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尴尬的別扭
寧琬轉身,裝備還沒扒拉下來, 先沖着看臺上的耿秋揮手, 然後跟只小兔子似地蹦了起來, 她吹着一道長長的流氓哨, 眼睛裏帶着異樣的光彩, 看向耿秋的時候眉稍邊,眼睛裏,都是萬裏星辰, 落入的星子照亮了她的眼睛。
“姐姐!”
耿秋站了起來, 第一個為寧琬鼓掌,忽爾一過,她的琬琬長成了少女模樣, 打了人生中的第一場比賽,以完美之态收官, 笑時帶着驕傲, 帶着喧之于口的興奮,然後沖着自己沖了過來。
然後她張開了雙手,接住了。
我接住你了。
耿秋突然一頓, 從恍惚中驚醒, 外頭陽光燦爛,枝頭的鳥兒歡快地啼鳴, 側頭時正好看到老師瞪自己,她忙将頭從窗邊側了回來,轉了轉筆尖, 開始記筆記。
突然又想起剛剛迷糊間的寧琬,捧着獎杯沖着自己飛了過來,将獎杯塞進了自己的懷裏,然後狠狠地抱住了自己。
想着想着便笑了起來,宋城敲了敲她的桌面,耿秋挑着眉頭擡起了頭來:“嚴哥說晚上一起吃飯呀,明天他生日,聚嗎?”
“都行。”耿秋笑。
“那你把小琬叫上啊。”
耿秋只抿了抿唇。
“你說小琬最近都在忙什麽呢,很長時間沒出來玩了,她也閑得住麽?”問到寧琬的時候宋城的聲音微微有些拔高,寧琬嘴裏的老尼姑又透過鏡片,一副要吃了人的眼神狠狠地又沖着宋城這邊瞪了過來。
“都高二了!你們還不繃緊,下學期就正式步入高三,你們以為這點成績就夠看了嗎?以為個個都不得了了?啊?”
宋城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将老尼姑徹底激怒了,指着宋城讓他滾出去,宋城毫不在意,踢踏着腳邊的橡皮吊兒郎當地出了教室,大搖大擺地半倚在牆邊,微微擡起了下巴。
才剛站着呢,就見耿秋也跟着踢踏了沒出教室的橡皮,也跟在了他的身後站在了他的身邊。
她将手背在自己的身後,像個小學生一般,似乎是做錯了事,乖乖巧巧地被老師罰站的好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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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城的笑還沒收回去,壓了壓聲音,輕輕地湊到了耿秋的耳邊:“你又是什麽事跟着出來了?”
“可能是沒有自知之明吧,田老師說‘我說的是兩個人’!”耿秋學得不太像,故意壓着的聲音有些沙啞,宋城看了一眼這個心是黑的女人,然後笑得整個身子都顫了起來。
方慧茹下課過來找寧琬的時候就見這兩人還老老實實地并肩站在教室外頭,她吓了一跳,問:“你們倆這是怎麽了?”
“下節課還是老尼姑的,咱倆進去還是會被攆出來的。”宋城半眯着眼睛,卻見方慧茹跟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秋你怎麽也跟着他不靠譜啊?”
耿秋攤了攤手:“我沒有不是我,我只是打了個瞌睡。”
“好好好,張致嚴讓我告訴你們,晚上咱們吃火鍋吧,然後我是來跟你借數學筆記的。”這兩年方慧茹的身量也跟着拉長,過去的肮髒事并沒有将方慧茹拉泥土裏拉,高一的成績雖然難看了點,但自從分了科後,方慧茹越發厲害,文科班裏的佼佼者。
許是越來越自信,她笑起來的時候也越來越好看,帶着自信,帶着漂亮的底氣,她活出了年輕姑娘活潑的姿态,以及更加成熟的魅力。
耿秋探頭撇了一眼教室,見老尼姑不在,她這才讓方慧茹等等自己,然後進了教室去将自己的數學筆記本抽出來。
方慧茹看着耿秋的背影才慢慢想起來,他們這幾個人僅僅兩年的時間,各自都變得不太一樣了。
張致嚴從當年被逼着架着刀才能看書的吊兒郎當的小子,已經慢慢轉變成了能自發學習的好學生了,除開男生日常出去打個球什麽的以外,他都老老實實地呆着,刷題,做練習,然後回家。宋城同從前也沒什麽區別,還是想看看書就看看,不想看就拉倒,活得依舊很随性,但成績也沒見往下掉,反而霸占着年級前幾的位置始終不放。
可氣得很。
只有耿秋越來越不一樣,從前的黑是內心裏黑,現在的黑是內外都黑,她轉眼間就成了一個壞丫頭,比背地裏搗蛋的寧琬還要壞。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她似乎有些記不起了。
耿秋将書拿出來遞給方慧茹的時候挑着眉頭笑了起來:“秘密武器,別給別人看啊。”
“什麽武……武器?”
