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生第一次
人生第一次
葉蓮自嘲地笑了笑。這話,誰說他都能謙恭受之,可從青琰口裏說出來……
讓他不知該如何回應。
兩人一時都不說話,肩并肩地坐着,齊齊望向天際。
細看之下,才發現,眼前的景物如此美麗。
他們背後是雲照山,面前是雲影湖,左邊是無為城,背山朝水,城中的萬家燈火流光溢彩,一輪銀色的圓月高懸頭頂,靜靜地俯瞰着他們。
葉蓮覺得,此情此景,應該再添點什麽。 “等我一下。”他對青琰說着,起身回了屋裏。
片刻,葉蓮出來,手裏拿着一樣東西。
“這是什麽”青琰問。
葉蓮笑了笑,沒有說話,重新坐下後,直接以行動作出回答——他把那枚小小的陶埙放到嘴邊,吹了起來。
當第一串音符透過陶埙擴散開去,青琰驚異地睜大眼睛。但他沒有打斷葉蓮,葉蓮一直吹着,他便一直看着,不是看着陶埙,而是看着葉蓮的雙眸。
一段吹完,青琰問道: “這是什麽曲子”
“師父教我的,他小時候學的童謠。”葉蓮說, “我只會這一段,吹得不好。”
青琰搖頭, “很好聽。”
聽着青琰這真誠的安慰之語,葉蓮笑了。
“再吹一次。”青琰說。
“好。”
同樣的一段旋律,青琰卻百聽不厭,這支小曲,聽第一遍就讓他感到很親切,好像他以前曾在哪裏聽過似的。
“你不是說你第一次來中原”葉蓮問。
青琰點頭, “是第一次來。我家鄉……”他指了指陶埙, “沒有這種東西。”
所以,那種親切,應該只是錯覺吧。
“那也不奇怪,這曲子并非只有陶埙能吹。”葉蓮看了看自己手裏的陶埙,遞給青琰, “你家鄉沒有,那……送你吧。”
青琰有點意外,但還是接過了,往自己身上摸了摸, “我沒有什麽可以跟你交換的。”
“這是送你的禮物,”葉蓮說, “不是交易,你不用還。”
青琰看着他,點頭, “好。”
青琰拿着陶埙把玩了好一會兒,又道: “你教我吹剛才那段吧。”
“這……”葉蓮苦笑, “學會需要點時間。”
“要很久”
“嗯……不容易。”
“我會好好學。”
葉蓮看着青琰認真的神情,無法再拒絕,只好應下來, “好吧。”
他總想着他們很快就要分別,可這分別之日究竟何時到來,誰又料得準呢
他們時間不多。然而,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時間都是他們的。
葉蓮耐心地給青琰講解吹陶埙的技藝,青琰專注學習的同時又總喜歡突然插一句題外話,葉蓮一點不惱,吹陶埙是重要的事,天南地北地閑聊也是重要的事,今夜,在這裏,他們兩人能說上的每一句話,都是重要的事。
不過,青琰還是學得出乎葉蓮意料地快,不一會兒,他就能不依賴葉蓮的指點,自己吹出那一段完整的旋律了,盡管斷斷續續,七扭八歪。待他收回最後一個音,葉蓮忽然低低地嘆一口氣。
“我吹得很難聽”青琰問。
“不是,”葉蓮連忙搖頭, “我只是……”
“什麽”青琰追問。
葉蓮放輕聲音,似乎生怕自己的話語會冒犯了誰, “只是有點不想回去了。”
這話,即便是在王安臻面前,他也斷不會說。可這裏只有青琰,他相信青琰聽不懂,正因青琰不懂,他也才是唯一能懂的人。
“不想回去”青琰好笑道, “不想回哪裏九滄山閣嗎”
“是不是很大逆不道”葉蓮反問。
“哈哈哈哈——”青琰歡快地笑開了。
确實很大逆不道。可青琰自己不也是大逆不道地離開了家鄉嗎
九滄山閣是一個清淨的修煉之地,能成為九滄山閣的弟子,在世人看來,那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分。更何況,葉蓮還是在亂世之中流離失所後被師父收養的,師父無異于他的再生父母,九滄山閣就是他的家,如今唯一的家。
九滄山閣是很好,葉蓮知道,自己沒有理由對它感到不滿。作為九滄山閣的一員,雖不能大富大貴,但一定能确保一輩子不愁溫飽,安穩無憂,還有受人尊敬的清流地位,這樣的待遇,任誰聽了都要羨慕。
聽葉蓮說完這些,青琰又問: “那你為什麽不想回去”
葉蓮語塞。他答不上來。
為什麽
因為……他來到這外邊的世界,見到了太多。
不,不僅是因為見到了太多。這不是他第一次下山,以前他從未有過不想回去的念頭。
