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錢才是爹

第53章 章

第 53 章

徐汐一拿到那三百萬，轉頭就背着自己的書包走了。

那天沒下什麽大雨，也沒刮什麽陰風，天氣好得讓人想高歌一曲‘好日子’。

黎千瀾也沒有苦苦哀求，或嘶聲痛吼之類的，他非常平靜，連眼睫都沒多顫一下。

徐汐推開的門，又被門外的保镖及時關上了。就那麽輕輕一聲，隔斷了他的視線，也徹底掩去了他所愛之人，頭也不回的背影。

黎昆輕拍了一下沙發扶手，慢慢站起身，似感嘆說：“這孩子脾氣倔，骨頭也硬，幸好腦子還算聰明，不然還有得苦吃呢。”

說完，他才淺淡地看了直挺挺站着的孫子一眼：“晚上請了小羽來家裏吃飯，你媽媽也在，沒事就早點回家。”

黎千瀾點了點頭，應下了。

面容平靜，眸光沉靜，挑不出一點錯，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完美得就像一座精致的雕像，被細細打磨過後，全身上下早已沒有少年人會有的任性和尖銳。

他的臉是那樣年輕又好看，身形是那樣勁瘦又挺拔，不用說話，只是那樣靜靜站着，就是最惹人眼的少年模樣。

可是，當黎昆轉身往外走時，他的神情開始變得空茫，雙眼更是幽沉得似泛着暮氣，最是青春的皮囊之下，卻是連最後的那絲朝氣都消失了。

前後不過一瞬，他像是忽然成長為一個大人了。

一個無趣空洞的大人。

徐汐一刻都不願留，直接去了火車站，買了回琅城的票。其實他不想回琅城，可他也沒第二個選擇了，只能先坐上車再說了。

只要上了車，就能離開京城，就能不被那些瘋子玩弄于股掌之間。

只要不是京城，只要不是有黎千瀾在的城市，他去哪都無所謂。

半個小時後，徐汐就坐上了車，位置靠窗，但他沒心思朝外看，一坐下就閉上了眼睛。他太累了，累得什麽都不想做。

曾經他有多憧憬京城，現在就有多急着離開這裏。如果可以，他這輩子都不想再來了。

因為是始發站，所以車子停了将近二十分鐘。

徐汐逼着自己腦袋放空，死命壓着情緒，不去想任何東西。可越是如此，等待的時間，就越是被過度拉伸得極為漫長，讓他焦躁地幾乎快要坐不住了。

快走，快點走，快點離開這裏……

“哇，快看，那邊的小哥哥好帥……”

“天啊，這也太帥了，是愛豆嗎？這得是頂流了吧。媽呀，那張臉是女娲的炫技之作吧？”

“這也太絕了，我眼淚和口水都要一起流下來了……哎，混血的吧？”

“肯定混血了，那麽白的皮膚，還有那五官……他眼睛真漂亮啊，鼻子好高啊，那張嘴……啧，我要流鼻血了。”

“快看他的大長腿，逆天了……肩也好寬啊，可是年齡看着很小啊……”

“高中生弟弟啊，太香了……天哪，我已經開始做夢了。”

“要死了，他是不是在看我們啊？”

“他好像眼睛都沒眨過……”

徐汐在聽到前排兩個女生喊出‘混血’的時候，整個人瞬間就繃了起來。但他不僅沒睜眼去看，反而轉了頭，将臉撇向了另一邊。

他不想再見那個人，一眼都不想多看。

女生們還在驚嘆，甚至對着那個人臆想得，越來越天馬行空，開心得都開始煩人了。

如果這是公交車，徐汐一定會盡快下車，逃到聽不到那些聲音的地方去。

徐汐在心裏，更加期盼着快點發車了，急得身上都開始冒虛汗了。

等啊等，終于，車子動了一下。

徐汐像被驚醒了一般，猛得睜開了眼睛，但他還是沒有回頭看外面。

他直愣愣地睜着眼，眼前的一切卻全都是模糊的。

車子慢慢啓動了，一開始慢得很不真實，簡直像錯覺，以為是別的高鐵在擦身而過。

但很快，真實感就回來了，車子也漸漸加速了。

徐汐開始發慌，慌得不行。

“啊，小哥哥在追火車了，天哪，這是什麽戀愛劇本？快找找，他在追誰？”

“我沒看到漂亮的小姐姐啊……”

“哎呀，好可憐啊……”

“哇，他跑得好快，他就在我們窗外……這是高鐵啊，要是綠皮車就好了……”

