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小軍微微蹙眉,這語氣聽起來實在太不友善,不過對于早已習慣挨罵的小軍來說,這也不算什麽。
“我是楚總的助理小軍,想問問沈醫生在做手術嗎?”
“做個屁手術!他自己都要死不活的了!”
這個小軍,徐江也見過,是個挺溫和的人,不過這會兒他滿肚子的火氣,也顧不得他誰是誰了。
徐江咬牙道:“你還助理,你去吃屎吧,集團裏晚上沒保安嗎?啊?你安排的人呢?一個大活人高燒燒暈乎了,一夜都沒發現,你們幹什麽吃的,一群沒用的東西,要你們有什麽用?”
罵完人,徐江就挂了電話。
小軍怔了一會兒,跟着楚寒三年,他到現在也沒搞清楚他對沈彬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感情。
說楚寒心裏沒裝下沈彬吧,但只要沈彬受了別人的委屈,他又母雞護小雞似的臉紅脖子粗的維護,說裝下了吧,好像又沒那麽在乎。
高興了去一趟哄哄、難受了去一趟求安慰,平常情緒正常時就給人涼在一邊兒,最多也就派自己送送禮物,也不聞不問,有時候好幾個月都不帶搭理人的。
所以,但凡楚寒要去找沈彬,基本上不是太過于開心,就一定是心情不爽,絕對就是這兩種之一,沒跑。
只不過大多數,都是心情不好、需要發洩的時候。
這幾年來,小軍在楚寒身邊也挨了不少罵,好幾次都差點兒被辭退。
那段時間,他缺錢缺的厲害,老婆孩子媽接連着生病,跟着楚寒雖然受氣,可工資卻很高。
如果不是沈彬幫他說好話,恐怕自己早就丢了飯碗。
小軍記挂着沈彬的好,也看的出來他喜歡楚寒,更明白,他的喜歡是發自內心的,和楚寒身邊那些小情兒完全不一樣。
Advertisement
很多時候,小軍也挺替沈彬委屈的,楚寒脾氣一上來,什麽都不顧了,罵他也跟罵孫子似的。
別人感情的事,小軍也插不上手。
從內心深處來說,他也希望楚寒能對沈彬好一些。
小軍猶豫了一會兒,噔噔噔就跑上了樓,剛到門口,就見楚寒從辦公室走了出來。
“楚總,我查清楚了,昨天在公司裏暈過去的是……”
楚寒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這種小事你處理就好,不用通知我,去恭城,我要找簡毅。”
小軍愣了愣,問道:“找簡毅幹什麽?騰輝不是一直是簡歷偉在打理嗎?”
楚寒瞥他一眼:“你知道什麽,騰輝從頭到尾都不是簡歷偉能說了算的,去安排司機!”
“噢,我這就去。”小軍撓了撓頭,露出了一個憨憨地笑。
被打岔,小軍也就忘了沈彬這個事了。
昨夜沒怎麽睡好,楚寒也有些心浮氣躁,以至于他爸給他打電話時,他的語氣也帶着些許冷漠。
适才一直忙也沒太在意,這會兒空着了,才想起昨夜給沈彬打過電話後,他一直也沒有回。
電話裏,楚振庭依舊是疾言厲色的警告,楚寒懶得聽,索性将電話扔到一邊,任他自說自話。
窗外的街邊,一對甜蜜相擁的戀人從他視線裏一晃而過。
這麽一個瞬間,他突然想起,自己和沈彬之間,也是在大一那個暑假,在自認為幸福的、毫不避諱的擁抱下,被他爸發現的。
“要麽你自己離開,要麽我幫你去提醒他,你自己選!”
楚振庭口中所謂的提醒,絕不是沈彬能承受的,也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電話的亮光已經熄滅,楚寒靠回坐椅上,原本平靜的目光微微有了一絲起伏。
不過這股不适感很快就過去了。
和自己老爹對着幹的後果,楚寒也是親身經歷過了。
沒有自由、沒有尊嚴,失去楚家的光環,他從天堂跌落地獄,這種落差感,這種孤獨的忍受,讓當時不過19歲的楚寒無論如何也承受不起。
堅持了一年,他終究還是忍受不下去了。
想想之前,又對比現在。
能讓他爸對自己的性向睜一只眼閉一眼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和沈彬的關系,楚寒雖未明言,但彼此也都心照不宣,這樣的相處也有七八年了,彼此都已經習慣了。
反正沈彬也不會跑,楚寒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也不希望沈彬給自己找麻煩。
大家輕松自在,各為所求,錢貨兩清,也沒什麽不好。
喜歡就多呆會兒,不喜歡就離開,開心、舒适,也就夠了。
——
沈彬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睜開眼的瞬間,一張放大的俊顏就落進了視線裏。
徐江惡狠狠地說:“你別和我說話,老子現在正在氣頭上。”
沈彬忍不住扯了扯唇角,嘶啞着聲音:“毛病。”
徐江噎了一下,轉身從旁邊的櫃子上拿來了一杯溫水,插好吸管後遞了過來:“先喝點水!”
明明是關心人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總給人一種氣急敗壞的感覺。
沈彬不跟他計較,這麽多年的朋友,他知道徐江是什麽性格。
他只是覺得挺無奈的,為啥在他身邊的人,就沒有一個脾氣好點兒的?