不是因為見到了太多,而是因為見到了一個特別的人。就是眼前的這個特別的人。這個冰雪一樣的異域人,他讓葉蓮陡然間看見了他從未向往過的紅塵,也感受到了他從未奢望過的自由。他們正身在自由之中,紅塵也近在眼前,叮叮當當的鍋碗瓢盤聲飄過山間,袅袅傳到他們耳邊。天大地大,只有他們彼此相對,無人攪擾。
他不想回去,因為他舍不得,他舍不得和眼前這個人分開。可他必須回去。而回到九滄山閣後,他人生中很多的事情,将再由不到他做主。
他必須回去。因着這必須二字,一向被師長稱贊為謙遜平和的他,心中也禁不住升起一股怨怼。不是對任何人的怨怼,而是對時間的怨怼。他此生前所未有地痛恨時光的流逝,痛恨不久之後就要到來的日出。這樣的日子,每過去一天,都像是從他身上強行割去一塊本該屬于他的東西。
“不想回去就不要回,”青琰又道, “你不是說想去斜陽山嗎”
葉蓮一愣,他随口提過一句的話,青琰還記得
“我們一起去吧。”青琰說。
“我……”葉蓮一句“去不了”到了嘴邊,生生卡住了。
“好。”半晌,葉蓮答道。
青琰笑了,葉蓮也随着他笑了,青琰又把陶埙放到嘴邊,吹起葉蓮剛剛教給他的那支小曲,盡管吹得不十分正宗,葉蓮卻覺得,比他自己吹的更悅耳。
青琰吹完一段,把陶埙翻來覆去疑惑地搗鼓, “怎麽感覺總是不對”
他轉向葉蓮,發現葉蓮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青琰指了指陶埙上的小孔, “我是不是按錯地方了”
葉蓮沒有說話,仍是那樣看着他。
青琰又叫, “葉蓮”
這兩個字仿佛一下子喚醒了葉蓮,又仿佛一下子将他扯入了更深的夢境之中。
葉蓮緩緩地,一寸一寸地湊向青琰,青琰一動不動,就這樣看着葉蓮那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雙眸,鼻梁,嘴唇。月光下,斷崖邊,兩道剪影肩挨着肩,臉對着臉,相顧無言。
彼此的鼻尖快要相碰時,葉蓮微微側臉,更小心卻也更堅定地靠近,終于讓自己的唇碰上了青琰的唇。
青琰還拿着那個陶埙,還是一動不動,還是那樣望着他。
青琰的唇有點軟,有點涼,涼中又透着暖。正是那一點點暖,令葉蓮沉浸其中,難以抽離。他想感受更多,可剎那間,有什麽東西穿透了他,讓他頓時清醒。
葉蓮退開身體,窘迫得不由自主地錯開青琰執着的視線, “我……”他想解釋,又深知任何解釋都毫無意義。
只會讓場面更尴尬。
葉蓮抓起佩劍就要起身,想随便找個借口馬上離開,然而對方的動作比他更快。青琰倏地按住葉蓮的手背,仰起臉沖向葉蓮,不遮不掩,堂而皇之地再度貼上他的雙唇。
葉蓮被箭所傷的左臂已痊愈得差不多,此刻清晰地接收到了來自青琰掌心的觸覺,從他的手背流遍全身。葉蓮握着劍的右手陡地一松,長劍哐當落地,清脆的聲響正式劃破了長夜的寂靜。
葉蓮不再猶豫,不再克制,倏然抓住青琰的手腕,順勢将他壓倒在地。青琰的眸光中透着僅屬于他的狡黠,一直蔓延到嘴角的弧度。葉蓮看着這張臉,這雙眼睛,這張嘴,義無反顧地吻了下去。
*****
天慢慢地亮了。兩人沒有回屋,青琰已側躺下來,微微蜷曲,衣物蓋在身上,閉着眼睛,安心地半睡半醒。葉蓮坐在他身旁,吹着陶埙,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那簡單的旋律,吹到皎月默默退下,即将取而代之的,是昂揚升起的朝陽。
天終究是要亮了。
第一縷光線越過遠處的山巒,打到他們身上。葉蓮低頭去看青琰的側臉,青琰沒有睜開眼睛,似是不願醒來。
葉蓮也不願他醒來。他放下陶埙,靜靜地望着遠方,見證着朝陽由紅變黃,由黃變白,晨晖從暖意融融,到逐漸熾熱。
天亮了。
該叫醒青琰了。葉蓮正想着,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他心下一驚,立刻抓起佩劍,起身朝着聲響傳來的方向望去。
那是從這裏通往前山的路。雲照廟的人從不曾這麽一大清早地來找他們。
葉蓮的警惕不一會兒就被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消了。來者是王安臻,正忍不住跟帶他上來的人唠嗑幾句。
葉蓮一口氣剛松下來,又覺哪裏不對,他回頭看了看青琰,還沒來得及想出個對策,王安臻的呼喚聲就砸了過來—— “蓮師兄!”