徐汐想哭了，因為他身上好痛，哪哪都好痛。

黎千瀾……黎千瀾，你就是個混蛋、王八蛋、神經病、瘋子……傻子……大傻子……

徐汐猛得轉頭，可車子已經駛出了站，他臉貼在車窗上，都沒有看到那個人。

他……再也看不到那個人了。

挺好……他再也不用看到那個人了。

太好了……真好……真一千一萬個好，真絕無僅有的好，真他媽的好……

……黎千瀾，我恨死你了，恨死了。

黎千瀾喘着氣，烏沉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輛高鐵遠去。

他的臉上還是沒多少情緒，冷淡得像剛才死命追火車的人，不是他一般。

可那雙眼睛，如果他眼前有人，哪怕是個陌生人，只要看上他一眼，都能看出他眼裏的一切，正在天塌地陷。

黎千瀾就那樣站着，看了許久許久，一輛又一輛的火車從他眼前呼嘯而過，他卻像石雕一樣，一動不動。

直到工作人員上前來詢問，他才回了神，搖了搖頭後轉身走了。

但邁了三步後，他又忽然止步，然後轉頭看着身後的工作人員，很輕很低地說了一聲‘對不起’，說完似覺得不夠，又連着說了兩聲。

工作人員忙擺了擺手說沒事，等這個格外惹眼的男孩走遠了，被有禮對待的路人甲才驚嘆道：“這麽帥的小夥子，竟然也會失戀？”

剛好走到他身邊的同事，樂了：“你怎麽知道他失戀了？電視劇看多了吧？”

“你沒看見他都哭了嗎？這個年紀的男孩，被父母打了都不哭，也就失戀才會哭。”

“哭了嗎？我沒看清楚。所以說啊，老天是公平的，管你長得有多帥，該失戀照樣得失戀。”

“人家年紀輕輕還能失個戀，咱倆到現在還單身狗呢，連怎麽戀都不知道。”

“呸，老天真不公平。”

一開始，黎千瀾還能通過讓聞岐霖，在網絡上追蹤徐汐的蹤跡，根據他的出行情況，知道他在哪個城市。

很長一段時間，徐汐就像居無定所一般，天南地北到處走，有大城市，也有聽也沒聽過的小地方，但他每一處都不會長待，就那樣一直走一直走。

黎千瀾也會跟着他的足跡，實時在網上查找那些城市，就像跟他在一起旅行似的。

可是等黎千瀾九月開學，忽然有一天，他就再也沒有徐汐的消息了，連聞岐霖都追查不到了。

他讓人去徐汐最後出現過的那個城市找，但找了好幾天，都沒有蹤影。

從那天開始，徐汐這個人就像在世界上消失了一般，無論黎千瀾怎麽尋找，怎麽打聽都找不到了。

……

……

……

八年後，南港城。

深冬，這座一年四季都氣候溫潤的城市，迎來了創歷史新低的降溫。

徐汐挺直腰，看了一眼前方被堵得嚴嚴實實的高架橋，郁悶至極。他剛好卡在路口，上不去又下不來，标準死蟹一只。

手機響，他看了一眼，是他的便宜弟弟肖世修。

“幹什麽？”徐汐一開口，就知道他心情很不美。

肖世修聽出來了，立刻陪着小心地笑道：“哥，你到哪了？”

“二環高架，已死，勿念。”一想到大清早就在路上浪費了一個小時，他吃人的心都有了。

肖世修卻連聲呸呸呸道：“哥，咱們是做大生意的，能不能講究一點？你就算不信神佛，敬畏之心還是得有，別動不動就死啊死啊的，我一聽就跳右眼，一天都不得安寧。”

徐汐懶得理他，心煩道：“那幾個柴國人來了嗎？”

“剛到，所以我才來催你啊。”

“這次是他們求我們，不用裝孫子，到了也讓他們給我等着，三年前咱們倆可是在他們公司樓下等了三天，終于風水輪流轉了。”

“哥，林嘉木也來了，一上來就問你呢……”

徐汐更心煩了，把頭探出窗外看了看，隐約看到前面好像已經有車子在動了。

“哥？你怎麽不說話了？你要是不想見他，我就找個由頭把他支走。”

“他來了才好，看我怎麽把他扒下一層皮來。行了，我這邊通了，挂了。”

十分鐘後，徐汐終于挪着上了高架，越來越通順時，忽聽前面傳來‘呯’的一聲響，那聲音一聽就是車子追尾了。

徐汐真想罵娘，今天是不是黃歷上就不宜出行啊？他明明都避開早班高峰了，偏偏還是能遇上這又堵又撞的破事？

沒想，他這邊牢騷才發了一半，突然就聽有人大喊：“着火了，車子着火了……”

他驚愕，二三十碼的速度追個尾，最多也就蹭掉點漆，怎麽可能把車撞出火來？

很快，四周的車子就開始亂了，有往前繼續開，也有往後想退的，都想離災禍遠點，但越急越亂，馬上就徹底把路給堵死了。

很多車主開始棄車往後退，徐汐也下了車，看着十米遠的地方，已竄起了快兩米的火焰，猜測應該是那輛車上本就帶了什麽易燃物品，不然不可能起這樣的大火。

他也跟着別人往後退，可退了兩三米，就聽前面有人尖叫着哭叫：“我的孩子，我孩子還在裏面……”

那是個年輕媽媽，尖利驚恐的哭嚎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徐汐看不清前面的情況，但那媽媽一直在撕心裂肺的哭喊。他遠遠看了一眼，只看到人群都在往兩邊撤，有些人邊跑還邊拿手機拍，可就是沒人朝中心點跑去。

真他媽的……

徐汐只猶豫了兩秒，就大步朝着那火勢竄天的地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