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臺上的破鏡重圓

第4章

第四章

吃過早飯，季深看看表：“我還得去趟X大辦手續，你......”

林煌楠摸摸鼻子：“我也得去。”

季深有些訝異地看了林煌楠一眼，就聽林煌楠垂着頭說：“我上學期挂科了，得去補考。”

季深明白了，像林煌楠這種冠軍選手，讀大學只是挂個名而已，平常可以不去上課，但期末要參加考試。

季深忽然笑了：“對啊，你今年大二了，選的什麽專業？記得你很喜歡繪畫，X大雖然不是藝術類院校，但設計學院還是很好的。”

“我學的眼視光學。”

季深怔怔地看着林煌楠，好半天才擠出一句：“你怎麽......”

“走吧。”林煌楠扔下一句話，逃也似地加快了腳步。

X大的校園很美，四處都是郁郁蔥蔥的參天大樹。季深和林煌楠并排走着，好幾對情侶和他們擦肩而過。

季深做夢也想不到，他會和林煌楠就讀一個學院。

兩人一路沉默，終于在學院門口分道揚镳。季深走向研究生部，而林煌楠繼續他未完成的考試大業。

季深的導師手裏拿着他本科階段的成績單，沉吟半晌：“介意老頭子多嘴問一句麽？”

“什麽？”

“康複治療學這個專業，國外的水平比國內好太多，你本科的成績那麽好，繼續攻讀根本不成問題，為什麽要選擇回國呢？”

季深沒有回答，導師就一直透過那厚厚的鏡片打量他，見他不答話，又樂呵呵地笑起來：“行，不想說就不說吧，我也只是好奇，畢竟這個專業我們學校今年也是第一次開研究生課程，以你的成績，實在有些屈才了。”

和導師見過面，季深第一次在器材室見到直系學長——侯海東。

侯海東一見季深，就放下手裏的實驗，笑得一臉燦爛：“偶像，給我簽個名可好？”

季深接過紙筆，在上頭刷刷地寫起來，侯海東接過一看，登時笑出聲。

只見白紙黑字寫着——退役選手，季深。

“沒關系，就算退役了你也是我的偶像。真的，聽說你要來，我興奮得一晚上沒睡着，你看我這黑眼圈，都快趕上熊貓了。”

侯海東是個自來熟的性子，見了季深沒有半絲拘謹，他比季深大一屆，專業是運動心理學。

逮着人聊天的侯海東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哎，你是我第一個見到的，有真材實料的運動員，其他那些，都是挂了名來混日子的。你說既然要挂名，去讀個管理，讀個中文不好麽，非得來讀咱們系這種偏門專業，遠的不說，就你那個師弟林煌楠，好好的跑來讀什麽眼視光學。平時要訓練，課都來不及上幾節就應付着去考場，這不，上學期挂科了。”

季深一怔：“他學得怎樣？”

“不怎麽樣，可以說是一塌糊塗。他上課的時候倒是聽得挺認真，就是時間太少，功夫也下不到位。每次讓他畫圖，他都畫得很漂亮，可咱又不是美術系，弄那麽漂亮幹什麽？”

季深的聲音很輕：“他怎麽會選這個專業呢？”

“誰知道，或許就是好奇吧？反正我覺得照這架勢下去，他要畢業，很難。”

季深恍恍惚惚地走在校園裏，偶爾有兩個提着畫板的女生路過，口中叽叽喳喳地說着什麽，笑容占滿整張臉。

這樣的笑，晃得他眼睛疼。

記憶中的林煌楠，多數時候都是個小惡魔，總是對着季深“亮獠牙、磨爪子。”像只不服管教的花貓似的。

只有在拿起畫筆的時候，他才會格外安靜。

不用訓練的日子，林煌楠常常拿着畫板坐在跳臺上，畫着底下的景色。這種藝術家的舉動在游泳隊裏格格不入，加上林煌楠性子傲，和他同一撥入隊的隊員，對他都有些看法，看他在畫畫，總禁不住調侃兩句：“喲，大畫家，又畫上了啊。”

林煌楠不管這些，他只管畫自己的。

隊裏搞文創活動，也不知道上頭的哪位突發奇想，要弄個隊服，讓隊員自主設計圖案。

一衆匿名的作品裏，林煌楠的設計得票最高。

隊服很快做出來了，季深看着隊服上宛若被實驗墨水暈染開的圖樣，忍不住贊嘆一句：“可以啊，這次隊服設計有點意思，總算不是番茄炒蛋了。”

