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章處理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太冷了，馬上步入初冬的星城冷的骨頭縫都像結了冰，黎郁深一腳淺一腳的拖着沉重的身體往回走，腦子裏像塞了棉絮，亂的理不清。

一會想到宋氮的事，一會想到大學的事，一會想到李景南，腦海裏的閃現的畫面跑馬燈似的，卻又如幻影什麽都抓不住。

門口的保安認出黎郁，熱情的從保安亭探出頭和他打招呼， “黎老師，這麽晚才回來，學校又加班啊”

黎郁心情沉悶，強撐着笑容回了兩句，走進小區後天空飄起了毛毛細雨，一點點落在他臉上，慘白的臉色比雨水還要冷。

滴滴兩聲，門禁卡刷開，一座電梯門口擺了正在維修的指示牌，另一座電梯顯示還停留在29樓，黎郁等了會，電梯沒動靜，扭頭推開消防通道的門，一頭鑽進了漆黑的樓道。

他住的樓層不高，平時碰到停電或者電梯故障可以直接爬樓梯，樓道裏有聲控燈，但黎郁走得慢步子輕，基本是摸着黑在往上走，走一層就要停下來歇會，他感覺自己呼吸很重又滾燙，身上卻忍不住發抖。

爬到四樓，黎郁雙腿已經開始發軟，涼薄的月色透過小窗戶照在樓道上，黎郁挨着牆壁慢慢坐下來，甚至都沒去看地上髒不髒。

腦袋靠着牆，冰冷的寒意傳過來，腦子清醒了幾分，黎郁呆呆的望着那扇小窗戶，方方正正，外面是無邊月色廣闊天空，裏面是被困住的自己。

黎郁不自覺的閉上了眼睛，那些被遺忘的事情漸漸浮現在眼前。

大學四年，黎郁住校的時間很短，第一是自己潔癖嚴重不習慣住混合寝室，第二是自己的性取向讓他有意避開住宿，大學那會不如現在開放，對于同性戀都是抱有一種看異類的目光，黎郁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父母也表示理解，但他從未表露出來過，除了比較愛幹淨和獨來獨往，與正常大學生沒什麽兩樣，他也從未想過要在大學談戀愛。

直到有一天，他上課時發現桌子裏放了一封另類的情書，他長得好成績好雖然性格看着比較冷但不妨礙很多女生喜歡他，收情書這種事習以為常，但這封情書不一樣，是個男生給他的，寫信人還是他們班班長，黎郁拆開那一刻，像某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忽然被掀開那層遮光布，徹底暴露在太陽底下，慌亂無措後，黎郁冷靜下來，自我安慰也許就是惡作劇，學校沒人知道他的性取向。

他盡力維持正常，就會有人打破這個平靜，三天後下課，班長在一個拐角堵住了他，把情書的事情說了一遍，黎郁心中震驚班長的性取向卻未作出任何回應，冷淡的把情書拿出來還給了班長，并告訴他兩個人不是同一類人。

結果一向溫柔和善的班長那天不知道發什麽瘋，堵着黎郁不讓他走，說什麽兩人就是同類人，他知道黎郁也是同性戀，他從開學起就注意到了黎郁，一直暗暗喜歡他，那種癡迷和瘋狂的眼神是黎郁第一次從班長眼裏看見，他被吓到了，逃脫不及的匆匆跑走，當時他以為這樣的拒絕，班長不會再纏着自己了。

但他沒想到，班長的瘋狂和執拗超過他的想象，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和形象，從一開始偷偷摸摸的跟蹤時不時的靠近到後來逐漸大膽起來，上課靠着黎郁坐，下課跟着黎郁，甚至連去食堂圖書館，不管任何角落，只要有黎郁的地方，在他身後總能看見班長的身影，漸漸地學校開始流傳一些不好聽的緋聞，黎郁偶爾聽見兩句，他內心煩悶，卻不知該怎麽辦，和班長的溝通一直沒有效果，而且有愈演愈烈的形式，班長漸漸變得偏執，開始管起黎郁的社交，不允許人靠近黎郁，會在他睡着的時候偷偷聞他的臉，在一次下課黎郁趴着休息時，班長又湊過去聞他，被黎郁發現，當場冷臉對着班長發了頓脾氣，後來直接消失了一個月，上課都是代點名。

