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程逸微怔,他總共就說了一個字,虞見深怎麽聽出來的?
“啊?”
“你的聲音聽上去很不開心。”虞見深的語氣已經能聽出擔心,“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
程逸不想他知道自己被人畫了這種畫,太惡心。
“沒發生什麽,我就是心情不好。”
“那你為什麽心情不好?”
虞見深聲音很溫柔,充滿耐心,像最溫暖的泉水緩緩從手機裏流淌出來,包裹住程逸躲在廁所裏的身體,撫平他心頭的無助和驚懼。
程逸沒說話,垂着眼看手腕上虞見深親手給他系上的紅繩。
他并不覺得這麽一條紅繩真的能幫他驅邪,避小人,保平安,但這是虞見深幫他求來的,他願意相信這有用。
倒不是相信真有佛祖幫他,而是因為虞見深在他身邊。
有什麽好怕的?他為什麽要怕陰溝臭老鼠?
“咘咘?”
無助如潮水退去,程逸不再六神無主。
不管這個人是誰,只用寄信的方式向他傳遞這些畫,說明這個人沒有膽子把事情鬧大,否則怎麽不把這些畫掃描下來發到網上?畢竟畫裏只有他的臉被畫出來了,另一個人連頭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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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搞他,這些畫傳出去程逸就沒臉做人了,但是從始至終這些畫只是到程逸手上而已,沒有傳出去說明這個人不敢。
他為什麽不敢?
這程逸也能想得到,因為柯彤和程博文要是知道了會把美院掘地三尺,找出這個人扒了他的皮。
而這個人敢把畫送到他手上就是肯定他不敢跟父母告狀,否則他在跟男人談戀愛的事情就瞞不住了。
這是拿他當啞巴,喂他吃黃連呢。
“虞見深,我有個事想問問你。”
“嗯。”
程逸想了想,說:“如果有個透明人總有辦法偷偷給你送些惡心的東西,你想還回去該怎麽做?”
“惡心的東西?”
“你別管。”
虞見深靜默了一會兒才說話,“這個透明人應該就在你的身邊。”
“我想也是,但是我不知道是誰。”程逸說:“很可能是我完全不認識的人。”
“那你想找出他,難度會很大。”
程逸嘆了一口氣,說:“所以我這不是在問你嗎?你給我想想辦法吧虞見深。”
虞見深嗯了一聲,“你得先告訴我,你收到了什麽惡心的東西?”
“也沒什麽,就幾張畫。”
“所以是幾張惡心的畫?”虞見深想象不出來那是畫了什麽東西。
“對,沒別的了。”
虞見深聽到他說沒別的才稍稍放心了一些,“咘咘,我想你不需要費心去找這個人,你可以讓這個人自己露出馬腳來。”
程逸虛心請教,“你教教我。”
“畫不是他親手給你的,對嗎?”虞見深聽到肯定的回答又再問:“那他如何确定那幾張畫确實到了你的手上?”
程逸被問得微怔,“我也不知道。”
“有多少人知道你收到畫?”
“除了我跟那個人,應該沒有了。”程逸說:“我第一次收到是在教室裏,但是沒人知道我收到了什麽,我沒在人前看過那些畫。”
虞見深溫聲問:“有沒有可能是同教室的人?”
“有可能但不一定,教室門鎖壞了,那門誰都能開,透明人也有可能趁午休教室沒人的時候進來。”
虞見深頓了一下,輕聲說:“那他很難确定你确實收到了畫,也沒有親眼看見過你看到畫的反應。咘咘,如果這是一個惡作劇,缺失你的反應,那這個惡作劇是不完整的。”
程逸經他提醒頓時恍然大悟,“他少了一環。”
“對,他會想辦法補上的。”
程逸若有所思,“那我知道怎麽做了。”
虞見深輕嘆一口氣,“我擔心你。”
程逸笑了笑,“別擔心,一點小事,我自己能處理好,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挂斷電話,程逸收好了那些畫,沒有像上一次一樣把畫燒了。
虞見深的話提醒了他。
這個人故意畫出他的臉,難道不會想知道他看到畫會是什麽反應嗎?
