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眼今天也很開心

第50章

第50章

四魂之玉中的幽魂卻沒有趁這個機會試圖搶奪身體的控制權，他能體會到青一的情緒，這個僞裝成人類的詛咒在之前心情起伏一直都是淡淡的，直到剛才。

明明受傷了，吐血那麽多，身體虛弱……他心裏卻突然開心了起來。

為什麽？

月光下凄慘美麗卻強大的生靈揚起微笑，剛準備說“這就是人類的難以捉摸之處，而我已經是一個合格的人類了”，他的房間門就被“咚”的一聲巨響踹開。

青一下意識一哆嗦，虛弱的咳嗽兩聲，看向門口正在顫抖的人影。

菅原道真做了一個極其可怕的夢境，他看到幼年的青一被劃開喉嚨，差一點點就要身首異處，可那可憐的挂在脖頸上的頭顱上，竟然是安然睡去的表情。

驚魂未定的菅原道真在這裏醒來，腦袋裏面亂糟糟的，下意識去尋找看起來很不靠譜實際上也不太靠譜的青一。

“我、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菅原道真語氣低沉，聲音裏有濃濃的後怕，“我夢到你被人殺死了……也許。……等等。”

黑發黑眸的少年突然目光一凝，死死盯着青一衣服上那一灘巨大的血跡，青一用黏糊糊的手指撓了撓頭。

[我說這不是我的血你信嗎？]

菅原道真沉默片刻，開口道：“我想相信，但我知道你在說謊。”

“那是你的血。”有些憤怒的少年篤定道。

他就知道！四魂之玉這東西怎麽會這麽無害，只是散發出吸引妖怪的味道而已，一定是它讓青一受傷了！

“為什麽不告訴我！”

菅原道真忍不住道，“你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

[……我覺得我能——]

“你不能！你能應對的話，這是什麽？！”

菅原道真走過來，抓住青一仍在顫抖發軟的手舉起來。

“你現在連打開我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少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從他認識青一起，對方一直都是無厘頭卻實力強橫沒人能傷害到的姿态，甚至就因為他的從容和強大，才讓菅原道真堅定回到菅原家的心。

他想盡快踢掉他那個便宜老爹，自己坐上家主之位，哪怕成為家主，他會聽青一的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把他母親接到菅原家住一段時間。

讓他母親知道，他已經非常強大，不僅僅能夠保護自己，還有力量保護她。希望她以後得人生不要再為他擔憂，不要做什麽事都考慮他的存在……

對青一，他會和現在一樣，尊敬，濡慕，和對方分享他的開心與不開心的事。

菅原道真幻想的很好，對未來的期望也不是無稽之談。可他沒想到在那些想法實現之前，會是青一先受傷。

“四魂之玉到底發生了什麽變動？為什麽……為什麽你會這麽虛弱！”還吐血！

菅原道真用隐含淚光的眼睛，控訴的眼神質問青一。

面對他的诘問，白發美少年只能尴尬的嫂嫂臉頰，已經幹涸的血跡沒在他臉上留下痕跡，可是菅原道真看到他身上與衣袍融為一體的暗紅色，被血液浸透的白色內裏，他就覺得憤怒。

青一被他看的忍不住偏頭，讷讷道：[我不是故意瞞着你的，而是因為就算告訴你你也沒辦法幫我。]

菅原道真固執的梗着脖子：“萬一呢？萬一我有解決的方法呢？”

青一回想了下他和晴明看書看到想昏迷的情形：[不。我覺得不會有那個萬一的。]

四魂之玉在他身上發生的畸變應該沒有出現過先例，在他看來，四魂之玉裏如今殘留的幽魂恐怕是個比他還要高傲的存在。

人類的身體？孱弱無力，壽命短暫，難道他要等附身的這具身體壽命終了再更換嘛？不說麻煩不麻煩，它忍受地了自己的身體年老色衰的模樣嗎？

妖怪的軀殼……弱小的妖怪醜陋不堪，強大的妖怪不會對它生出觊觎之心，能力在兩者之間的……它瞧不上。

偏偏它遇到了一個實力強大、擁有自動凝成的人類肉身的詛咒——青一。

美麗的皮囊，優秀的內裏。

但是——

[放心啦，我受傷他也會受傷的。]青一微笑着摸了摸少年的狗頭，對他震撼中帶着點屈辱的表情視而不見。

怎樣啦，他說的不是事實嘛？

道真和半妖們都沒辦法幫他的，他只是說實話而已啦。

而青一剛才說的“我受傷祂也會受傷”，是因為他使用了自從顯露痕跡之後就沒再用過的“言靈”。

言靈帶來的反噬讓吞過神樹果實的青一都只剩下一絲血皮，更何況被青一視作十全大補丸的四魂之玉。

他唯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搞清楚四魂之玉的由來就冒冒失失的把它脫了下去，如果時間能夠再來一次的話……

