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章
季深原先覺得,他和林煌楠之間的裂痕,就像馬裏亞納海溝那麽深,根本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
如今回頭看,才意識到這只是兩人間的意氣之争。
誰也不願意往前走一步,非得到兩敗俱傷的地步,才小心翼翼地将傷口坦露給對方看。
面對着難得乖順的林煌楠,季深只覺得滿腔柔情無處安放。
他感覺到林煌楠的手臂繞過他的脖子,逐漸收緊,整個人像個大型挂件。
忽然,季深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滴在他的衣服上,睜眼一瞧,發現林煌楠的眼淚流了滿臉。
季深的手指拂過林煌楠的下眼睑,将淚痕輕輕拭去。
林煌楠一把抓住季深的手: “對不起,我知道的,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
季深看着化身哭包的愛人,忍俊不禁: “這話為什麽早不說啊”
“我TM不敢啊,我怕你不原諒我,我表示得那麽明顯,對你明示暗示那麽多次,你還是覺得我喜歡何涵。”
季深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了: “做錯事要先道歉,這不是幼兒園小朋友都懂的道理麽,我以為你一直拿我刺激何涵。”
“你TM是不是有病,我真想刺激她,幹嘛找個男人,找個女人不是更好麽”
“林煌楠,你怎麽這麽兇呀”
“我就這麽兇,不服咬我啊。”
季深一挑眉: “這可是你說的。”說着,當真就在林煌楠的頸側咬了一口,留下一小截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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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深,你TM屬狗的啊,叫你咬你還真咬啊。”
“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言出必行。”
“你TM滾啊,我可是傷員!”
傷員林煌楠,最後是在季深懷裏睡着的。
養傷的這段日子裏,林煌楠被季深養成了米蟲。早上一睜眼,床邊就放着買好的早點。季深下了訓就回來陪他一塊兒吃午飯,期間季深的姐姐還來瞧過林煌楠許多次,每次都帶了一大桶骨頭湯,讓林煌楠覺得自己整個圓了一圈。
第一次見到季深的姐姐時,林煌楠手腳都不知道怎麽安放: “您……您好。”
季淺初沒忍住笑了: “你就跟季深一樣,叫我姐就行。”
季淺初将骨頭湯勺出來: “嘗嘗看,以前季深受了傷,我也給他熬湯,他最喜歡我熬的骨頭湯。”
鮮白的湯汁裏蘊藏着大骨的香味,林煌楠喝得一本滿足。
等一碗熱湯下肚,他才意識到,季深的姐姐對他可謂是分外熱情,簡直就像親弟弟一樣。
林煌楠被自己腦內的想法吓到了。
下一刻,又聽季淺初問: “那個,你的父母,都是做什麽工作的”
林煌楠險些把一口湯噴出來。
“咳……咳咳……”
季淺初一怔,忽然意識到什麽,臉上笑意漸深: “季深還沒跟你說麽你們之間的關系,季家上下都知道了,所以你也不用有負擔,二老都是很開明的人。”
林煌楠徹底震驚了,他讷讷地問: “你們的父母……不反對”
“其實,季深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麽女性朋友,平時帶回來家裏玩的,都是男生。雖然他很受女生歡迎,但他自己總會和女生保持距離。”
“我記得好像是四年前的春節吧,他在飯桌上忽然說他喜歡上一個男生。”季淺初笑着攏了攏頭發, “真是一點征兆都沒有,我們聽了覺得特別震驚。我們的母親很是鎮靜,即便心裏難以接受,至少沒有為難季深。”
“後來呢”林煌楠聽得入了神,忍不住追問。
“後來過了好一段,母親自己想通了,還幫忙做父親的工作,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家裏也就默認了季深的性向。”
“只是二老和季深約法三章,即便喜歡男孩子,也絕不可以胡混,也要從一而終。”
“我們都很想見見他口中的那個人,可僅僅到了次年春天,他就受傷了。我們問他戀人的消息,他始終沒有多說。”
林煌楠沉默了,他萬萬沒有想到,當年的季深,已經嘗試着将所有的路都鋪好了。
季深走了99步,最後一步卻在他這裏栽了,林煌楠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