喝了幾口水,喉嚨裏總算舒服了一些。
在救護車上的時候,沈彬有過短暫的清醒。
當時意識模糊還沒覺得什麽,現下醒了過來,知道自己在地板上躺了一夜,心裏酸楚的也不是個滋味兒。
徐江把杯子接了過來,盡量平靜地問:“你去裕豐集團幹什麽?”
“送文件。”
徐江一聽就炸了毛:“送文件?你忽悠鬼呢?8點給我打電話,那會兒公司裏早就下班了吧?你給誰送文件,醫院的文件什麽時候需要你去送了?”
沈彬心裏酸脹的厲害。
剛剛蘇醒,他現在半分力氣都使不出來,也不想多說什麽。
沈彬垂下睫毛,盡量掩飾着眼裏的落寞:“徐江,你別問了。”
徐江一口老血卡在喉嚨裏,但凡是沈彬不想說出來的事情,必然是讓他傷心難過的事。
考慮到他剛剛退燒,徐江也不想逼他。
“那行,我不問,你先休息會兒,我去給你買點兒吃的。”
沈彬淡淡的“嗯”了一聲,偏過頭,眼神看向了窗外。
天灰蒙蒙的一片,如同他此時的眼神一樣。
人在難受的時候,似乎格外感性,情緒總會瞬間湧上來,讓人猝不及防。
沈彬緩緩一口氣,他并不想瞞着徐江,只是很多事,從一開始他就不了解。
在他看來,他和楚寒是一段地下戀情。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現在他和楚寒的感情,怎麽看怎麽像自導自演的一場獨角戲。
感情的事,可以敢作敢當,但真的很難做到輕拿輕放。
明明知道他們之間根本不可能再一起,卻總也忍不住期待。
明知他在外面有人,還要假裝不在乎,這種沒有身份的醋,吃起來的感覺有多難受,其實也只有自己知道。
這些年,自己獨自咽下的委屈和心酸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了。
曾經,他也想要找楚寒傾訴。
可他的冷漠和無視,讓沈彬一次次的覺得,還是算了吧,也沒有必要再說了。
很多話忍着憋着,也就再也不想說了。
沈彬不想把過去的事翻出來重新講一遍,這樣只會讓自己更難受、更難堪。
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如果不是因為喜歡,誰願意這樣卑微?自己心甘情願找的傷,他又能怪誰?
徐江很快就買來了粥,粥很清淡,也容易消化。
沈彬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在他的生命中,如果說楚寒是為他驅散走昏暗人生的人,那徐江就是唯一理解他的人。
他懂得照顧自己的情緒,很多時候,不需要多說什麽,他就明白,自己需要什麽。
沈彬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徐江雖然口沒遮攔,時不時的總會發神經似的逗弄調戲人,拿自己開心,卻也是個真心對待自己,把自己當朋友的人。
兩天沒吃東西,沈彬的胃有些不太舒服,一次性也不敢吃太多。
作為醫生,他很難保證每頓飯都按時吃,有時候一臺手術下來,就精疲力竭了,就更不想吃東西了。
胃病幾乎是每個醫生的通病。
吃了一半,沈彬就有些吃不下了,坐的時間長了,腰也受不住。
燒雖然暫時退了,可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沈彬和徐江說了幾句話後就有些體力不支了。
“你睡吧,別硬撐了,明天早上我給你買早餐過來。”
徐江給沈彬掖了掖被角,将大燈關閉,只餘下了一盞暖光的小燈後就離開了。
在醫院工作就是這點兒好,病了可以免費享受到醫院的治療,在這個只有富人才能住的起的醫院裏,沈彬也算是享受了一回待遇。
時高時低的體溫讓沈彬迷迷糊糊地陷入昏沉,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窗外已經發亮了。
比起昨天,今天的沈彬氣力恢複了一些。
褪燒後的面龐沒了病态的潮紅,卻多了一層心悸的蒼白。
旁邊的櫃子上,放着還熱乎着的早餐,估計着是徐江不願意打擾自己,買來就離開了。
沈彬拿出電話看了看,沒有未接電話,卻有病人發過來的微信消息。
【沈醫生,你這幾天怎麽沒來,我問過護士了,說你請假了,前兩天我就見你感冒了,是又嚴重了嗎?】
突然而至的關心讓沈彬心頭莫名湧起一陣酸苦。
一個外人都能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适,而和自己零距離接觸的楚寒,卻絲毫沒有感覺。
沈彬回複道:沒有,多謝關心,這幾天有事處理,過幾天就可以來了,你的傷現在感覺怎麽樣?
這個病人,沈彬的印象挺深,主要是他的名字喜慶,叫高興,來前還是院長親自帶來的。
聽說是高老将軍的孫子,他自己也是特種兵的一員,因為出任務而受了重傷。
從小就有軍人夢的沈彬,對于軍人有種發自內心的敬佩。
只是對于高興,他也覺得十分惋惜,以他目前的受傷程度,恐怕傷好之後也很難再繼續呆在部隊裏了。
高興很快的就回複了過來:“我除了疼,其他還好,沈醫生,我想問問你,我以後還能回部隊嗎?”
剛做完手術,沈彬不想在這個時候刺激到他。
他猶豫了片刻:“那要看後期的恢複情況,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讓你恢複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