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第 39 章
徐汐一路拉着黎千瀾上了樓,腳步又急又慌,像是慢上一步,身後的人就會被怪物給拖走了。
進了房門後才深吸了一口氣,卻依舊無法平靜下來。
他轉身一看,不由又深吸了一口氣,眼裏瞬間都是滿滿的心疼。
“打得也太狠了……”徐汐捧了黎千瀾的臉,皺着眉一副想細看,又不忍細看的模樣。
黎千瀾被徹底安撫了,根本就感覺不到疼了,低着聲說:“你不是在樓上嗎?怎麽下去了?”
徐汐眸光黑沉地看着他,說:“黎千瀾,你挨打……是因為我嗎?是因為我們倆的事嗎?”
黎千瀾一聽這話音,立刻就先握住了他的手,生怕他又說出什麽‘分不分’的話來。
“不是,跟你沒關系,是我自己口無遮攔,惹我爺爺生氣了。”
徐汐卻是不信,他雖然不常見黎昆,但每次見到,那位爺爺都是和顏悅色,一副從來不會生氣的模樣。對黎千瀾也是極盡慈愛,絲毫不像會随便動手打人的人。
“你不要騙我……”
“沒騙你。如果是因為你,剛才我爺爺怎麽還會聽你的勸,讓你把我帶走呢?”
徐汐想了想,還真是這樣。
剛才他一出聲勸,黎爺爺就收了怒容,對他不僅沒有任何不好的臉色,還格外寬厚地點頭讓他們走了。
“到底是什麽事,能把你爺爺氣成這樣?我在門外聽到兩聲打耳光的聲音,那麽響,都把我吓死了。”徐汐心有餘悸地說。
黎千瀾眼波一動,看着他問道:“你聽到了?那你……還聽到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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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聽到巴掌聲了。我下去拿水喝,剛要上樓就聽到‘啪’的一聲,我就四處找你,沒看到你,就猜在裏面被打的那個人可能是你……我又不敢去偷聽,就在外面等着,然後又聽到了一聲。我知道自己不應該闖進去,可是你爺爺砸東西的聲音,真的太吓人了,我什麽都管不了了,就想着……就想看看你有沒有事……”
黎千瀾看他說着說着,眼裏又露出懼色,想來當時真的是把他給吓得夠嗆。他心裏又酸又甜,忙将人抱進了懷裏,不住地哄着人。
徐汐略一猶豫,也将他輕輕地摟住了,學着他的樣,在他的背上撫了撫,輕聲說:“以後該認慫就認慫,別自己找罪受,知道嗎?”
“嗯,記住了。”
徐汐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說:“黎千瀾,如果你家裏不同意,如果你覺得太難太累了,你就告訴我,我會立刻從你家離開……真的,我沒關系的,我……”
黎千瀾哪裏聽得下去,按住他的後腦,精準地吻了上去。
他什麽都不怕,只要這個人還要他,他可以無堅不摧。
一月份過得飛快,随着期末考試的結束,寒假也開始了。
黎千瀾很想徐汐跟着自己一起回京城,但徐汐心虛得不行,生怕黎千瀾的家人,一不小心瞧出他們倆之間的那點事來,所以哪裏還敢明目張膽地‘登堂入室’?
可黎千瀾又實在舍不下他,便在琅城一拖再拖,直拖到除夕前夜才回去。
回到京城的家,雖然屋子窗明幾淨,裏裏外外也有人在忙碌,但依舊與往年一樣,除了他們爺孫倆,再無其他親緣之人了。
黎千瀾清晨醒來,未起床就先給徐汐打去了電話。那人在那頭睡得迷迷糊糊,含糊着應了幾聲,絲毫沒有想跟他聊一聊的渴望,甚至他多問了幾句,還被徐汐給嫌煩了,只能挂了電話,還他一片酣睡的天地。
大院裏人來人往,都是幾十年的熟人,招呼聲此起彼伏,很是熱鬧。
黎千瀾剛下樓,黎昆就催着他先去姜家和裴家,送些從琅城帶來的特産。
他先去了隔着一條小道的姜家,院門和屋門都開着,未走進已聽到裏面的歡聲笑語。
姜家三兄弟,除了老三姜賀只得了一子姜于飛,其他兩兄弟都有兩子,兩子再得四男兩女共六人,滿滿堂堂一家人,填滿了兩層小樓的每一個角落。
他剛進院,屋裏就跑出來一串小孩,又叫又笑地追逐着,見了他,都脆生生地叫他‘千瀾哥哥’。
“你們小叔在家嗎?”
“在啊,還在樓上睡覺呢。我奶奶叫他起床,還被我爺爺說了呢,說他上學累,放假了就讓他好好睡。我上學也累啊,可媽媽還是讓我七點就起了呀。”六七歲的小女娃長得漂亮,口齒更是伶俐,嘟着小嘴說話的模樣可愛極了。
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小男孩,也仰着頭告狀道:“小叔根本就沒睡覺,他在玩游戲,還讓我給他拿了好多吃的東西呢。”
稍大兩三歲的另一個男孩,拍了小男孩一掌,壓着聲說:“別讓小叔聽到,不然你的紅包又要沒了。”
小男孩一聽,急聲道:“那我去告訴太爺爺,讓太爺爺教訓小叔……”
“太爺爺跟小叔是一夥的。去年咱們那麽多紅包,不就是被小叔藏在了太爺爺房裏,然後太爺爺還幫着他騙我們嗎?”