黎郁當時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一個月的時間足夠班長冷靜下來，結果事情遠遠超過他的想象，等他再次回學校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變了，路過的每個人都會以異樣的目光打量他，然後在一側指指點點，偶有露出嫌棄不恥的表情，直到進入班級上課，所有人都避而遠之，黎郁驚覺哪裏出了問題。

再之後便是鋪天蓋地的指責和謠言傾數朝他襲來，他離開的那一個月，班長聯系不上他，瘋了一樣在學校大肆造謠說他和黎郁在談戀愛，但黎郁水性楊花不檢點，認識了別的男人，和別的男人跑了，那個時候兩個男生談戀愛就已經夠震驚的了，加上班長還說黎郁出軌抛棄他，這些消息如同翻了天，像病毒在學校裏蔓延，那之後貼吧裏還出現大量黎郁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照片，有牽手的，接吻的，甚至還有上床的，謠言如荒野星火，一點即燃，等黎郁回校的時候，似乎一切都成了定論。

無論他怎麽解釋，他沒有和班長談戀愛，更不要說出軌背叛，那些照片只要随便一驗就知道都是假的p的，可當時的謠言已經止不住了，大家不在乎真相如何，僅憑一面之詞或者道聽途說就認定黎郁的放浪和不恥，更有甚者在其中渾水摸魚，說之前也和黎郁談過，個中滋味，品出了一二三。

這件事輿論影響太大，校方不得不出門解決，黎郁當時算很冷靜了，說出了全部事情并報了警，警察到了之後很快調查出結果，學校也出了通報事實并非網上說的那樣，黎郁清清白白，可惜，謠言過後中傷的只有當事人，看客終歸是看客，黎郁是同性戀這件事無法否認，在那之後，他走在路上還是會被人指指點點，那是一段極其黑暗痛苦的日子，黎郁心思細膩敏感，在黑暗中接近崩潰，他父母得知這件事後，悄無聲息給黎郁辦了半年的休學，把黎郁接去老家住了半年，才得以調整好。

直到現在，黎郁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因為他是同性戀，可他從未和別人提及過，因為他被人追，所以要承受那些造謠和诽謗，這件事是他心底的一根刺，傷口只會愈合，但刺卻怎麽拔不出來，今天來找他的宋氮也是當年造謠大軍中的一位，就是他把班長和自己在拐角處說話的照片拍下來放到貼吧，才會讓後面的事發展的不可收拾，到今天他居然還要為當年的事受到威脅，這次如果不答應宋氮的話，他又會怎樣造謠自己呢，即便自己什麽都沒做過，可學校那種地方，怎麽經受的住謠言的摧殘。

黎郁越想越頭痛，窗口的月色已經隐入雲層後面，雨聲淅淅瀝瀝，下大了。

不知道靠着牆坐了多久，黎郁站起來的時候，下意識打了個哆嗦，腿軟的站不住。

慢慢拖着身體繼續往上走，像蝸牛背着重重的殼，黎郁也覺得身上千斤重，六樓的樓道應急燈和聲控燈壞了，物業沒來得及修，黎郁爬上去的時候除了外面透進來的微弱光線，幾乎什麽都看不清。

當他快要走上臺階，忽然黑暗處鑽出一道身影，驚的他還沒來得及出聲，對面快他一步捂住了黎郁的嘴唇，熟悉的檸檬香混合着煙草味，這次煙草味很濃，濃到嗆鼻，但卻讓人安心。

兩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樓道裏，相對而立，沉默的都沒出聲。

黎郁垂在一側的手微微發抖，漸漸的擴散到背部，到肩膀最後到全身，他伸手捂住臉，微微躬身，小聲的嗚咽從指縫漏出來，逐漸擴散，到最後徹底忍不住。

李景南靜靜的看着面前的人，良久，嘆了口氣，似是無奈，長臂一伸，将人摟進懷裏。

“黎老師，我該拿你怎麽辦呢。”

————————

存稿徹底沒啦，寫完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