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好想你呀
剛入夏,雨卻來得急促又熱烈, 耿秋将外套往寧琬的頭上一裹, 然後拉着寧琬的胳膊, 躲進了便利店門前避雨, 方慧茹跟在她倆人身後, 淋濕了大半的衣裳,無奈地看了眼外頭的雨簾。
寧琬探着一雙小細手出去接了一捧雨水回來,拿到耿秋面前的時候挑着眉頭沖着耿秋笑了笑。耿秋側頭避開了寧琬的目光, 咬了咬牙, 沒吱聲。
寧琬瞥了眼耿秋,見她不理自己,只好将手中的雨水抖了抖, 四處亂飛的雨水輕輕濺在了耿秋的臉上眼睫上,她竟是連眼睛也沒眨, 直勾勾地看着外頭下得正歡的雨, 然後問方慧茹:“吃什麽來着?”
方慧茹瞪了寧琬一眼:“吃火鍋啊,就前面不遠了。”
寧琬不要臉不要皮的架勢跟從前一點也沒變,耿秋單方面避着自己在她的眼裏根本就不當回事, 不就是偷偷藏起來了一本書嗎, 有什麽好氣的,結果耿秋跟自己一鬧脾氣就鬧了一年之久, 險些讓她覺得耿秋在外面有了其他的妹妹,果真不要自己了呢。
起先翻出那本書的時候寧琬也有些震驚,她先是将小小地興奮了一下, 然後拿着書想要去跟耿秋理論,這本她缺了前情提要的書就是被耿秋故意藏起來的,耿秋正洗澡呢,她也不能推門而入,大吼一聲:“你騙我”!
所以這時間一差,她手快地将書從頭到尾翻了一遍,當那一頁被耿秋千辛萬苦藏起來卻被寧琬翻到的時候,當事人正好推門而入,拿毛巾的手頓在半空之中,寧琬被吓了一跳,跳起來時将書往自己的身後藏,擡頭正好看到耿秋慘白的臉。
她心頭一個咯噔,也不知道是被書裏的內容給吓的,還是被耿秋的臉色給吓的。
耿秋盯着自己,一雙眼睛活像是在吃了自己似的,寧琬原本就嗑巴,一見耿秋一聲不吭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時候,她竟是一時說不出話來了,只好将背在身後的書又往後藏了藏。
對方一句話也沒說,徑直從寧琬的手中奪過了書又往書櫃裏一塞,什麽也沒交待,濕着一腦門兒的頭發,就縮進了被子裏。
然後兩人開始了一種不宣之于口加的冷戰期,至于在氣些什麽,寧琬到了現在也沒明白過來。但她想耿秋生氣肯定是有原因的,上次自己不問她就徑直動手拆了她的信,她沒責備已經是對自己的偏愛了,這種事來來回回多發生幾次,換作是寧琬自己,不也會氣得半死麽。
就在她有意想要放低姿态與耿秋認錯的時候,耿秋的成績卻突然下滑,來得猝不及防,三番四次還被耿懷月提溜去問話,寧琬更是不敢上前去問,那一句道歉竟是由于種種事由一再耽擱。
直到前幾天寧琬這個榆木腦袋才突然反應過來,這哪裏是沒有機會道個歉,分明就是耿秋一而再再而三地避着自己,讓她沒有機會将這些都說出口而已。一想通這一點,這幾天寧琬便時常跑過來纏着耿秋,就像剛剛那般,她知道只要她向着耿秋伸出了手,不管耿秋還在別扭些什麽,她總是會向着寧琬展開雙臂,然後接住他。
“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再等……”
耿秋的話還沒說完,手腕便是一緊,她腳下錯了一步,然後借着寧琬拉自己的力道順着寧琬的步子,竟是一頭紮進了雨簾之中。
“人家是大壽星,怎麽能讓嚴哥等着呢!”她的話被潑頭而來的雨水盡數淹沒,耿秋腳步邁大,跟在寧琬的身後,心裏排斥,可腳下卻是沒有停,方慧茹被這倆人丢在了原地,來來回回看了半晌,才哭着一張小臉跟在耿秋的身後也跑進了雨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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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別跟琬琬生氣啦!”寧琬邊跑邊嚷嚷,耿秋沒聽清,又快了兩步,想聽寧琬說些什麽,前半句被雨水濡濕落入了泥土之間,而後半句卻緊跟着往外砸進了耿秋的心口,“琬琬知道錯啦。”
耿秋心頭一顫,外頭的雨聲她聽不見了,雨簾之中的寧琬她也看不清了,。
心裏只有一句話,做錯的明明是自己,這一年來她避着寧琬,起先是覺得那書是見不得人的,被寧琬發現了,寧琬會怎麽想自己,可是随着時間的流逝,她才知道僅僅只是一本書而已,作者有自己的思想,本就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她本就沒有什麽不可見人的,她本應該坦坦蕩蕩。
可她想再次坦蕩地掏出一顆心再來面對寧琬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掏不出自己這一顆稱之為“坦蕩”的心了,她喜歡寧琬的靠近,喜歡寧琬拉着自己叫自己一聲“姐姐”,別說赴湯蹈火了,就算當年的事再來一遍,她也會沖上去像寧琬那般不要命地說“帶我走”,這種喜歡不太一樣,耿秋覺得自己生病了。
她病了,病得不敢再去看寧琬的眼睛,那一雙掀動着長睫的,清澈透明的眼神。
明明做錯事是,是她自己而憶,可每次湊上前來撒嬌的卻都是寧琬。
宋城被這仨的新造型吓了一跳,他往後退了兩步:“艹,哪裏來的三個女鬼!”
