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深宮魅影三
數日之後,我們終于進了京。
入城門時,天已暗沉下來,暮色初上。
果然那句話說得沒錯,一入侯門深似海。平山侯的府上果然氣勢威嚴。
我請門房通報,就說我是謝扶遼的同門,特來拜見侯爺。門房上下打量,進府去了。
楚天常正看着我。
我道,“不這樣說,謝侯爺未必肯見我們。”
楚天常道,“不止如此罷。”
又是陳述句。
竟被他看穿了。
我也确實是想先不表明我的來意。畢竟稀裏糊塗的替人送了東西來,這東西又來歷不明。
只得道“天常兄洞若觀火。”
他默然無語。
須臾門童來報,說侯爺有請。
我們随他左轉右拐的,侯府的山水樓閣确實不俗。
走了大半天,終于在一偏殿前止步。那門房讓我們稍後,他進去通報。
我無限感慨,“難怪謝扶遼平日裏架子端的忒大。”
門房又出來,做了請的姿勢。
眼前的侯爺倒是一派平易近人的樣子,和師父一般留着花白的胡須,雙目炯炯的看着我們。
我心道,謝扶遼這樣飛揚跋扈的,這侯爺倒出乎意料。
我們拱手作揖,“拜見侯爺。”
他從上首站起來,“不要多禮。聽下人說,你們是扶遼的同門?”
我颔首答是。
他笑眯眯的“請坐罷”
又有丫頭立刻來上茶。
楚天常施施然的坐下,我道了“多謝”,剛坐下,便聽見有人過來。
“老爺,玉虛門來的弟子在哪裏?”
我還沒來得及搭話,眼前便被侍女簇擁着進來了一華貴夫人和一嬌俏小姐。
我忙站起來作揖,“正是晚輩。”
那夫人早已經開始打量我們了,神情急切“你們就是從玉虛門來的?因何事來府中呢?我兒扶遼可好?他又為何不回一趟?”
這……這一下子讓我如何回答啊。
玉虛門規矩,入門之後不得輕易出山。
“好了夫人,這位公子剛到還沒坐下喝口茶,你待他歇口氣再說。”謝侯爺出言制止。
那夫人這才收回神色,在上首坐下,又道,“是婦人失儀了,公子請坐罷。”
我答謝坐下,回頭看楚天常,他倒是悠然自得的坐着。那小姐側身坐在楚天常對面,面含微笑,明豔動人。一會兒看我笑笑,一會兒又瞥一眼楚天常。
“公子怎麽稱呼?”謝侯爺和藹的問。
我又拱手,“晚輩李幸恒”,又指了指楚天常,“這是楚天常,和謝公子是同門師兄弟。此次入京,特來向侯爺和夫人問好,謝公子在山中一切皆好,請侯爺夫人勿挂。”
“說是皆好,扶遼這是第一次離家,一走便是三年,竟沒來過一封家信……”夫人說着便開始抹眼淚。
這,我轉頭看楚天常,他眉毛微蹙。
我道“夫人有所不知,玉虛門和江州隔着迢迢長河,平日無人來往,所以書信不通。”
這樣一想,我又何嘗不是,走了大概十年了。大概家中母親也是如此罷。
我又道,“夫人放心,謝師弟天資聰穎,很快便可學成下山,與夫人團聚了。”
謝侯爺道,“李公子從江州來?”
我轉頭看了楚天常一眼。
這侯爺果然厲害。
看來那冉府的管家沒诓我。
“是。”
“天色也不早了,兩位怕是還沒用飯吧,不如先填飽肚子,再詳談也不遲。”謝侯爺留飯。
楚天常道,“也好。”
席上,謝夫人又問了謝扶遼的近況和瑣事。一餐飯在寒暄中過。
飯罷,謝侯爺單獨在書房見我和楚天常。
他目光炯炯的道,“可是江州有人讓公子傳遞什麽信息?”
我正要開口,楚天常看我一眼,我做無知狀噤聲。
我和他在沿途談論過這件事,如果真是有人私鑄官銀,那這個人是誰?
雖然按照子易和楚天常說的,謝侯爺倒是個大公無私的官,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是交給他,讓他秉公辦理倒沒關系。但如果他就是背後的人,那豈不是羊入虎口。
雖說我不會插手朝堂的事,但也不能為虎作伥。
我改口,“侯爺此話何意?”
