭管不了後面的人會怎麽做,他也知道,大一統是必然的結局,到了那時,依舊是要死很多人,孟昔昭只是感到竊喜,因為他身處的時代,是一個需要喘口氣的時代,他可以大展拳腳,而不是站在理智的肩膀上,漸漸麻木起來。
顧娉婷望着他,好一會兒,才低下了頭:“大人高瞻遠矚,我不能及,也無法及。”
孟昔昭看看她:“羅買隆,會死在戰場上;貞安羅,他被打的丢盔棄甲,一世英名毀于一旦,這比殺了他都難受;羅薩花,她往後要走的路,是這世上最艱難的路,你我可以一起旁觀,看她究竟是能一步一步的走上去,還是半途就被人推下來,摔得粉身碎骨。”
顧娉婷愣了一會兒:“我以為你留她一條命,是因為你對她有憐惜之情。”
孟昔昭:“…………”
怎麽你說話也這麽黏糊。
抽了抽嘴角,孟昔昭先思考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是有一點,畢竟羅薩花是個很厲害的女人,但誰讓她是南诏人呢,立場不同,我再同情她,也不能放過她,畢竟我更同情齊國的百姓。”
顧娉婷若有所思的看着孟昔昭:“那大人今日,與我說這麽多不該說的話,也是因為同情我嗎?”
孟昔昭看她一眼,忍不住的笑了一下:“顧姑娘果然很聰慧。”
頓了頓,他卻搖了搖頭:“你先回去吧,不要讓周圍的人看出異樣來,今日……不是個好日子,回去休息休息,冷靜一些,等到一個好日子的時候,我會再去找你的。”
顧娉婷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離開了。
而她走了之後不久,賈仁良和王司理就好奇的走了過來,王司理剛才聽到女子的哭聲,被吸引了出來,但因為他倆說了好長時間的話,王司理怕自己完不成孟昔昭交代的任務,就又回去刻腰牌了。
等再出來的時候,顧娉婷已經走了。
他們問孟昔昭,那個姑娘是誰,孟昔昭唔了一聲,只說:“一個齊國人,我撞見她哭,一問才知道,是她勝似家人的人去世了,我心有不忍,就把她帶回來,安慰了一番。”
賈仁良:“……”
王司理:“……”
不是他們想誤會,而是孟昔昭這話,讓人不誤會都不行啊!
你是那麽好心的人嗎?!你老人家過去的英勇事跡,我們還沒忘呢!
孟昔昭看見他們的表情,頓時不滿起來:“幹什麽?我說的都是實話!那姑娘都慘成這樣了,我哪還有那種心思,況且,我也沒那個膽子啊!”
啊?什麽意思?你連南诏公主都能哄的團團轉,這世上,還有你不敢下手的女人?
這倆人一同露出疑惑的神情,想問問清楚,孟昔昭卻不耐煩的擺手,把他們都轟出去了。
等他們走了以後,孟昔昭的表情漸漸淡去,他垂着眸,一坐,就是兩個時辰。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外面都已經月上中天了。
推開窗,孟昔昭看着高空中銀白色的月亮,複雜的思緒慢慢隐去,簡單的想法又冒上了心頭。
蘇娘子,死得好慘。
過得不好的人,身背冤屈的人,怎麽這麽多啊。
有點累了,好想躺下,安安靜靜、舒舒服服的睡一覺。
崔冶……
可能是太久沒眨眼,也可能是因為別的,總之,孟昔昭低下了頭,吸吸鼻子,把窗子關上,回去休息了。
而孟昔昭不知道的是,同一時間,崔冶也擡着頭,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和他看着同一片夜空。
今日大捷,南诏死傷幾千人,火/藥沒有炸開贛州的城牆,但只要這樣攻打下去,不出五日,贛州城就要破了。
贛州裏面有齊國的探子,探子來報,贛州城內的南诏人都在慌亂逃命,他們的太子卻不讓這些人逃,有逃的,立刻就斬,城內怨聲載道,人人風聲鶴唳,南诏太子的行事也越來越極端,他好像打着,讓全民支援前線的主意。
羅買隆是個有骨氣的人,寧死不撤兵,挺好,那就讓他死在這吧。
緩緩的把頭垂下,平視遠方的贛州城牆,崔冶想着孟昔昭就在這城牆的前方,心中滋味難言。
張碩恭一直陪他站着,也很少出聲,直到他覺得時間已經很久了,才開口勸他:“殿下,夜深了,還是回去休息吧。”
崔冶嗯了一聲,轉身離開。
張碩恭跟他一起走,進了大帳,他看看崔冶現在的表情,感覺比前兩天好一些了,于是,他小聲問道:“殿下,您究竟想何時服用解毒的湯藥?”