“閉嘴。”耿秋心情不太舒暢,怼完宋城後她将寧琬推進了包間裏面,然後問服務員要了一張幹淨的毛巾,不由份地将寧琬摁着坐在了椅子上,她卻抿着唇,輕輕地給寧琬擦着頭發,仔細地,認真的。
“我耳……耳朵好像進水……水了。”寧琬擰着眉心,她撒嬌依舊信手拈來,兩人脾氣倒是鬧了挺久,但每次寧琬總是會輕聲細語地跑過來跟耿秋賣個萌,有時候耿秋不會放在心上,有時候耿秋受不住她期待的眼神,只好擰着眉心靠近寧琬。
寧琬以為耿秋嫌棄自己,便也收斂了很多。
現在她一心想要跟耿秋像從前那般要好,不要臉就不要臉,她還可以不要皮呢。
張致嚴看了一眼,也沒忍住嘲笑了兩句,話還沒說完呢,就被三個清湯挂水的姑娘瞪了一眼。
剩下的話也不敢說了,只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紅湯火鍋正好趨走了她們身上的寒氣,耿秋邊給寧琬夾菜,邊聽着宋城叨叨,宋城看了眼耿秋的動作,覺得這兩姐妹可真是怪,鬧脾氣鬧得倒是久,可身體卻誠實得很,該關心的不在嘴上說,手上動作可沒見過少。
張致嚴扒拉了兩口菜,又灌了一口啤酒:“今天呢還有件事是要跟大家說的。”
耿秋擡頭,寧琬嘴裏叼着一塊肉也跟着擡起了腦袋,小腦袋微微地點了點,示意張致嚴可以開始自己的宣誓了。
“這學期結束後,我可能要出國讀書了。”
一桌子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宋城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怼了一下坐在自己旁邊的張致嚴:“嚴哥什麽情況啊,前面也沒聽過你提起出國讀書的事兒啊。”
“突然決定的,我舅舅那邊也準備好,我是被告知的。”
寧琬卻一下子跳了起來:“F4就散……散啦?”
張致嚴微微愣了一下:“小琬你中二病時期還沒過呢!”
寧琬不理會張致嚴的調侃,她突然就紅了眼眶,撐着桌子又坐了回去,伸手就抓住了耿秋的杯子,正準備一仰而盡卻被耿秋從手裏抽了出去:“那邊才是你的。”
耿秋那一杯是酒,寧琬那杯是茶,寧琬本來心裏就不舒服,又被耿秋這樣一拒絕,她的眼眶又紅了一圈,也不喝了,只呆呆愣愣地看着張致嚴。
張致嚴被她這直勾勾的眼神給看得渾身不舒服了,只好抱歉地笑了笑:“你中二歸中二,但人是不會散的啊。”
然後寧琬就哭了出來,吓得張致嚴險些沒坐穩,直接從椅子上跌下去。
卻聽寧琬越哭越傷心,越哭眼淚往下掉得越多,他手忙腳亂地去抽紙巾遞給寧琬,寧琬卻一把将他的手拍開了。
耿秋接過張致嚴手中的紙,然後擡起了寧琬的下巴,她手很輕,輕輕地拭去了寧琬不住往下掉的眼淚,一句話也不說,動作卻很溫柔。
“你也走了,姐姐也不要我,你們是不是商量好了的呀!”
“胡說什麽!”耿秋沒忍住,一把掐住了寧琬的小耳垂,這一掐将寧琬的魂也給掐回來了,她淚眼婆娑地看着耿秋,然後低頭輕輕地抽了抽鼻子,不哭了,也不開口了。
張致嚴被這突如其來的哭吓得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該怎麽勸,說起來是過生日,大家都被他生日上送出的消息将手中的禮物全都打了回去,這一送,大致又是臨別禮物,他們都還沒想好呢。
散了後,寧琬坐在桌子前不肯走,耿秋讓宋城他們先走後輕輕地蹲在了寧琬的面前:“我們回家嗎?”
“姐姐,你為……為什麽不理琬……琬琬啊。”她哭得打了個哭嗝,“琬琬再……再也不亂翻姐……姐姐的東西了。”
她連“姐姐”都說不順了,是真緊張了。
“我沒怪你。”耿秋擦掉了寧琬臉上的淚,“真的。”
寧琬小嘴一撇,眼淚又掉了下來。
耿秋背對着她道:“來,咱們回家。”
寧琬也不管耿秋說的是真是假,往耿秋的後背一趴,就熟稔地在耿秋的脖頸間蹭了蹭。
“我好想你呀姐姐。”
她沒卡殼,在腦子裏想了無數次,可算說給了耿秋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