謝侯爺捏着他的胡須,神色暗淡了下去,“看來是本侯會錯了意。說來慚愧啊!”
“謝侯爺不妨直說。”楚天常道。
謝侯爺朝我們擺了擺手,“坐罷。”又自顧自的感慨道,“蓮妃專寵,皇上聽信讒言,任用奸相把持朝政。本侯竟別無他法啊!”竟是烈士暮年的悲壯。
如果他所言屬實,那江州的信息便是可以幫助他掃除奸佞的證據了。
我正要将那箱銀錠交給他,楚天常快我一步站起來,“時辰不早了,我們先告辭了。
”
我看他,他不理我。
我也只得喏喏點頭。
謝侯爺聽我們要走,要留我們住宿。我心中正要答好,楚天常又快我一步拒絕。
我又只得點頭。
謝侯爺看起來神色憂愁,便沒有強留,揮手讓我們離開。
出了侯門,我站在門口。
楚天常回頭,“不走?”
我長嘆,“楚兄,我可沒有銀子住店了。”我這本來就沒多少錢,一路上該花的都花完了。
他轉頭往前走,“我有。”
我心中驚訝,他有錢?那為何一路上都吃我的花我的?
果然藏得很深。
進客棧,我立刻被掌櫃背後的女兒紅吸引了。
我最近一次喝酒還得追溯倒四年前,師兄從山下偷偷帶了一罐回來。
一口下去,簡直是仙露瓊漿啊。
他要了兩間客房,小二立刻在前面帶路。我猶猶豫豫道,“楚兄。”
他轉頭,“何事?”
我谄媚道,“能否借我幾兩銀錢?”
他看我一眼,又看了掌櫃後面的女兒紅一眼,微微斂眉,還是抛了過來,我順勢接住。
他不理我,徑直上了樓。
我抱了兩壇女兒紅上樓,路過他門口,又咚咚的敲門,“楚兄,開開門,我……”
“進來。”
他推門進去,“楚兄,我買了兩壇酒,你要不要……”
他沉聲道,“玉虛門禁酒。”
呵,他倒守規矩。
我讪笑,他又看着我道,“你身為師兄。”
我自顧自坐下,“你前些日子還說既然不在山中,我大可不必以師兄自稱呢。”
他聞言無話。
我也不知他是不想再搭理我了,還是無話可說了。
我又獻寶似的,“這女兒紅大概還是有些年頭了,好香,你要不要來一口?”
他暫時無表情,“這是竹葉青。”
......
這,他故意的吧,這不是讓我難堪嘛。
我讪讪道,“是嗎?”又哈哈的幹笑兩聲,“你怎麽知道?”他不是恪守門規麽,怎麽比我還懂?
他又看我,眼睛如墨,“我比你晚入山幾年。”
我低頭,這個問題問得是有點蠢。
我這才想起正事,“你剛才為何要阻止我将箱子交給謝侯爺?”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你怎麽想的?”
這,我這不是在問你麽。
我好奇道,“謝侯爺難道和私鑄官銀有關?”
他道“原來你這樣想。”
這這,我不是在猜你怎麽想麽。
他施施然的喝了一口茶,“如果謝扶遼知道,他大概會記恨你。”
“不不不,楚兄,我可沒這樣說,我……”
他打斷我,淡淡道“你怕謝扶遼?”
我心頭一淩。
這這這,這又從何說起啊。
我笑道,“我怎麽會怕他。”我是怕你啊。
他輕輕扯了一下嘴角。
“我不是懷疑謝侯爺,只是覺得這事恐怕沒那麽簡單。你最好還是不要趟這一趟水,我們将箱子轉日交給他,趁早回山。”
“你是說那個什麽蓮妃?”
他放下杯子,“你想管朝廷的事?”
我擺手,“怎麽會。”
我想了想,他說的很對,江州一個小小的州縣便如此複雜,何況一個朝廷。
我站起來,“那早點歇息罷。”
“等等。”
我回頭望着他,他八方不動,“留一壇。”
我低頭,他擡眉。
雖然是無意,但我真切的感覺到了剎那的心火與血脈膨脹。
本來還想再玩笑幾句,我趕緊放下一壇,轉身出去了。
我騙不了我自己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打算去面試文案策劃方面的工作,而且諸事纏身,又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