次日。
程逸決定在圖書館放線釣魚,他不止上午坐在那,下午也出現。
午飯後他帶着一杯冰拿鐵回到圖書館,還是上午那個位置。
這個時候圖書館人并不多,程逸一個人坐了條長桌,悠閑地戴上耳機,聽着音樂寫作業,好像沒有受到任何事情的影響。
作業寫累了,他甚至還點開了一部電影看,被喜劇電影哄得眼睛彎成月牙。
原本人數寥寥無幾的圖書館慢慢又多了幾個人,各自找座位坐下,彼此間都有一段“社恐”距離,井水不犯河水。
程逸的冰拿鐵喝了大半杯,電影看到一半他忽然暫停了畫面,取下耳機離開座位。
他所有東西都留在桌上,前後桌都有人,但這些人只專注自己的事情,并不關心周圍發生了什麽。
程逸去完洗手間回來,留在桌上的所有東西都在原位。
他還特意檢查了一下,沒少東西,也沒有多出什麽東西,他又繼續看電影了。
這一天很平靜地度過,沒有發生任何異常。
第二天,程逸仍是上午去圖書館,坐在昨天坐過的位置上,先看了一會兒手機再打開電腦。
他的作業已經完成了,今天帶來了手繪板想畫一張虞見深。
他畫自己想畫的東西時專注力會比寫作業強,如果不是虞見深給他打了個電話,他都忘了中午要吃飯。
“咘咘,吃午飯了嗎?”
程逸有些心虛地收拾手邊的東西,人在圖書館怕打擾到別人說話聲都小得像悄悄話,“我現在去吃。”
他單手收東西難免有些狼狽,一不小心就掉了一個順便帶出來沒什麽用的筆袋,沉甸甸的筆袋摔在地板上,在安靜的圖書館裏發出不小的聲響。
程逸心裏一陣尴尬,一邊彎下腰去撿,一邊對坐在自己後面座位的人露出抱歉的微笑,再将所有貴重的東西帶走,書本之類就留在位置上占座,畢竟他吃完飯還會回來。
他接着電話離開,有些人看過一眼就忘了,再見面也不會認出對方是誰。
如果他能更細心一點,他或許會發現那個坐在他後面座位,戴黑框眼鏡長得很胖的男生,攤開放在桌面上的書本角落用鉛筆畫了一個人的背影,畫得栩栩如生。
不過程逸即使看到了這個背影畫也認不出那是他自己,這世上有幾個人能認得自己的背影?
但他可能會發現這筆觸和繪畫細節他見過,若讓他仔細多看幾眼,他一定能認出來這個人的畫有幾張就在他手上。
“透明人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程逸埋頭吃着牛肉湯飯,手機放在桌上用水杯當手機支架,屏幕上是虞見深的臉。
他被監督吃飯,在人來人往的食堂怪不好意思,說話聲音都悶在碗裏,“還沒。”
“還是沒有什麽頭緒嗎?”
程逸搖頭,說:“這個人給我畫的時機也挺怪,怎麽以前不給,又怎麽現在給了?”
虞見深一手托着臉,眼神溫柔地注視程逸,問:“那個人給你畫了什麽?”
“不好說,我不想你知道,太丢臉。”程逸想象不出來虞見深看到那些畫會是什麽反應,但他肯定虞見深心裏會不舒服,就更不想讓他知道。
虞見深就不再追問了,他監督程逸吃完一整碗牛肉湯飯,又遠程陪他去買了杯冰拿鐵。程逸到圖書館外了才把視頻通話挂斷。
午飯時間,圖書館幾乎是空的,有些位置上放了書本占座,但人不在,應該是去吃午飯了還沒回來。
程逸回來得算早,座位前後算上他還沒五個人,原本坐在他後面那個男生不見了,桌上也是空的,但程逸沒有注意。
他回到上午的座位,背包還沒放下就發現留着占座的書本上多了一個信封,粉色的。
程逸垂眼拿起信封翻來覆去看了一眼,并不在意地随手放下,取出背包裏的電腦和手繪板,把上午沒有畫完的畫接着畫完。
半小時後,出去吃飯的人陸陸續續回來了,座位上慢慢多了一些人。
程逸畫了一會兒好像才想起來自己收到了一封信,他暫停畫畫,手伸向那個粉色的信封。
信封拆開裏面又是一幅畫,又是那個沒有頭的男人,這次畫的是“程逸”被人粗暴地抓住後腦勺的頭發深吻,細節逼真,好像畫師在腦海裏想象過無數遍。
程逸看完挑了一下眉,眼神難掩輕蔑地将畫收起來,随手丢在一邊,仿佛那張畫連垃圾都不如。
而他這個舉動做完後,沒過一會兒他視野裏有人動了。
程逸擡眼看去,就看見是一堵山站起來,男生生得高高胖胖,眼睛小小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鏡。
程逸并不認識他,但是只看了他一眼就愣住了,因為這個男生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