青一會選擇把四魂之玉磨成粉再咽下去。

發現他是真的這麽想的幽魂安靜了一會，拖着同樣被反噬的意識沉沉睡去。

本以為是風光霁月受盡寵愛的少年，可他對自己下手時是豁出去在嚯嚯自己。

另一邊，菅原道真惱羞成怒：“不準說這種話！我才沒有那麽沒用！要說沒用也是晴明！”

言辭激烈，呼吸急促，可小小手掌拖着另一個纖細蒼白手掌的動作一絲也沒晃。

大半夜醒來發現菅原道真不在的晴明：“……”

他猜到對方會在這裏，但是沒猜到會是這種場面。

白日裏還雲淡風輕好像什麽也沒發生，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少年像一個蒼白單薄的紙人，倚靠在窗臺上，一只沾染了紅色液體的手被菅原道真拖在手心。

青一受傷了？這太不可思議了。

還有。

“道真你這混蛋。剛才的意思是說我很沒用嗎？！”

菅原道真只心虛了一瞬間，就重新挺起胸膛振振有詞：“找了這麽久什麽都沒找到，不是你沒用是誰沒用？”

“那同樣找了很久的你呢？你還和青一一起跑去找巫女了吧，找到辦法了嗎？！”

菅原道真：“我可以給青一買衣服！買鞋子！頭花！還有斬殺來騷擾他的妖怪！”

晴明：“……”

青一：“……”

晴明認真道，“這不就是很沒用嗎？除了這些日常雜事，你能幫上忙的地方很少，或者說幾乎沒有吧。還有頭花是什麽？”

“青一是男性吧，你這混蛋為什麽給他買女式和服！！”

晴明沖菅原道真頭上來了一拳，而被攻擊的人則是先松開青一的手，再抱頭蹲下。

“很痛啊晴明！”

“痛就對了！”

晴明大聲道：“你現在在這裏自怨自艾賭氣有什麽用？難道你現在還沒意識到自己實力的不足嗎？”

“這裏不過是一個偏遠的縣城，道真。”晴明微微低着頭，“你僅僅在這裏無人可敵，便要自大的覺得這世界上沒人能奈你何了嗎？”

菅原道真吹下去的面部藏在陰影當中，透過窗戶透進來的月光照亮了他蜷縮的脊背，将一團漆黑如墨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道真，我們還差得遠呢。”晴明轉身冷冷道，“我可是要去京都，做最最厲害的陰陽師的！到時候，你還能和我并肩而行嗎？”

青一被晴明這言辭激烈的一番話吓住了瞅瞅蹲在地上渾身散發低氣壓的菅原道真，再看看轉過身癟着嘴紅着眼眶的半妖。

[不要生氣了，我不會有事的。道真，晴明，我可是很愛惜自己的性命的。]

青一幹巴巴的勸解讓兩個小少年有了臺階，菅原道真忽略好友的恨鐵不成鋼，晴明不轉頭，不想讓好友看見自己的糗樣。

[道真，晴明沒有真的生氣啦，他和你吵架，自己都委屈哭了。]

努力掩飾的晴明：“……”

菅原道真心中有股不詳的預感。

白發藍眼的人間精靈嘆了口氣，很是憂傷：[晴明。你也不要怪道真了，他是太想幫我，才這麽着急的，而且我告訴你，剛才道真哭鼻子的時候還冒了一個鼻涕泡——]

轟——

菅原道真的臉“唰”一下就紅了，腦袋上似乎還隐隐冒着煙氣。

晴明＆菅原道真：明明他在勸解我們，可是為什麽，我們更生氣了？

看在如今的青一是傷號的份上，晴明和道真忍了幾忍才沒對他動手。

第二天早上。

青一神清氣爽的拍飛打算攙扶他的半妖，他另一邊身後，舉着雙手準備做同樣事情的菅原道真愣了一瞬間，看到身前身軀挺拔充滿活力的少年，慢吞吞的把收收回來。

你不是病號嗎？！！昨天晚上你還弱的好像能被一只螞蟻踩死那樣啊喂！給我虛弱，給我老老實實受傷啊！！

被偏飛的晴明揉着鈍痛的胳膊，走過來，盯着青一的臉開始發呆。

菅原道真立刻收起心中的哀嚎，警惕的上前一步隔開晴明和青一：“看什麽看什麽，我警告你，不許對青一有非分之想！”

晴明被他擠得倒退兩步，自己又往後挪了挪，然後擡手：“道真，青一的樣子好像不太對勁。”

白發的少年微微低頭，看着擋在自己身前的小孩兒，伸出手——

“躲開道真！”

[為什麽要躲？]紅色眼眸的少年歪頭，[道真，我只是想推開你。]

只是推開，不是攻擊，為什麽要躲開他。晴明才眼前的人的話是這個意思。

但是……

“我想，剛才你也沒有想把我打飛。”晴明苦笑，“但是青一你得手勁太大了。”

青一？

白發少年低頭看看自己的手，突然問道：[我怎麽了？]

他認識晴明和菅原道真，還知道他們一個是自己家的小輩，一個是小輩的朋友，他們關系很好。

可是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應該……

[啊，原來如此。]

好像恍然大悟了的少年拿手輕輕錘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蓬松柔軟的白發順着他的動作滑落，白色微光閃爍。