說來也郁悶,張碩恭出去跑了好幾個月,才找到這麽一個神醫,給出的治療方案還這麽不靠譜,一下子就被太子否了,而郁浮岚那個走了狗屎運的家夥,才出去半個月,就找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大夫,郁浮岚信誓旦旦的說這個大夫很厲害,他不信,特意出去,在遠郊找到一個中了蛇毒的男子,親眼見着他給解了毒,才讓這人去見太子。
而就是這個人,一眼看出來太子的症狀,然後給了個不同的方案,說是,要解毒一整年,這期間,只要好好養着,別受什麽外傷,餘毒就能清理幹淨了。
張碩恭着急的問,那解毒之後太子能活多久,大夫回答,看命。
…………
罷了,總比只活十來年強吧。
崔冶當即就接受了這個方案,他們也在安排解毒的事情了,每日一碗藥汁,七日一次藥浴,只要開始了,就不能停下來,不然前功盡棄,據說剛開始的時候很疼,但在藥浴開始以後,疼痛就會消失了。
誰也沒想到中途會遇上孟昔昭被綁這種事,如今藥材都找好了,崔冶卻只字不提解毒的事情,張碩恭也不是催他,畢竟此時太子還在軍中,也不适合解毒,他主要是怕,太子改主意了。
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啊……要是因為孟昔昭,太子決定放棄治療,那張碩恭也不管他到底有什麽計劃了,他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孟昔昭這個缺德的,從南诏偷回來。
……
崔冶看一眼他這緊張的模樣,就知道他為什麽問自己這個,停頓片刻,他說道:“孟昔昭哪一日回來,我便哪一日服用。”
張碩恭:“…………”
完了,還真是要跟姓孟的同生共死了。
張碩恭頓時急了,“殿下,解毒之事怎可兒戲,若孟昔昭在南诏待上一年半載,您難道也要再拖上一年半載嗎?若他碰見什麽意外,再也回不來——”
崔冶倏地看過去,一個眼神,就讓張碩恭閉嘴了。
見他識趣,沒有往下說,崔冶皺了皺眉,說道:“他肯定會回來,而且用不了多久了,他這麽着急的讓詹不休殺羅買隆,便說明了他的計劃也很急迫,跟蹤謝原的那兩個人,按照正常的腳程,一個月之後便能回到南诏,他在其中拖延,也拖延不了太久,所以,最多一月,他就會回來,回到我身邊。”
崔冶說的無比篤定,看起來是真的對這些深信不疑,張碩恭不禁疑惑起來:“那為什麽您要在他回來那一日服用湯藥,回到應天府之後再服用,不是更好嗎?”
崔冶沉默一會兒,說道:“因為我要讓他長個記性。”
張碩恭一愣。
“他總想出去,總想化險為夷,他以為他身無牽挂,那我便要讓他知道,他的不管不顧,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所以,你打算借着藥效發作,吓死孟昔昭?
張碩恭:“…………”
哪怕是他,也覺得崔冶這個招數太損了。
你不怕把孟昔昭吓出心理陰影來啊!
哦不對,你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張碩恭感覺十分一言難盡,過了好久,他才說道:“可是殿下,這一次不是孟昔昭他主動深入險境的……”
是別人把他綁去的,你講點理好不好?