王安臻習慣了在師門的安寧日子,而今和葉蓮幾日不見,真乃如隔三秋,一看到葉蓮,便使得他又感慨又激動。
葉蓮卻既不感慨,也不激動,只顯出一臉頗為啼笑皆非的窘迫。王安臻正想朝他沖過去,葉蓮連忙擡手一擋, “安臻——!”
“……啊”王安臻不明所以。
“你先進屋,”葉蓮強自鎮定道, “我馬上就來。”
他自己的模樣就夠淩亂的了,身後的青琰還沒穿上衣服,這個畫面要是被王安臻撞見……
他都不知道得編出個什麽故事才能圓回來。
幸好王安臻很聽話,轉頭就進了屋。葉蓮看着他的背影,松了一口氣之餘,壓在心底的不安與惆悵又加深了一層。
他昨晚這是……做了什麽
這件事……又會如何結局
葉蓮長長嘆口氣。葉蓮,你身藏一樁如此深重的罪孽,如何向養你育你的師父交代如何向師門交代如何向衆多師兄弟交代即便瞞得過他們一世,你又如何向自己交代
他想不明白,自己不是個不明是非的人,為何偏偏一錯再錯。面對不該答應的邀請,他偏偏說了一個“好”字。面對一個不該牽扯過多的外人,他偏偏越陷越深。他在該保持距離的時候偏要往前走,他在該離開的時候,偏要留下來。
他曾以為,只要他堅持不懈,孜孜以求,終有一日,他定能悟道。可如今,他猛然驚覺,他這一介凡軀的愚鈍與欲求比自己所想的要根深蒂固得多,他離悟道之路,還很遙遠。
“葉蓮”
神游天外的葉蓮被身後一聲輕呼拉了回來。
葉蓮回頭,青琰已坐起身,笑着叫他, “早。”
葉蓮怔了怔,随後,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說道: “青琰,早。”
這聲音已不是他片刻前躬身自省的聲音。這聲音裏充滿了他極力想要摒棄的愚鈍與欲求,但昨夜那人生第一次體驗到的激情與愉悅,牢牢地黏住了他的腳步,牽得他的靈魂流連忘返,情難自禁。
他已不是他。
兩人都迅速穿戴整齊後,一同回到小木屋裏,王安臻完全沒有留意到他們有何異樣,滿心都是自己帶來的喜訊——山下已經安全,他們可以離開了。
*****
小羊在易城一戰中所受的傷很快痊愈。梁泰和理清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不得不同意了羊宜修的計劃——梁軍與羊軍合作,而且是以平等的姿态合作。羊軍具備梁軍當前極度缺乏的優勢,那就是如同尖矛一樣的爆發性戰鬥力。擅長守備的梁軍就像一面盾,如若配上羊軍這一支矛,無疑是如虎添翼。而羊軍雖然戰鬥強悍,卻是一支不到一千人的單兵,又全是外域人,對中原人地兩生,缺乏高層次大視野的戰略能力,小打小鬧是贏得容易,卻難以長久地發展下去。因此,兩軍合作,對雙方都好。
羊宜修把這個意思跟小羊一捋清楚,小羊一拍大腿就同意了。晏明知很高興,巴不得跟小羊再喝上一頓慶祝一番,牙子卻對此暗含隐憂。這個合作對象是誰不好,偏偏是小羊的三弟……小羊的那個三弟。
但牙子沒有反對小羊,他不忍讓自己的隐憂打擊小羊與親人重聚的心情。讓小羊與羊宜修為敵是不可能的,牙子原以為他們應該分道揚镳,沒想到羊宜修來了這麽一出。他确實沒有反駁的理由,對于兩軍合作的優勢,他無法否認,也明白羊軍若是單靠自己,前路怕是阻力重重。就看易城一役,梁軍也好,羊軍也罷,孤軍奮戰之下,誰也守不住易城。羊軍幫了梁軍當前鋒,梁軍又何嘗不是以後軍支援幫了羊軍一把
在衆人貌合神離的紛纭心思中,梁軍與羊軍的軍旗排到了一起。易城名正言順地成了兩支軍隊的共同駐紮地,羊宜修對于治城,禦軍的所有想法,都會和羊軍那邊商量。和羊軍商量,其實就是和小羊,牙子商量。一般而言,小羊沒意見的事,牙子也不會提出意見。而以羊宜修和小羊的關系,以及羊宜修對小羊的解,要讓小羊同意自己的主張,對羊宜修不算難事。
兩軍在易城修養了一個月左右,羊宜修認為,梁軍如今既然裝上了尖槍,不妨主動一點,出兵攻下易城周圍的幾座小城,進一步擴大易城的格局,築起易城的防禦網,鞏固他們的地盤。不然,現在的易城四周一片空蕩蕩,他們打退了一個江崇,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有下一個敵人撲上來咬一口,誰都不想再在這種提心吊膽的心情下過日子。
