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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吃了藥好好睡一覺，再起來時候黎郁感覺一身輕了不少，李景南叫醒他之後便出去了，說去抽煙。

黎郁把身上的毯子疊起來收好，剛好午休結束的鈴聲響起，黎郁拉開辦公室的門，零零散散的學生們從教室出來。

學校禁止抽煙，李景南說他出去找個地方抽煙黎郁不知道他去哪，索性轉身朝廁所走去，洗把臉精神一下。

路過自己班級時，下意識往裏面看兩眼，有的學生還沒醒，趴在桌上繼續睡，有些醒了，在班上晃悠，黎郁看了兩眼班上都正常便轉身離開，下樓梯時，低頭給李景南發消息，問他在哪。

正打字，忽然有人從背後拍他肩膀。

“黎郁喲，還真是你啊，我以為認錯了呢。”

沙啞刺耳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黎郁轉過身，一張過度勞累黑眼圈嚴重的臉出現在他面前，陌生又熟悉。

黎郁皺着眉想了一會，實在想不起這號人。

男人見他沒認出來自己，嘿嘿笑了兩聲，不覺尴尬， “我啊，宋氮，大學同學。”

黎郁恍然想起這號人，瞬間，某些不好的記憶随之而來，他不着痕跡的挪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語氣冷淡疏離， “好巧。”

男人似乎沒注意到他的冷淡，笑呵呵湊上前， “真巧真巧，畢業之後就沒見過面了吧，你是這的老師嗎”

“嗯。”

“混得真好啊，這學校可是星城的私高，多少事業編老師都進不來，咱們班上要說還是你混的有出息，你看我，同樣大學出來，只能幹幹苦力活。”

黎郁并不想和面前這人敘舊，況且還是大庭廣衆之下，他朝對方點點頭，開口道， “混口飯吃而已，我等會還有課，先不聊了。”

說罷，甚至連眼神都沒給對方，便徑直下樓離開。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黎郁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哼笑一聲。

“既然我們班花在這個學校當老師，我老婆帶來那小雜種讀書的事是有着落了。”

黎郁從走廊匆匆離開後，轉個彎又從另外一個樓梯回到了辦公室，推開門，同辦公室的幾位老師都已經回來了，黎郁和他們打了個招呼便回自己工位。

手機傳來信息提醒，李景南說他回去了，晚上學校門口見。

黎郁按滅手機，丢在桌上，整個人仰靠在辦公椅上，剛才碰見的男人在他腦海裏久久不能散去，那些厭惡的記憶抽絲剝繭，黎郁以為自己已經忘了，直到剛才看見那張臉，他才知道，根本沒忘，忘不了。

本來吃了藥睡一覺起來好很多，這會又開始頭痛，太陽穴像有針眼紮進去，刺刺的。

一下午的課，黎郁上的有點不在狀态，後來索性給學生們發了卷子，讓他們先做摸底，自己在講臺上站了會，覺得悶，又去走廊吹了會風，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同辦公室的老師看到他臉色不好，都問他怎麽了，黎郁說有點小感冒問題不大，同事紛紛勸他早點回去休息。

黎郁精神不振，在學校待着也沒用，索性收拾一番下班，深秋冷風裹挾着涼意，恨不得鑽進骨頭縫裏，從辦公室溫暖的環境出來，一時間溫度差有點大，凍得哆嗦。

好不容易走到校門口，沒看到李景南的車，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才發現半個小時前他給自己發了消息，局裏有點事，晚半個小時過來。

一看時間，差不多快半個小時了，學生放學比老師早半個小時，這會門口已經沒什麽人了，零零散散有些學生出來，腳步匆匆跨進溫暖的保姆車裏，黎郁拎着公文包，時不時跺跺腳，低頭去看時間。

“黎老師……黎老師……”

黎郁聽見有人叫他，茫然擡頭，環顧四周，在花壇後面發現了中午在樓道碰見的男人。

宋氮佝偻着背，搓着雙手笑嘻嘻的走到黎郁面前，兩人站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年紀的人。

“嘿嘿，黎老師，又見面了。”

黎郁本就難看的臉色看到他之後更冷了，語氣不善道， “你專門在這等我，有事”

宋氮家裏窮，好不容易湊點錢讀上大學，畢業後聽家裏安排當了上門女婿，女方不僅比他大好幾歲還是二婚有孩子的，在媳婦家裏做低伏小看人眼色，自己就在媳婦家的貨運站幹苦力活，老婆和前夫有個不争氣的兒子，兩家都溺愛的很，不好好讀書，初中打擊逃學，高中都考不上，家裏想花點錢買進星城私高，結果學校一聽小雜種之前幹的事，怎麽都不肯收，宋氮一家子最近為了這事操碎了心，他媳婦丈母娘天天在家拿他撒氣，說他窩囊廢沒用，倒插門，今天宋氮來學校也是媳婦指使的，讓他拿點錢去找找關系，看能不能給這小畜生走後門，結果就碰上了黎郁。

宋氮眼裏閃着令人不舒服的精光，嘴裏倒是和和氣氣的， “沒事沒事，這不是好不容易碰到老同學，想着敘敘舊嘛。”

黎郁， “不必了，不熟，沒事我就先走了。”

說罷，根本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黎郁攔下過路的的士就要上車。

眼看着黎郁要走攔不住，宋氮眼中閃過一絲狠意，如果小畜生這事再搞不定，家裏那兩個婆娘又要拿自己撒氣，說不定還會克扣他父母的生活費。

“黎郁，如果你不想我把當年的事鬧到你們學校去，那你就走吧!”

