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鏡難圓

第86章

第86章

楚寒焦躁地眼睛都紅了，他懶得與楊霖廢話，強勢掰開他的手，直接朝沈彬追了過去。

“你別跑！”楊霖見他跑了，立刻往前追，高興伸手拎住楊霖的後領子，給人拽了回來。

“你發什麽脾氣呢，我又沒說不幫沈彬，到底什麽情況，你等人把話說完再動手不行嗎？”

“你怎麽那麽信他？”

“不是信。”高興盯着楊霖的眼睛，若有所思地說：“我只是從未見楚寒這樣堅定過，要不然，我也不會出手幫他。”

楊霖抿着嘴唇，猶豫的一下也拿不定主意：“那一會兒楚寒要欺負我哥，你要幫我打他。”

高興無奈嘆氣：“嗯。”

楚寒連跑了幾步，擋在沈彬身前，焦躁地一把按住沈彬的肩膀。

沈彬忍無可忍，一巴掌抽在了楚寒的臉上，厲聲道：“別再煩我！”

這一巴掌，打的楚寒眼睛直冒金星，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委屈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你能不能聽我解釋？事實不是你認為的那樣，昨天那個小孩兒，是我包養的，但我不是為了自己，我是……”

楚寒視線一偏，瞳孔驟然縮緊：“小心！”他猛的一把推開的對面的人。

一條鮮血淋漓的狗呲牙咧嘴的沖着楚寒猛撲了過來，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掌。

鋒利的犬牙刺穿了皮肉，搖頭撕咬的金毛一口直接将楚寒的大拇指硬生生的咬斷了。

楚寒痛得大吼了一聲，頓時血流如注，一人一狗就這麽在地上扭打在了一起。

沈彬驚恐的大瞪着眼睛，整個人都僵住了！兒時恐懼的記憶頃刻之間湧上心頭。

“楚寒！”沈彬呼吸一窒，難以抑制的驚呼出聲，吓得心跳都快要蹦了出來。

緊随其後的狗主人也意識到出了大事，拿起棍子一邊打狗一邊喊：“快停下！松口！”

然而那條狗仿佛是發了狂一般，無論主人如何喊、如何踢都不啃撒嘴了。

都說人比動物厲害，可厲害的也僅僅只是人類有腦子。

在絕對的力量和速度面前，即便是一個成年男人也不是一條發瘋的、百十斤狗的對手。

一切發生的太快，也太突然，讓沈彬根本來不及反應。

他眼睜睜地看着那條狗咬斷了楚寒的手指，撕碎了他胳膊上的皮膚。

鮮血淋漓的場面把楊霖也吓壞了，他驚慌道：“高興！高興！怎麽辦！你快想辦法啊！要死人的！”

“別再打狗了！”高興一把脫下楊霖身上的黑色T—恤，沖過去用衣服包住狗的腦袋，擋住它的眼睛和耳朵。

聽覺、視力受到限制，狗有了本能的害怕，很快松開了嘴。

楚寒痛的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臉色一片慘白，鮮血染紅了身上的衣服，胳膊上的皮肉耷拉着，斷裂的大拇指也只剩下一層皮，就這麽虛虛的挂着，能清晰地看見森森白骨。

狗主人立刻掏出電話撥打了120。

躺在地上的人痛苦的抽動着，即便是高興，此時也覺得有些觸目驚心。

十指連心的痛，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他扶着楚寒的腦袋，問道：“楚寒，你怎麽樣？”

楚寒沒搭理他，視線卻一直盯着沈彬：“別……別趕走我……聽我……聽我解釋……”

沈彬一陣腿軟，緩緩走了過去，半蹲吓身，顫抖的伸出手，用力按住了他胳膊的上段，以減少出血量。

楚寒嘴唇直哆嗦，強忍着劇痛，斷斷續續地說：“我沒有找別人……那個小孩兒，不是，不是我要包養的，是，是陳列，是送給陳列的，不是……不是我的……你信我，信我！”

沈彬心裏難受的都擰了起來：“你不要說話，你現在傷的很重，你忍一忍，醫生很快就會來了。”

流了太多血，楚寒腦袋也有些發暈，他用那只完好無損的左手用力的握住了沈彬。

“我不怕……不怕疼，你信我，信我一次好不好？我沒有別人，我只喜歡你，我只有你，你不要離開我。”

一用力，楚寒傷口的血也越湧越多。

沈彬看着不斷湧出的鮮血，心徹底軟了，不論事實到底是什麽，他願意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好，我暫時信你，等你好了，再跟我說清楚，但是你現在不要再說話了。”

楚寒抿了下因為失血而幹燥蒼白的嘴唇，笑了：“好疼啊，還好咬的不是你。”

他緩緩從口袋裏拿出禮物，适才和狗打架，包裝盒已經沒了之前的精美：“送給……送給你的……你收下……你……你會喜歡的……”

沈彬接過禮物，鼻尖一陣陣發酸：“你快別說話了，聽話。”

本就不遠，急救車也很快就開了進來，看到這樣的場面，醫護人員也有些憂心，也就在剛把人擡到擔架上時，楚寒終究還是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嗚哩哇啦的聲音遠去，楊霖還未從震驚中緩過來。

