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章
聖誕的狂歡後,一班人再度投入訓練。
滕煥覺得,最近隊裏的氣氛很古怪。
林煌楠訓練堪稱刻苦,動作錯了願意重來,不到位的地方也能一點點糾正。
可就是常常看着季深愣神,好幾次滕煥喊他名字,他都沒聽見。
同樣不對勁的,還有女隊的隊花何涵。
三天兩頭就往男隊跑,每次都拿了東西托滕煥交給季深。
次數多了,滕煥嗅出其中的真味。
“季師兄,何涵師姐是喜歡你吧。”
“噗!”正在喝水的季深一下子噴了,他看了眼坐在身旁的林煌楠, “別胡說,你林師兄還在呢,仔細他一會兒剝了你的皮。”
“咦”滕煥驚訝, “林師兄和何涵師姐……是一對麽”
季深哼笑一聲: “他們是金童玉女,你林師兄親口承認喜歡她的,我算哪根蔥啊!”
“可是……”滕煥撓撓頭,被這複雜的三角關系整懵了。
“行啦,你就給我認真訓練,感情的事情,說了你也不懂。”季深把毛巾披在滕煥身上,徑直起身。
他從兜裏摸出煙,叼在嘴裏卻沒點燃。
他不是傻子,當然看出何涵對他的示好,可他清楚地記得,林煌楠當年言辭鑿鑿地說喜歡何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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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他們關系那樣好,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是一對。
季深只能選擇狼狽退場。
四年過去了,林煌楠卻一改從前避而遠之的态度,幾次三番明撩暗撩。
季深笑看着這一切,并且配合着林煌楠的演出,可他真的……快演不下去了。
“這兩人,真的一個比一個過分。”季深狠狠地把煙攥在手裏,用力揉成一團。
年關将近,國家隊也終于結束了集訓。用程晉的話來說,過年期間雖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可該控制的體重還得控制,該做的基礎訓練還得做。
這天,季深和林煌楠在房裏收拾行李,來時寬松的箱子,回時變得滿滿當當。
林煌楠在洗澡的時候,放在床上的手機忽然響了。季深瞥了眼亮起的屏幕,上頭顯示兩個字: “母親”。
林煌楠胡亂擦着頭發出來時,季深低頭玩着手機,狀似不經意地提醒道: “剛剛你的手機響了。”
林煌楠看了眼屏幕,微微皺眉,索性跑到陽臺上通話。
“喂,楠楠。”
“嗯。”
“訓練結束了吧。”
“嗯。”
“什麽時候回家”
“過幾天吧。”
“大概幾號能到啊,我幫你約了個姑娘,你得空趕緊回來見見,要是合适就定下來吧。”
“媽!我說了我不相親。”
“哎喲,你這孩子,你今年23了,隔壁家李嬸的兒媳婦都生二胎了,就你這兒連個女朋友的影子都不見。”
“我們有……”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有隊規,不許談戀愛,可人總是要退役的,也總是要結婚的,與其到時候急急忙忙,倒不如現在先把事情定下來。我知道,你們年輕人講拼搏,都不想這麽早結婚要孩子,可至少要有個影兒吧。你在隊裏,一年到頭連個電話都得約着時間打,人家姑娘要能接受,必定是個好性情的……”
“媽!您別說了成嗎”林煌楠提高了聲調,這一聲,恰好就傳到季深的耳朵裏。
他打字的動作頓了頓,看着屏幕上季母發過來的消息: “我的騎士,今年什麽時候回家呀”
季深笑笑,回複道: “過幾天吧。”
剛發完一句話,就見林煌楠陰沉着臉進了屋。
“怎麽了”季深輕聲問。
“我媽她……嗨,沒什麽,一些糟心事兒。”林煌楠看了眼季深,還是把話咽回肚子裏。
“其實……當年我媽,一直想見見你。”季深說着,揚了揚手中優雅的長裙。
林煌楠怔住了。
“只可惜,沒等她見到,就已經沒有機會了。”季深說這話時,臉上還挂着淺淡的笑。這一瞬間,林煌楠不明白,他究竟為什麽還能笑得那麽若無其事。
這樣疑惑的心情,一直持續到他們在B城機場分別。
季深的家在B城,這天是他姐姐來接機。剛取完行李,季深就瞧見外頭一個小胖墩,沖着自己一個勁兒地招手。
他含笑走過去,一把将那孩子抱起來: “喲,成成怎麽又重了,這是又吃了多少”
小胖墩潘書成一雙眼睛盯着季深看了許久,見季深沒有改口的意思,登時撂挑子不幹,嘴裏嚷嚷着: “我這不叫胖,叫結實!”