菅原道真被晴明拉走，皺着眉看青一。

他打了個響指，晴明和菅原道真都被奇異的力量操控着松了一口氣。

而随着他的動作，他眼睛中不詳的紅色終于開始消退，那個明明在微笑，卻讓人覺得危險、不敢靠近的少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們熟知的少年。

[我，完全沒有問題！]

晴明和菅原道真一起瞪大眼睛：你給我想好再說！這完全就是有問題的樣子吧！！！

[來，我們出門吧！買東西去吧！]

完全不打算解釋了是嘛混蛋！

青一自己這樣避而不談的态度可能會讓兩個小朋友擔心和生氣，但是他要怎麽說，他曾經去過另一個世界，還吃了一半那個世界的本源力量？

昨天晚上，當青一的身體虛弱到極致後，回到這個世界之後，早已和他融為一體卻一直被壓制的神樹力量悄無聲息爬到了最高位。

卯月女神的兄弟，當然也是神靈啦。

不過青一不論在何時何地，都保持着自己清醒的神智，象征着神樹果實力量的九勾玉輪回眼并沒有對他造成影響。

剛才那種記得一切，卻覺得什麽都無所謂的狀态……青一不想要。

[好嘛，告訴你們就是了！]

菅原道真和晴明臭着的臉這才有了一絲緩解，兩個人額女雙手環胸，一副“看你怎麽編”的架勢。

青一：對不住了，四魂之玉裏不知道姓甚名誰什麽種族的存在，為了我的血緣和友誼！請你犧牲自己吧！

[四魂之玉還有一個幽魂存在，我昨天吐血就是因為他想搶我的身體，我本以為昨天已經将他徹底制服，沒想到今天起來，還是被他下的詛咒影響了！]青一悲憤道。

晴明：“什麽詛咒？我所知的三千多中詛咒當中還沒有那個威力強到可以控制你的。”

菅原道真點頭：“沒錯，看樣子青一你的傷已經好了吧，怎麽還會被詛咒控制呢？”

青一：“……”

晴明和菅原道真對他“呵呵”一聲，兩個人轉過身嘀嘀咕咕，還設了結界。

[太過分了！我是會偷聽別人講話的那種人嗎？！]偷聽被阻的青一恨恨一甩袖。

雖然可以破壞結界，但是……青一糾結幾秒，放棄了把結界打破的想法。

他後面絞盡腦汁想圓自己的謊，不過一直咄咄逼人恨不得他把全部事情都說出來的兩個少年卻要某個問題之後，一起閉上了嘴巴。

他們兩個之間絕對有秘密！！！

——

“我覺得青一身上的傷應該好全了，都理直氣壯的要求我給他買買買了……”菅原道真偷偷和晴明吐槽，“你說他明明知道那些是女人的衣服，為什麽還要試試試買買買？”

晴明沉吟片刻：“也許是因為，它們比男款的更漂亮吧？”

菅原道真覺得他說的還挺有道理，給晴明點了個贊。

快天黑時青一還沒有回去的打算，菅原道真抱着盒子滿臉怨念的跟在青一後面：“青一，我們回去吧。”

他寧願回去打坐，修行！

滿臉無聊的青一突然正色道：[噓，我問到了讨厭的味道。]

說完這句話的青一飄然離去，菅原道真正準備跟上，被晴明扯住：“讨厭的味道？什麽味道？”

他現在都快對“味道”這個詞過敏了。

“一個大妖！犬妖！”

菅原道真匆匆忙忙帶着晴明跟上，穿過摩肩接踵的人群，他們拂開擋在眼前的紅色絲帶，一個光怪陸離、詭異盛大的世界畫卷在他們面前徐徐展開。

“妖市！”菅原道真和晴明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睛中看到了慎重，這裏到處都是妖怪，萬一青一遮掩四魂之玉味道的方法出了問題……

必須趕快找到他！

——“青、一……”

“巫女！這裏怎麽會有巫女！”

“吃掉她！”

“那邊有陰陽師，殺了他們！吃掉這些小鬼！”

妖群突然騷亂起來，晴明雖為半妖，身上卻遍布着純淨的靈力，而在他身邊的菅原道真也一并被認作陰陽師。

“充滿力量的人肉對妖怪們來說是大補。”菅原道真輕聲道，在妖怪們沒湊過來至少，抓着晴明轉身就跑。

他們來時的入口已經消失，兩個人只能抱頭逃竄，菅原道真此刻終于認真反省了一下——他該準備不用念咒畫符就能用的群攻招式的！

時間緊急，根本沒給他們兩個反擊的機會！

“嗷嗚——”

一聲響亮悠長的狼嚎傳進他們耳朵裏。

回過頭去，身穿白衣的少年淩然立于半空中，和巨大的犬妖對峙。

[殺生丸。]白發少年微笑道，[上次沒有分出勝負，這次我們再……]

犬妖略顯清澈愚蠢的眼瞳看了一眼青一，從鼻孔裏噴氣，轉身。

看着站在他龐大身軀陰影裏的半妖和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