崔冶瞥他一眼:“那又怎樣?外放去隆興府,總是他主動的。若他留在應天府,或是去臨安,揚州,這等離應天府近的地方,也就不會有這遭了。”
張碩恭:“…………”
說來說去,你還是記仇這件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才會覺得,崔冶真是崔琂的種。
*
南诏國都裏,孟昔昭又在西宮裏待着。
羅薩花有好多門客,但她不是每個都叫進宮來,孟昔昭雖說每日都能進宮,但真正能見羅薩花的時候,一日也就半個時辰。
其他時間,羅薩花會見別人。
這是個深谙時間管理之道的公主啊。
……
而今日,他又是等了很久,才見到羅薩花。
後者眉頭緊鎖,看起來遇到了不小的難題。
身為一個合格的門客,孟昔昭當然要主動問她怎麽回事,羅薩花說,是她哥哥,又在鬧騰,他之前就對吉州失陷的事十分介意,這次怎麽說都不願意退讓,父皇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他們都有僥幸心理,覺得只要發動所有百姓,負隅頑抗,就能把齊國大軍逼回去。
羅薩花問他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解這個難題。
看來她是真的沒辦法了,所以才會用這樣誠懇的态度詢問孟昔昭。
而孟昔昭眨了眨眼,也開口了:“公主,您比我了解太子,您覺得,太子決定的事,能被人勸回來嗎?”
那肯定是不能。
羅薩花:“……那也要想辦法,要麽勸動他,撤退回寧仁府,要麽就想想,該如何反敗為勝。”
孟昔昭想了想,突然張口,然後又猛地閉上。
羅薩花眼睛一亮,“先生有辦法?”
孟昔昭為難的看着她:“額,有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不,不行,這個不行,我再想想。”
羅薩花:“等等,你先說說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孟昔昭啊了一聲,忍不住撓頭:“可是這個辦法有些陰損……”
羅薩花簡直要笑了,她就喜歡陰損的。
“先生但說無妨。”
#VALUE! 孟昔昭又拒絕了一次,在羅薩花耐心告罄,開始生氣的時候,他才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我是想,齊國大軍能有這樣勢如破竹的狀态,都是因為齊國的太子來了,但我在齊國的時候,一直聽說,這個太子身子不好,時不時的就生病,齊國百姓都擔心他活不到繼承大統,這樣的人,我猜他應該不會上戰場,那不如,讓南诏太子帶兵出去,就站在城牆上,對齊國人喊話,說要和他們的太子單挑,一決勝負,他們的太子要是不出來,齊國人肯定覺得丢臉,士氣大大的降低,要是出來了,那更好了,把他當場斬殺,齊國軍隊必然亂起來,勢如破竹的,就能換成南诏這邊了。”
羅薩花看着他。
孟昔昭被她看得心裏都打鼓了,“公主,我這個主意,是不是不妥啊?”
羅薩花:“……”
不是不妥,而是可行,大大的可行。
她只擔心一點,她哥哥殺紅眼了,可能會遇到危險。
但這也簡單,囑咐好他身邊的人,讓他們盯緊了就是了。
從頭到尾,羅薩花也沒想過,齊國人可能會不走尋常路,也開始耍陰招的可能性。
畢竟過去這十來年,耍陰招的,一直都是他們南诏嘛。
羅薩花不動聲色,她沒說自己打算采用孟昔昭的辦法,因為這是軍事機密,不能輕易的告訴別人,把孟昔昭打發回去,羅薩花立刻就去見貞安羅了。
孟昔昭還感覺挺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她到底聽沒聽進去,心事重重的回到住處,沒多久,孟昔昭就把這事忘了,準備再想個辦法,給羅薩花洗腦。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第三日晚上,羅薩花突然派兵,把他住的地方包圍了。
孟昔昭從睡夢中驚醒,剛跑出來,就看到羅薩花穿着一身紅裙,站在門口,望着他的眼神,也充滿了仇恨。
看着他,羅薩花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話,是哀牢語,恰好孟昔昭聽得懂。
她說的是:“把刀拿來,我要親手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