孩子的聲音不小,站在季深身後的林煌楠,冷不丁就笑出聲。
季深聞聲轉過頭,沖林煌楠點點頭。
季深的姐姐季淺初順着弟弟的目光看去,恰好看到一個青年的清瘦背影。
除夕當晚,季家熱熱鬧鬧地聚餐。無論是直系還是旁支的兄弟,就季深一人到了這個歲數還是形單影只。一下子,季深成了衆人讨伐的對象。
“哎喲,大侄子,你這歲數也老大不小了,要我說呀,既然退役了就抓緊點,心思別只放在工作上,要不要姨給你介紹對象”
季深臉上挂着笑,眼底卻毫無波動。
在一旁啃雞腿的小胖子忽然朝他伸出手: “舅舅,抱!”
“你這孩子,先把手擦了,別打攪舅舅吃飯。”季淺初話完沒說還,季深就已經把人抱了起來,幹脆利落地離了席。
潘書成趴在季深的肩膀上,嘚瑟得不行,嘴裏還哼着不成調的曲兒。
“舅舅,你啥時候帶舅媽回家”
季深猛地瞪大眼睛,原以為逃過飯桌上的攻勢,就能耳根清淨,沒想到小外甥這兒還有一波等着他。
他笑着戳戳潘書成的額頭: “小小年紀,瞎想什麽呢!”
正說着,兜裏的手機忽然響起來。看着上頭“林煌楠”三個大字,季深的手一滑,險些把手機給摔了。
“喂”
“喂,到家了麽”
“嗯。”
“吃飯了麽”
“嗯。”
“被念叨着相親麽”
“嗯……嗯”
“季深,新年快樂。”林煌楠語氣輕快,就像他們還沒分道揚镳那幾年一樣,彼此說一句只有對方才懂的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我這邊在放煙花,聽見了麽”
“嗯。”
“大過年的,你只會嗯麽”
“嗯。”
“诶,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來年順順利利。”
電話那頭,林煌楠像是笑了,隔了一條電話線,那笑聲聽起來有點遠。
季深猛地一錯眼,和潘書成期待的眼神撞個正着,忽然想起潘書成那句: “舅舅,你什麽時候帶舅媽回家”
季深搖搖頭,将這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去,就聽林煌楠說: “我挂了啊,去和我媽看春晚了。”
“嗯。”
“季深……”這一次,林煌楠叫了他的名字,卻許久沒言語。
“怎麽”
“沒什麽……”林煌楠放下電話。
裏屋傳來母親的聲音: “誰啊是女生麽”
林煌楠目光閃了閃,大聲回道: “沒,是隊友。”
屋裏再沒有傳來聲音,林煌楠看着屋外的煙花,眼眶忽然有些泛酸。
而此時的季深,放下手機後,臉上的笑意緩緩褪去,冷不防身後傳來季淺初的聲音。
“怎麽跑這兒來了”
“媽!”小胖墩一個猛子紮進季淺初懷裏,看得季深直咋舌。老季家都是瘦子的基因,怎麽到了潘書成身上就變成小胖子。
季淺初笑着接住兒子,看了眼靠在欄杆上的季深: “今天在機場見到的……是你的隊友”
季深擡眸,清清楚楚地看見季淺初眼裏的探究。他沉默良久,忽然笑出聲來: “姐,我不跟你打啞謎,他就是林煌楠。”
季淺初臉色微變,語氣裏帶了一絲恍悟: “原來是他。”
看着季深臉上挂着被風一吹就要散去的笑容,季淺初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問: “你當初回隊裏……是為了他麽”
這個問題,不止一個人問過他。
韓文駿,秦力剛到如今的季淺初。
每一次他都帶着禮貌而得體的笑容,竭力否認。可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那些否認的話到了嘴邊,全都說不出來。
終于,所有用來否認的借口,都失去了效力,連他自己都不再相信那些借口的真實性。
他就是想林煌楠,他放棄國外深造的機會,輾轉回到國家隊,那樣堂而皇之地站在林煌楠面前。看見他人,哪怕什麽都不做,也覺得心安。
這明晃晃的司馬昭之心,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在眼裏。
“姐,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們能接受我的性向,不知是我幾世修來的福氣。”
季淺初看着季深從煙盒裏掏出煙,叼在嘴裏。整個過程像是無意識一般,可季淺初卻從那夾煙的指間,看出了一絲彷徨。
“但凡有別的選擇,沒人願意走上這條路。我想要林煌楠,我控制不住喜歡他,可林煌楠……他跟我不一樣。”
“我比他多吃幾年米飯……總不能領着他往這路上走吧,我不能這樣對他。”
在季淺初的記憶裏,季深從來都是強大而篤定的,他鮮有這樣失控。上一次季深露出這樣慌亂的表現,還是跟家裏人出櫃的時候。
季淺初打好腹稿的說辭,全都胎死腹中。
“少抽點煙,抽煙傷身。”最後,她只好抱緊懷中撒嬌的潘書成,嘴上輕描淡寫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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