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臺上的破鏡重圓

第13章

十三章

季深捕捉到幾個關鍵詞，腦子“嗡”的一聲就炸了。

他顧不上再和侯海東說話，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樓，瞧見林煌楠正和一個男生大打出手。

林煌楠平常鍛煉多，普通學生哪是他的對手，明顯落了下風，

眼看林煌楠出拳裹挾着威勢，也不知道手下的輕重，季深急忙在後頭喊了聲：“林煌楠。”

林煌楠腦子暈乎乎的，隐約聽到季深在喊他，手下動作卻絲毫未停，反而還有幾分振奮。

季深只得上前一步拉人，林煌楠就跟頭憤怒的豹子似的，逮誰咬誰。季深從後頭抱他，被他一胳膊肘怼在了腰間，登時痛得身子都彎下去。

林煌楠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驚呼，鉗制松開了，有些惶惑地回過頭去，冷不防被對手一個剪刀腿撂倒了，正正砸在季深懷裏。

季深推推眼鏡：“鬧夠了沒有！”

那學生捂着手臂，指着林煌楠說：“是他先動的手！”

林煌楠整個腦子都是懵的，他知道自己一肘子打到了人，可季深是什麽時候到自己身後的？

他惶然失措，讷讷地問：“疼麽？”

季深原想飚火，看到他緊張又茫然的眼神，槍口又啞了火。

“下次別照着胃怼。”季深彎腰緩了一陣，扶着林煌楠站好，這才走向倒在地上的男生。

男生的胳膊脫臼了，見季深走過來，眼底深處流露出一抹懼意：“你......你想幹嘛？”

“替你把脫臼的地方接上。”

“你別碰我，我知道你跟他是一夥的。”

季深的臉色很難看：“你不願意，就一直熬到校醫室，最終還是要把脫臼接上，現在接還是回頭接，你自己選。”

男生瞅了季深半晌，終于妥協了。

随着一聲哀嚎，被卸的胳膊重新接回去了。季深确認人沒事，才沉着臉問道：“怎麽回事？”

“是他先動的手，班裏的同學都可以作證。”

林煌楠平日裏不在學校宿舍，連課也很少上，大部分人都默認了他挂名的事實。對于X大這樣的名牌大學來說，正兒八經考進來的學生，多少都有些傲氣，此時就跟那男生站成一排，頗有些同仇敵忾的味道。

季深轉過頭，平靜地問林煌楠：“怎麽回事？”

林煌楠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季深，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我電腦合着放在桌上，他趁我去廁所的功夫，偷着打開了。”

“就這樣？”季深有些愕然。

“嗯。”

那男生一疊聲地控訴起來：“我今天忘帶筆記本，看他的放桌子上，就想着借用一下呗，又不是什麽無價之寶，原來世界冠軍那麽小氣？”

“我！”林煌楠緊繃着臉，看起來又要發作。

“确實是你先動的手？”季深的臉色透着蒼白。

“是。”林煌楠垂着頭，輕聲回答。

那男生仿佛一只鬥勝的公雞，從鼻腔裏發出一聲不屑的“哼”。

別說林煌楠，就是季深聽了都覺得渾身難受。

“要我說，你被打，那是活該！”季深忽然說了一句。

“你說什麽？”那男生的語氣也很沖，顯然不把季深放在眼裏。

“第一，你不該未經允許動別人的東西；第二，動了別人的東西，還趾高氣揚，絲毫沒有悔改的意思。各位，你們在幫他的同時，不妨也想一想，如果是你們的東西被這樣擅自動了，你們還能像現在這樣無動于衷麽？”

場面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末了，一個女生小聲說：“我也讨厭別人亂動我的東西。”

季深接着說：“林煌楠是國家隊的運動員，每一次比賽的排兵布陣，技術動作選擇，都是絕對機密的。如果這位同學不小心洩露出去，這個責任誰來負？”

男生還是很不服氣，梗着脖子說：“既然裏頭的東西那麽重要，那他幹嘛不自己上密碼？”

季深笑了：“你這邏輯，就跟外頭的QJ犯一樣，自己做錯了，還指責人家姑娘上街為什麽穿那麽少。設不設密碼是林煌楠的自由，可你擅自動別人的東西，就是你的不對。”

男生被堵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季深轉向林煌楠：“過來，給人同學道個歉。”