“聽說是那個拽得一比的新人設計的，想不到他還藏了這麽一手。”韓文駿将巧克力扔給季深。

林煌楠？

這個名字最近在季深耳邊出現的頻率有些高，關于林煌楠的風評不太好，說他傲氣，說他狂妄，說他不懂得尊重前輩，不團結隊友。

季深倒覺得沒什麽，年少就是狂妄的資本。

何況他是真心覺得林煌楠設計的衣服好看，當即把衣服套上了。

可隊裏卻有人不這麽認為。

林煌楠走到宿舍門外，聽見宿舍裏傳來低聲的議論：“這玩意兒醜不垃圾的，能穿在身上？”

“你們瞧瞧，這顏色，娘炮得要死，也就女隊買賬吧。”

“你懂什麽，現在是看臉的世界，活該我們從娘胎裏沒帶出張帥臉呗。”

“切，他一會兒回來，你們有種當着他面兒議論啊，慫包。”

“說得好像你不慫一樣，不過說真的，就他那傲氣的性子，你上趕着擺一副熱臉人家也不搭理啊，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林煌楠的手堪堪握上門把，又倏地收了回來。他默默地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門，最終還是轉身離去。

他背着畫板在基地裏踱步，忽然瞧見籃球場內，有一班人馬就着夜燈打球。

隊裏的得分後衛正跳起來，“刷”地出手投了個三分，球穩穩當當地落入籃網。

得分後衛小腿勁瘦，彈跳力極佳，球在他手上就跟黏了膠似的，一個假動作又騙過對手，尋到了傳球的機會。

林煌楠站在場外，居然看得出神。

像是被誘惑了似的，他走到場邊坐下，從包裏掏出畫板。

季深起跳的一瞬間，身上的運動服被晚風吹皺了，直到此時，林煌楠才猛地發現季深身上穿的，正是他設計的隊服。

林煌楠拿起畫筆，一點點地在紙上塗抹着，時不時擡起頭看看場中的情形。

季深果真不愧得分後衛的名頭，每一次出手都引來一片叫好。

半場休息的時候，韓文駿撞撞季深的胳膊：“那小子，盯着你看好久了，你說他想幹嘛？”

季深擦了把汗，沖韓文駿扯出個痞痞的笑容：“看我帥，喜歡我呗。”

“嘔——”韓文駿露出個“真受不了”的表情，小跑幾步遠離了自戀無敵的人。

林煌楠正專注于筆下，絲毫沒留意到季深的靠近，等他面前落下一片陰影，才懵懂地擡眼。

畫中的主人公，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眼前。

林煌楠悚然一驚，下意識地掩着畫，卻已經來不及了。季深看到畫中那個高高躍起的身影，眼神是那樣地篤定而堅毅。

而他身上的球衣，更是完完全全地被還原在畫中。

暖色調的燈光下，畫中的人物仿佛帶上了生命。

林煌楠有些慌亂：“不好意思，我......”

季深卻無聲地笑了：“很漂亮，我很喜歡。”

林煌楠愕然地擡眸，就這樣跌進那雙帶笑的眉眼間。為了肯定自己的話，季深揪揪身上的隊服：“這個也很漂亮，我很喜歡。”

那一刻，林煌楠覺得季深的長相真的很犯規，随便一個動作，就能帥得人吐血三升。

“要不要玩？”季深單手轉着籃球，問握着畫筆的人。

林煌楠拉下外衣的拉鏈，開始熱身。

林煌楠雖然年紀小，籃球卻打得很好，帶球過人、搶斷、投籃一點都不含糊，半點不拖季深組的後腿。

就連對手都朝他吹起口哨：“行啊，季深，你找來的新人，這球打得夠可以的。”

林煌楠和季深對視一下，兩人用勁兒地擊掌。一個不留神，林煌楠的手被季深握住，再以十指緊扣的方式，将他往身側一拽：“這小子，我罩了！”

林煌楠擡頭看着這個比他高半個腦袋的人，唇邊露出一抹笑意：“屁咧，明明是我罩你好麽！”

一句話引來衆人的笑聲。

季深挑眉“嗯”了一聲，一把摟住林煌楠的腰，用一種跳舞的姿勢，慢慢地将整個身子壓向林煌楠：“嗯？你說誰罩誰？再說一次？”

林煌楠被他噴灑在頸側的熱氣弄得癢起來，放軟了聲音說：“哥，哥我錯了，你罩我......你......”在季深露出笑意而放松戒備的一刻，他忽然一擡膝蓋，正好頂在季深的“重要部位”。

“卧......槽......”季深沒忍住爆了句粗，下意識地松開對林煌楠的鉗制，再擡眼看去時，林煌楠像小豹子似的跑掉了。

一旁的隊友笑得喘不過氣來，林一銜大力地拍了拍季深的肩：“看我說什麽來着，這小子果然是你的克星，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