季淺初看着林煌楠的神情,知道他已經将所有的話聽了進去: “沒錯,季深說的那個男生,就是你。”
林煌楠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 “我都不知道……他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也沒有帶我去過季家。”
季淺初點頭: “我明白的,我這個弟弟,看上去彬彬有禮的,實際上主意賊正,還死心眼兒,他決定的事情,總要想辦法辦到的。”
“等你傷好了,歡迎來季家玩,二老很想見見你,書成也念叨着你。”
“嗯。”林煌楠低低地應了一句,就聽房間的門打開了,季深從外頭走進來。
“姐。”
“嗯,姐走了,你們好好的。”
季深将季淺初送到基地門口,回來的時候,就見林煌楠背朝着門,肩膀一抽一抽的。
季深走上前去,把人擁進懷裏: “完了,這下真成林哥哥了,比林妹妹還能哭。”
“去你的。”林煌楠捅了季深一胳膊肘。
“季深,你為什麽對我那麽好啊把路都鋪好了,如果我不按着劇本走怎麽辦啊”
“那我就再寫一個劇本呗,總有一天你會樂意當我的主角。”
“你TM的……”
“林煌楠,我比你大了6歲,沒什麽怕的,就怕有一天你說,後悔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季深的聲音裏也帶了一絲哽咽。
“所以你記着,我永遠不會強迫你做什麽。我只是盡己所能,讓你離不開我,讓你離了我會覺得不習慣,不自在。”
“季深……你真是……”林煌楠簡直說不出話來, “你真是世間第一大混蛋。”
季深但笑不語,任由林煌楠碎碎念。
“你知道麽韓文駿預備退役了。”季深猛地提起這一句,讓林煌楠一時反應不過來。
“隊裏的意思是,為他送行,他昨日點名讓你去,所以你得趕緊好起來。”
許是韓文駿的話起了作用,
林煌楠的傷果然漸有起色,等到石膏拆卸後,季深就幫着他做複健理療。
等到韓文駿的送別會當天,林煌楠和季深一塊兒出席。
韓文駿看着并排走着的兩人,忽然覺得牙有點酸。
“你們倆這是……修成正果了”
“嗯。”
“行啊,總算是不折騰了。”韓文駿說着,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緊接着把桌上的另一杯酒遞給林煌楠。
“楠子,幹了這杯,以後聽你季深哥的話。”
林煌楠還沒喝,就見韓文駿杯子裏的酒已經見了底。
今日的韓文駿,酒喝得比往昔都要急,季深将他拽到一邊: “今後有什麽打算。”
韓文駿眼神有點發直: “能有什麽打算,回省隊當個教練,沒準将來碰上一銜,我們還是對手呢。”
“不考慮幹別的。”
“季深,哥不瞞你,哥5歲開始啓蒙,前二十幾年人生啥都不會,就會跳水。現在我走到外頭去,找個工作,還不大會用word,眼看着H省抛一截繩子給我,我幹嘛傻愣着不接啊,不是誰都像你家林煌楠的那樣,還會搞設計。”
季深一怔,看着端着酒站在一旁的林煌楠,靜默了許久。
今夜的韓文駿,徹底放飛自我,喝了個酩酊大醉。騷話一套接一套的,旁人也都不勸,到最後連道兒都走不動了,得讓人攙着出去。
季深覺得手上一暖,站在他身側的林煌楠,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對不起,當年你退役,我沒能陪在你身邊……。”
林煌楠看到韓文駿今天這個狀态,才想到當年的季深,在退役的時刻是不是也滿心不舍,他會喝醉麽喝醉的時候在想些什麽大部隊都在A國,有多少人送他眼睛都看不見了,他有多無助
看着安撫韓文駿的季深,林煌楠突然一陣心疼的感覺。
“第二次。”
“嗯”
“這是你第二次和我說對不起。”
季深緩緩地托起林煌楠的臉: “別再說對不起了,不然我可要罰你了。”
“怎麽罰”
話音剛落,林煌楠的唇就被堵住了: “像這樣。”
“唔。”林煌楠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驀地失了神。
但很快,他就沒了思考的餘裕,只能沉溺在季深的唇舌中。
“楠楠,你不用自責,當年的事情和你無關。”
“可是”林煌楠有些氣喘,看向季深的眼睛裏滿是不解。
在所有知情人心目中,都認為季深退役,林煌楠要負主要責任,甚至連林煌楠自己也這麽認為。
“你別忘了,我視是網膜脫落,這是長期訓練造成的,即便在冬訓時沒事,到了一定的時候,這病也是躲不掉的。”
“怎麽還能怪到你頭上”
季深三言兩語,就把這頁掀過去了,對于林煌楠來說,卻無異于長期的審判結束了。
直到這一刻,常年壓在他心頭的陰霾總算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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