高興嘆了一口氣，見楊霖還光着身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将包了狗頭的衣服重新給他套回了身體：“走吧，有沈彬照顧楚寒，他不會有事的，我們先回去換件衣服。”

血腥的氣息沖進鼻子裏，楊霖這才反應過來：“你幹嘛扒我衣服？我都讓人看光了！”

高興瞥他一眼，悠然點上一根煙，逗道：“看光了就看光了，你又不比人多點什麽。”

楊霖氣得咬牙：“我說過的，只給你一個人看！”

咬牙切齒的表情讓高興沒能憋住，笑了出來，他摸了摸楊霖的腦袋：“行了，黑色阻隔光源的效果強一些，扒你衣服，也是為了救人，別那麽小氣。”

楊霖微微擡起腳尖，在高興唇角親了一口：“你還疼不疼了？我早上有給你上藥的。”

高興面色一僵，教別人上自己，他高興也是有史以來頭一回，明明身體那麽弱，偏偏這種事上持久力特別強。

沒進之前怕自己疼了、不舒服了，真正享受到了，就跟野獸附體似的，都不帶讓人喘口氣的。

時間長、技術爛不說，還特別愛哭，自己稍微表現的有些不舒服，他就開始掉眼淚，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把誰給弄疼了。

“你給我閉嘴。”

“你不要生氣。”楊霖紅了臉，低着頭小聲說：“我知道我昨天又弄疼你了、我不太會……但是……但是我會慢慢提高業務能力的，我能保護你，也能讓你舒服的……我昨天，昨天看了好多片子，我慢慢學……要是實在學不會，那你在上面也是一樣的……我不怕疼的……我也想讓你舒服的……”

高興聽的額角直抽抽，面上過不去，但心裏卻是柔軟的。

比起之前，楊霖無論是性格還是其他方面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這份改變就連爺爺都對他稱贊有加。

他本柔弱，為己而剛。

高興沒辦法忘記他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侄女，可以連命都不要的沖進車流，将孩子護在身下。

他說：愛屋及烏。

他說：我不能讓你在乎的人有危險。

他說：我不會打架，但我依舊可以保護你們。

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之外，恐怕也只有楊霖會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高于他本身的位置。

楊霖的愛單純而真摯，執着而堅韌，之前的高興覺得這份愛太深太沉，他背負不動，但當楊霖真的改掉了那些讓人難以忍受的缺點後，高興才發現，他的愛卻是那樣讓人感動。

不知道從什麽開始，就連高興自己都不知道，這個曾經讓他頭疼的人已經慢慢走進了他的心裏，緩緩沉澱了下來。

真愛無價，他實難辜負。

高興咧開嘴笑了一下：“知道我腰疼，還不扶着我？”

“噢！”楊霖臉上綻開絢爛的笑容，伸手攬住了高興的腰：“你放心靠着我，我能扶的動你的。”

“嗯。”高興微微給他施加了一些壓力：“我放心。”

腱鞘炎沒好，沈彬無法參加任何一臺手術，他安靜的站在手術室的門口，神情是木然的。

被狗咬傷的時間不長，楚寒的手指是可以接回身體的，可他依舊還是不放心，執意讓穆景修來主刀這臺手術。

那觸目驚心的一幕，讓沈彬産生了深深的恐懼，因為這樣的一幕也曾經發生過一次。

沈彬還記得，在大一的時候，父親欠下的巨額債務沒有能力償還，那些債主派來的人把剛出校門的他抓進了角落裏。

那個時候，也是楚寒沖了過來保護了他，不過是一個19歲的孩子，卻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和四個大人扭打再一起，無論自己受多重的傷，他都死死咬着對方不肯放。

那鮮血淋漓的場面，和今天如出一轍，當時他也說：還好打的不是你。

沈彬眼裏泛起了一層水霧。

這麽長時間，他都沒辦法真正忘記這個男人，可能不是忘不了這個人，而是忘不了回憶，忘不了他也真的對自己好過。

沈彬側過頭看向窗外，外面被維修的黑幕擋着，黑漆漆的，看不到一絲光亮，像是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無助的時光。

到底該不該陪着他一起去對抗楚振庭呢？他們之間到底會不會有結果呢？

沈彬也忍不住紅了眼眶，這個男人，讓人恨的牙癢癢，可同時又讓人那麽不忍心的傷着他。

他握了握手中的鋼筆，上面的寒字那樣清晰，那樣閃耀。

手術室的燈終于熄滅了下來。

沈彬大步走了過去，語氣有了壓制不住的急切：“舅舅，楚寒怎麽樣？”

“整體來說沒什麽大礙，不過他的撕裂傷很重，一時半會兒沒那麽容易好，大拇指可能或多或少還會有些功能性障礙，具體要看恢複情況，你不要太擔心，避免感染就好。”

沈彬閉了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我知道了舅舅。”

穆景修拍了拍沈彬的肩膀：“你們兩個，還真是……算了，好好照顧他吧，我要去寫手術報告了。”

“謝謝舅舅。”

穆景修笑了一下，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