梁軍看起來行事保守,實則梁泰和深知,羊宜修根本不是一個保守的人。保守是因時制宜,不得不暫且為之的策略。不然,羊宜修也不可能光憑着一支弱旅就敢搶在江崇前頭攻入易城。實則,羊宜修心中的雄心比任何人都激進,只要看到一個能咬上肥肉的機會,哪怕是一點點機會,他也不會放過。
羊宜修主動出擊的想法與小羊一拍即合。這一個月來,小羊早就有點坐不住了,心癢癢得就想出去溜一圈。出乎梁泰和與晏明知的意料,羊宜修又一次決定,他要随軍出行。
上次在戰場上差點出事,羊宜修還不怕死,晏明知佩服總将的勇氣,梁泰和則被羊宜修氣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羊宜修并不在乎梁泰和氣不氣,只囑咐他留守易城,保障後勤,處理政務。
兩軍行事迅速,不日啓程。為了出其不意,速戰速決,羊宜修在部署時盡量減少兩軍帶在路上的辎重,以最快的速度行軍,僅僅兩天就兵臨第一座目标城池之下,整座城池百臉懵逼,全然沒有準備好布防,梁軍與羊軍只猛攻了一陣,城內的朝廷守軍便開門投降。
兩軍沒有停下攻勢,他們要一口氣打完這一仗,因此,羊宜修讓梁軍的後續部隊入駐這座新攻下的城池後,主力軍又馬不停蹄地出發了。
這夜,大軍日落後便就地紮營。近來受了小羊影響,羊宜修也不再獨自于自己的軍帳中用餐了,而是和小羊,牙子,晏明知他們一道,圍着篝火,一同啃幹糧。他們這次行軍不同于長途出征,連辎重都沒有多少,就更沒有專門負責埋鍋造飯的士兵了。何況,他們本來就是雜牌兵起家,比不得訓練有素的朝廷軍。短短幾天的路程,大家都用随身攜帶的幹糧應付過去。軍營也紮得相對簡單,為了節省士兵體力,防禦用的木欄一概不搭,只安排好嚴謹的崗哨輪值,确保不受敵人突襲。
這些事情,羊宜修不說,小羊還真一竅不通。羊軍倒是也有自己的一套攻防體系,只是在羊宜修看來還是過于松散,也不符合中原人的行軍習慣。梁軍人多,根據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兩軍合作期間,羊軍便一同遵從梁軍的規矩。
不過,這僅限于戰場下。戰場上,羊軍只聽自己首領的指揮。
打了勝仗,梁軍的氛圍繃得不如平日那般緊了,這是人之常情。然而,令羊宜修和晏明知均感到驚異的是,羊軍的氛圍在戰前戰後并無太大變化,都是那樣生機勃勃,笑談自如。
也許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小羊是個和羊宜修截然不同的人,無論面臨着怎麽樣的明天,他也從不像羊宜修那樣肅穆深沉。哪怕是開戰前夕,他也仍能開懷大笑。羊軍上下衆人和他一樣,不知憂懼為何物。
晏明知被羊軍的這種狀态深深感染了。他還年輕,性情也直,說話向來不過腦子,開口就問: “羊哥,你們就不怕會死嗎”
羊宜修和牙子同時頓了頓,小羊擡頭看晏明知,嘴裏還嚼着兩口大餅,含糊不清地嘿嘿笑起來, “怕啊,誰不怕死”
他把嘴裏的餅渣全數咽下去,又道: “怕又能怎麽樣”
晏明知一怔,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沒能完全明白。而羊宜修和牙子,各有各的明白。
羊宜修明白,怕死沒有用,因為要來的,躲也躲不掉。比小羊強壯的牛屠夫死了,比羊宜修更有才學的清風先生死了,多年來照顧他們養育他們的羊爹羊嫂也死了。恰恰是他們這三只最身無所長的小羊崽活了下來,這是為什麽,誰說得通呢
牙子明白,在茫茫雪山中,他們需敬,需畏,但不能怕。一旦起了怯懦之心,與天地的這場抗争從一開始就輸了。所以,不能怕,無論前方是生是死,只管全力以赴。
大家并沒有深入挖掘這個深沉的話題,而是就着幹糧歡騰地聊了起來。晏明知又直來直去地問出了一個他與梁泰和都好奇了很久的問題: “羊哥,你和梁總将是親兄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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