寧琬的聲音突然在耿秋的背後響起來,她先是一頓,然後不動聲色地往前挪了一步,悄悄地拉開了寧琬與自己的距離,然後轉身的時候才輕輕地沖着寧琬笑了起來。
耿秋在面對寧琬的時候笑起來的樣子與剛剛的笑是不一樣的,方慧茹靜靜地觀察了一下耿秋,最後沒說話,只接過了耿秋手中的筆記本,然後沖着耿秋揮了揮手:“那我先回去了,晚上一起吃飯。”
“慧茹姐再見!”寧琬的嘴依舊很甜,笑起來眼裏盡是星星,方慧茹還記得當年她将寧琬護在懷裏時,這個小姑娘走時笑也是這樣的,她的眼睛很亮很漂亮,可只有在看耿秋的時候,才将所有的光華盡數投進了眼中。
“姐姐。”寧琬拉了拉耿秋的手,“今天下……下午放學咱們一……一起走!”
耿秋笑了笑:“正好,張致嚴生日,叫咱們一起吃飯。”
寧琬點頭:“那我先……先回去了。”
耿秋沒說什麽,只輕輕地點了點頭。方慧茹走了一段,但依舊還能聽到她們之間的對話,她想,若是在從前,耿秋一定會絮絮叨叨問寧琬,就一個課間的時間,還非得跑上樓來跟自己說嗎?以前不都是一起回家的嗎,等到日落天黑,不等是一聲不吭麽?
方慧茹似乎想起來了,去年吧,去年的暑假,耿秋與寧琬大吵了一架,那一架吵完,兩人之間就像是隔了一條河,耿秋每次看寧琬的眼神便有些不一樣,寧琬也不正常。
兩個自來無話不談的小姐妹,也沒了從前的友好。
每每叫上耿秋和寧琬的時候,總是會夾帶着一種淡淡的尴尬感,方慧茹不知道,到底是多大的事,能讓日夜相處的兩人能淡漠到這種地步。
等到寧琬走遠了,宋城才啧啧兩聲,他沖着耿秋搖了搖頭:“你說你怎麽那麽閑呢,你跟小琬是有多大事能吵成這樣,你都幫她将所有筆記都整理好了,還每次都讓我說是我的,你有病還是有毒啊?”
耿秋白了他一眼,沒的接宋城的話:“你閉嘴,不準跟寧琬說。”
“哎,你看咱倆認識這麽多年了、”宋城靠近耿秋,問,“你要不跟我透露一點呗,我保證不說,說了你就打死我。”
後者沒說話,只輕描淡寫地瞥了一眼宋城,然後又低下頭老老實實地站在教室外頭,上課鈴響了後,老尼姑進門前還專門跑過來瞪了這兩人一眼,好似想要将自己突出的眼睛珠子一并瞪出來送給這兩人似的。
耿秋低頭不語,直到老尼姑的課結束,她才揉着有些酸麻的腿回到了教室,最後兩節課她也聽得不多,只轉着手中的筆,偶爾擡頭聽上一兩句,然後低頭裝模作樣地做筆記。
她的成績一落千丈,還死活不讀文科,一頭往理科班一栽,就不出去了。
別人眼裏的耿秋似乎是個扶不起來的阿鬥,從前那個成績往上挂的耿秋已經不在了,現在這個是個吊車尾的。
可是只有宋城知道,耿秋只稍稍聽上一耳朵,她便将這些都慢慢消化掉了,否則方慧茹也不可能來找她借數學筆記了,而宋城也不可能在遇上難道時首先找的就是耿秋了。
但每次考試,耿秋都吊着車尾,這種吊車尾的技術有些高,她總是獎分值把握得很好,老李說只要耿秋跌出了倒數第十,她就收拾了東西滾蛋回家。然後耿秋就将自己的成績恰恰好地控制在了倒數第十一,老李每次看到成績的時候總能将胡子都氣歪。
耿秋的筆記很漂亮,一目了然,哪些地方是重點,哪些題型是必考題,解題方法是怎樣的,她都寫得很清楚,一道數學題從頭到尾分析下來,她還會做比較,再寫一個相似的例題,用同樣的方法來求解。
她實際上是個真學霸。
一個越到後來越讓宋城覺得自愧不如的真學霸。
下課鈴響起,耿秋收拾書背要往教室外走,宋城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不是說好了等小琬一起走的嗎,明天張致嚴生日。”
耿秋頓了頓,她突然有些緊張,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宋城一眼,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她又抿了抿唇角,老老實實地在教室裏等着寧琬。
寧琬爬了五樓,一頭沖進教室裏,她一頭栽進了耿秋的懷裏,像當年拿了獎杯一般喜滋滋地撲了上來。
然後,耿秋接住了。
她下意識地将寧琬攬入了懷裏,自己先吓了一跳。
寧琬發現書了,她們大吵了一架,該怎麽跟寧琬說那本書自己不是有意藏起來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藏起來。
她一躲一避,就是一年,寧琬不知所以,她卻心頭難平。
直到将寧琬攬進懷裏,耿秋心頭一個咯噔,她覺得自己壞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