黎郁上車的腳步一頓，沒有轉身，但從側面能看出他繃緊的下颚和不受控制垂在一側微微顫抖握緊的拳頭。

“你……你今天走了，我明天就在學校門口拿着喇叭替你做宣傳，當年你可以休學半年，現在你只能停職吧。”

黎郁搭在車門上的手骨都因為用力而發抖，他強迫自己冷靜，深吸一口氣，背對着宋氮，背脊挺直。

“随便你。”

說完，便鑽進了後座，宋氮沒想到黎郁會這麽剛，下意識沖上前，在黎郁關門前擋住了車門，一手伸進去扯住黎郁的胳膊。

“你不能走!!!你下車，不能走!!!”

司機沒想到忽然兩人這麽糾纏了起來，一時間不知道幫誰，只是勸兩人別扯了，黎郁也懵住，被猛的扯歪了身子，倒在後座，兩人在後座推搡起來。

“先生，你要不下車吧，我不接這單了。”司機怕兩人在自己車上吵出事，委婉的提醒黎郁。

黎郁無法，被宋氮糾纏，司機都這樣說了，他只好下車，見人下車，司機油門一踩，飛快的離開了現場。

深秋的夜黑的特別快，這會糾纏的功夫，路燈已經亮起來了，黃葉飄飄洋洋在燈影下像墜空的蝴蝶。

黎郁深吸一口氣，下颚收的死緊，幾乎是從齒縫中鑽出來， “去那邊。”

說完，便邁步往花壇邊上走，至少這邊隐蔽一點，人少。

李景南火急火燎的找到停車位後，摸出手機給黎郁發消息，今天臨下班有點急事，處理完就馬上開車過來接人了，對話框顯示消息已經發出去，對方還沒回複，手機敲着方向盤，發出咚咚咚聲音。

一分鐘。

兩分鐘。

五分鐘。

還沒回消息。

由于黎郁工作特性，在他上班期間李景南基本不會打電話找他，有什麽事都是發微信，黎郁看到就會回他，這個點，應該下班了啊。

正想着，視線就掃到馬路對面一道熟悉的身影，那身影就是化成灰李景南都認得出，不正是黎郁嘛。

但對面那個和他拉拉扯扯的男人是誰。

兩人接觸下來這段時間，黎郁身邊從未出現過任何男性，可以說形只影單，這才給了李景南進攻的機會，但對面這人隔這麽遠都藏不住的猥瑣氣質還有矮黎老師一截的身高，怎麽看都不像是黎老師這麽高審美會看上的菜。

那麽兩人拉拉扯扯就只有一個解釋了。

找麻煩!

草!有人找他老婆麻煩。

李景南坐不住了，安全帶一解，車門一開，三步并做兩步沖到對面，黎郁還在和宋氮糾纏。

宋氮已經徹底表明自己的要求，把他兒子弄進星城私高，大學那件事就當沒發生過，否則就曝光。

黎郁沒想到過了那麽多年了，已經吃過一次虧的自己居然到今天還要被人拿這件事威脅，他拒絕了宋氮的要求，就算沒有這件事威脅他也絕不會給任何人開後門，星城高中雖然是私高但入學有一定要求，不是什麽人都收的。

宋氮見黎郁軟硬不吃還要走，便上手拉他，黎郁嫌惡心，甩手讓他別碰。

“嘿嘿，裝什麽裝，黎郁，你不是同性戀嗎這些年談戀愛沒有，嘗過男人的滋味沒，你是上面那個還是下面那個啊。”

黎郁被他惡心的直反胃，恨不得上去湊他兩拳，但被氣過頭後腦袋暈暈的，一時不察，居然被宋氮抓住了手腕。

“黎老師，你手真細啊，比女人的手還細。”

話剛落音，宋氮就被人從後一掀，大半個身子都被掀出去幾米遠，沒站住腳直接滾地上去了。

“動手動腳的想幹什麽”

李景南站在黎郁前面，漆黑的眉眼散着戾氣，力挺的五官有些駭人，宋氮對視一眼就被震的一懼，不敢回望。

李景南轉頭看黎郁，語氣帶着關心， “黎老師，沒事吧”

黎郁蒼白着臉，沒什麽力氣搖搖頭。

“呵呵，這不會是你男人吧，走後門的真惡心啊，他知道你在學校那些事嗎”

剛說完，黎郁就從李景南身後沖出來，橫眉冷對指着宋氮， “住嘴。”

黎郁眉眼豔麗冷峻，發起火來像結了層霜，懾住了宋氮，還真住了嘴。

李景南第一次看到黎郁發這麽大火，下意識覺得對面這人肯定不是什麽好貨色，便要幫着黎郁一起教訓。

還未開口，黎郁便朝他疲憊的擺擺手。

“你走吧。”

李景南愣住，不可置信， “你說什麽”黎老師是不是搞錯了，自己是站他這邊的。

黎郁揉揉鈍痛的眉骨，白皙的俊臉在夜風中愈發寒冷，他沒有看李景南， “你走吧，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處理。”

一句話，讓李景南瞬間變成了小醜，連站在這裏都變得可笑起來。

馬路邊鳴笛聲穿堂而過，霓虹燈閃爍着五彩的光，街邊的景色像極了一個個美夢，令人沉淪。

李景南像是忽然醒悟過來，自嘲般冷笑一聲， “呵，是我自作多情了，我真賤。”

說完，裹挾着一陣冷風，不待片刻停留的離開，黎郁自始至終沒有看他，只是在他離開那一刻，冰凍的表情出現細微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