林煌楠瞪大了眼睛，剛想說不，看到季深單手捂着胃的動作，頃刻間心軟得一塌糊塗。

于是，前一秒還雄赳赳，氣昂昂打人的林煌楠，下一秒誠誠懇懇地給人道了個歉：“對不起，我确實不該打你。”話畢，還給人同學端端正正地鞠了個躬。

原本圍觀着打算看好戲的群衆，都難以預料這樣的反轉。

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季深已經領着林煌楠離開了。

一路上，季深緊繃着一張臉，一句話沒說。林煌楠自知理虧，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走到食堂門口時，飛奔着去買了碗粥，笑嘻嘻地端到季深面前：“趁熱喝。”

兩人尋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林煌楠見沒有旁人，就一把抓住季深的衣領：“讓我瞧瞧，傷哪了？”

季深一挑眉：“你這是光天化日下耍流氓？”

林煌楠嘴裏嘀咕着：“我就耍了，怎麽着吧。”擡頭見季深面無表情地瞧着他，頓時就慫了。

季深靜靜地喝着粥，語氣沒什麽波瀾：“說吧，到底為什麽打人？”

“不說了嘛，他動我的電腦。”

“你電腦裏有什麽？”

“什麽也沒有。”

“真的？”

“真的。”

“讓我瞧瞧？”季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把林煌楠的電腦順了過來。

“啊，你別！”林煌楠突然吼了一聲，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季深已經打開了電腦。進入桌面的那一刻，季深怔在了原地。

林煌楠的電腦桌面上，是季深那張帥得360度無死角的俊臉。

林煌楠就像個做錯事被抓包的孩子般，頹然地垂下頭。

好半天，季深才消化了看到自己俊臉的沖擊，啞聲問：“這就是你不讓別人碰你電腦的原因麽？”

林煌楠不說話了。

半晌，季深突然哼笑一聲：“你是傻逼麽？”

“照片放哪裏不好，電腦裏設個隐藏文件夾，空間裏設個帶鎖的相冊，沒人的時候拿出來瞧瞧多好，幹嘛非得放這裏！！！”季深話音剛落，林煌楠的眼睛倏地亮起來。

“所以說，你把我的照片藏電腦和空間裏了？”林煌楠眼睛亮亮地瞧着季深。

是這個理沒錯......可是，怎麽就順嘴把這事兒說出來了呢，季·老年人·深為自己的智商點了個贊。

“沒有！”這是一時腦抽的季深。

“有！”這是滿心歡喜的林煌楠。

“都說了沒有！”這是惱羞成怒的季深。

“你讓我瞧瞧呀！”這是不屈不撓的林煌楠。

“你幹嘛放我的照片當桌面？”這是試圖轉移話題的季深。

“你幹嘛專門為我建相冊啊？”這是有樣學樣的林煌楠。

“你小子，該不會還在電腦裏藏了別的東西吧。”季深睨着林煌楠，方才打架，林煌楠臉上挨了一下，如今看着有些滑稽，就跟個麥兜似的。

“什......什麽？”

“比如，GV什麽的？”季深說完，就見林煌楠眼珠子亂轉，随後垂下眼眸。

特麽讓你多嘴！季深簡直想抽自己個大耳刮子，哼笑道：“呵，我忘了，你小子就算要藏，也該藏/A/V，畢竟，你覺得同性戀惡心不是麽？”

“我......”林煌楠微張着嘴，他本可以開個玩笑，插科打诨，蒙混過關，可當他看到季深澄澈的眼神，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林煌楠，我知道你不是GAY，所以，希望你對我仁慈一點，不要再給我希望了好麽？”

林煌楠18歲生日當天，季深和他說：“楠楠，我喜歡你。”

到了今天，季深說：“不要再給我希望了好麽？”

林煌楠響亮地吸了吸鼻子，突然很想時光倒流，回到那個他們之間還沒有傷害和誤會的年歲。

記憶的車輪一點點地碾過林煌楠的心髒。

他看見十八歲的自己，剛拿了世界杯雙人十米臺的冠軍。領獎臺上，他和季深一同唱響國歌，炙手可熱，意氣風發。

那一天，剛好是他十八歲的生日，隊裏一行人撺掇着他們去KTV嗨一把，一堆人在包廂裏，拿着轉盤玩兒。

女隊的何涵一擡手，就将真心話大冒險的版塊轉到了季深面前。

季深長得帥，這是隊裏公認的事實。隊員頓時興奮起來，摩拳擦掌只等看季男神如何應對。

季深溫柔地瞧着一旁的林煌楠：“你替我選吧。”

林煌楠一挑眉：“真心話吧。”

何涵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季師兄，你有女朋友麽？”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季深身上。

季深喝了口酒：“沒有。”

“但是......我有喜歡的人了。”

“哎喲喲！”衆人一疊聲地起哄。

“誰啊，我們認識麽？是隊員麽？”何涵追問。

季深照着自己的嘴巴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我不回答，自罰三杯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