幾個孩子互看了幾眼,然後齊齊擡頭看二樓的某扇窗戶,見窗口沒人,才一溜煙地跑出院子去玩了。
黎千瀾無語,姜于飛比他還大上半歲,但瞧他在這些孩子心中的形象,簡直就是個人見人嫌的十歲頑童。
不過,姜家長輩們對這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子,卻也是一如既往地真心疼愛啊。
黎千瀾進屋,屋子裏正忙得熱火朝天,那一個個響當當的人物,不是在剁肉松,就是在包餃子,個個都滿臉笑意地忙活着。
他把特産遞了出去,挨個問了好,然後就被長輩們趕着,讓他去樓上找唯一的閑人玩去了。
黎千瀾其實不愛跟姜于飛共處一室,姜于飛也不愛搭理他,但沒辦法,全大院的人一直把他們倆當好朋友,每逢過年過節時,他們也只能一起演一出哥倆好的戲碼。
他推門進屋,半躺半靠在床頭的姜于飛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多一絲表情都沒有,又自顧自玩自己的游戲了。
黎千瀾在椅上坐下,默了三分鐘,難得主動開了口說:“你要出國?”
姜于飛不鹹不淡地說:“嗯,京城規矩太多,做什麽都束手束腳的。”
黎千瀾點頭:“我出不去,但我的錢可以跟你一起出去。”
姜于飛終于停了手上的動作,轉頭看着他,似笑非笑道:“黎千瀾,你以前也不愛錢啊,現在怎麽大錢小錢,都要伸手撈一把了?你是在琅城受什麽刺激了嗎?”
“錢挺好的,越多越好。”他極為平靜地說,但臉上的神情,卻是絲毫讓人看不出來他愛錢。
姜于飛哼笑一聲,眯着眼打量他,然後挑了挑眉問他:“黎千瀾,你是不是談戀愛了?怎麽瞧着這麽別扭呢?”
黎千瀾也看着他,竟是大大方方地說:“嗯,我有喜歡的人了。”
姜于飛一驚,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訝然道:“是我瘋了,還是你瘋了?你,黎千瀾,有喜歡的人了?你是不是讓人下蠱了?”
“我有喜歡的人,很奇怪嗎?”
“你是不是從來沒好好照過鏡子?你像是有七情六欲的人嗎?不是……你真有喜歡的人了?”
“嗯。”
“誰……不是,是真實的、活着的人嗎?”
黎千瀾眉間微皺,他覺得姜于飛腦子被驢給踢了。
“不然呢?”
姜于飛吸了一口氣,整個人坐到了床邊,朝前傾着上半身,興致勃勃問他:“你才去琅城半年不到吧,這麽快就讓人給降服了?快說說,是個什麽樣的人?江南美女?這得漂亮成什麽樣,才能入得了你的眼啊?有照片嗎?讓我看看。”
黎千瀾沒有任何分享欲,只說:“我把我的錢都給你,你在國外比較好操作,希望我們都能達成所願。”
姜于飛嗤笑道:“黎千瀾,你有病吧?我跟你聊人生,你跟我聊金錢?你俗不俗啊?”
黎千瀾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足夠跟樓下的那些長輩們交代了,就站起身,面無表情道:“我跟你有什麽好聊的?除了金錢交易,我們之間本來就沒話可聊。”
“行,”姜于飛懶洋洋地往後撐着雙臂,歪着頭,笑不是好笑道,“到時候把你的錢都賠光了,你最好也沒什麽話跟我聊。”
黎千瀾眼中無波,他往前兩步,彎腰看着‘好友’的眼睛,一字一頓說道:“那是我的老婆本,一分一厘都是我老婆的,你要是敢賠光,我就掀了你的棺材蓋。”
姜于飛與他對視數秒後,終是先撇開了臉,避開了他的眸光。
從小到大,他們倆在外人眼裏,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孩子,樣樣優秀,從不犯錯,可骨子裏卻是一個比一個瘋狂。
但與姜于飛敢飛車往懸崖下沖的癫狂不同,黎千瀾的瘋,旁人是看不出來的,甚至連他最親的祖父,都未必是最了解他的人。
可作為同類的姜于飛看得很明白,如果非讓他來形容黎千瀾這個人,那最貼切的字眼,一定就是‘心理變态狂’。
這人大多數時候,整個人就跟他那雙眼睛一樣,波瀾不興似一潭死水。但透過那潭死水,再往深處看,就會看到底下那洶湧翻滾的陰邪與兇戾,是連追求過分刺激的姜于飛,看了都全身發毛的恐怖。
至少他的瘋還在人類範疇之內,而黎千瀾的瘋,則與‘人’毫無相關。
所以,黎千瀾的話,雖然說得又輕又緩,但絲毫不會讓他懷疑其中的真實性。
他絕對相信,自己要是真把黎千瀾的‘老婆本’給賠光了,這人一定會站在他的床頭,從他身上撕下無數肉條來抵債不可。
“行了,一定給你攢夠老婆本。那你先告訴我,你想要多少?”
黎千瀾直起身,毫不猶豫地報了一個天文數字。
姜于飛一聽,氣得發笑道:“黎千瀾,周扒皮也不敢這麽幹啊?你是把我當裴沁了,還是把我當姜賀了,我上哪給你搞那麽多錢去?還有,瞧你這一門心思搞錢的樣,我怎麽覺着……黎千瀾,你是中了迷魂藥了,還是遇上專業騙子了?你不覺得你喜歡的那人,太愛錢了嗎?”
“他沒向我要過一分錢,是我上趕着要給他。”
徐汐在錢上吃過太多苦了,所以他一定要攢起很多很多錢,讓他再也不用為錢受一丁點委屈。
姜于飛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驚奇道:“黎千瀾,你不僅瘋了,而且還完了,完得跟死了一樣,透透的了。”
“關你屁事。”
黎千瀾回了他四個字,然後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