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徐汐才進教室,就感覺這天的氛圍與平常很不一樣。
平常不是在早讀,就是在刷題的學霸們,今天竟然有一湊一,有二湊二地在交頭接耳,臉上表情之豐富,大概也只有年級名次飛速上竄時才會出現。
他一邊整理作業,一邊挨過頭去問他的同桌:“今天怎麽了?是這月的月考取消了,還是高考又改革了?”
黎千瀾一臉漠然地搖頭,壓着一張數學卷子在做,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架勢。
徐汐轉頭看看他,又看看那張卷子,正要說什麽,他前桌已經轉過身來,壓着聲,但還是難壓興奮地小聲說:“艾濱成在校外鬥毆,聽說讓人打成豬頭了。”
“哈……”徐汐差點大笑出聲,幸好反應及時,立刻捂了嘴縮了肩,賊兮兮地半趴在桌上,同樣難掩興奮地問前桌:“真的啊?誰打的他?打殘了嗎?”
廖敏帆索性轉過整個上半身,也半趴在徐汐的桌上,倆人頭挨頭說着小話:“都是聽說,好像他昨天晚自習,跟別班的另外三個人一起,從後門溜出去玩的時候遇到了混混,然後就讓人給揍了,被人發現時,他們四個頭破血流地躺在附近的小公園裏。隔壁班的聽老師在說,艾濱成好像都被打成腦震蕩了,送進醫院後一直沒醒。”
徐汐毫無同情心,聽得津津有味,最後感嘆道:“為民除害,此乃真正的俠者也。”
廖敏帆竟也不住點頭說:“你沒發現嗎?艾濱成今天沒來上課,整個班都活過來了,簡直是翻身農奴當主人了。”
徐汐笑得都眯了眼,伸出手去,沖前桌挑了挑眉,廖敏帆心領神會,微紅着臉也伸過手來,倆人隐秘又激動地用力握了握,一副革命軍會師成功的激昂表情。
等徐汐通身舒暢地直起身,發現他沉迷刷題的同桌,竟烏黑着一雙眼珠正在看他。
“幹嘛?”他故意板着臉,嫌棄道,“這麽有價值意義的黃金消息,都不知道第一時間收集起來,你說我要你這同桌有何用?連八卦都要去找別人的同桌聊。”
黎千瀾抿了抿唇角,瞳色又深了一分。早知道他會這麽高興,他就應該……算了,要是真告訴他了,大概又會把人吓着了吧。
腦震蕩?這麽脆皮嗎?
廖敏帆忽然又轉過身來,把一包進口巧克力悄悄放在了徐汐的桌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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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汐拿起一看,樂得嘴角都咧開了,湊上前跟他前桌說:“借你試卷,還要吃你的東西,多不好意思啊?”成年人的虛僞啊,啧啧啧。
他前桌羞澀地像個小媳婦似地輕聲說:“其實班裏的同學都挺喜歡你的,很多人都把你當偶像在崇拜……”
徐汐嘿嘿一笑,樂得都快要找不着北了,心情極好地逗人說:“真的啊?那你們都喜歡我什麽呀?無敵帥嗎?”
廖敏帆竟真的點了點頭:“嗯,無敵帥無敵強,女生們都說你是……像神一樣的男人。”
徐汐被誇得心花怒放,又伸過手去跟他握了握,謙虛得極為做作道:“哪裏哪裏,厚愛了厚愛了。”
瞧瞧,還是男生懂男生。送什麽沒用的情書啊,直接送這種能吃能用的東西多好。真是的,嘴上說喜歡他,實際一點都不了解他。
等他邊拆着巧克力包裝,邊回頭看時,發現他同桌還在看他,那眼神黑沉得像要盯進他的肉裏去似的。
他吃了一顆巧克力,嗯,又苦又甜,挺好吃的。
“又幹什麽?這是我的‘崇拜者’給我的,想吃也不能分給你。”幼稚地要命。
黎千瀾第一次感覺到了‘嫉妒’是什麽滋味,他只想他的同桌跟自己湊着頭說小話,只想他的同桌對他有各種小動作,只想他的同桌對他笑得那麽好看……
可是,看着徐汐那麽高興的樣子,他心裏再是洶湧的情緒,都會在翻騰成破壞性的熔岩前冷卻下來,然後在他看向自己的時候,平息地靜靜悄悄。
非常奇怪又奇妙的情緒沖擊,不好受……又很舒服。
黎千瀾身上有些發麻,也有些發熱,讓他恍惚又空茫。
就在他低頭垂眼時,一只手伸了過來,然後他的唇碰到了東西,先是一顆巧克力,然後是他同桌的手指……
黎千瀾滾了滾喉結,連呼吸都屏住了。
徐汐把巧克力塞進了他同桌的嘴裏後,見他臉色古怪,便探過頭去問:“怎麽了,不好吃還是不愛吃?”
黎千瀾用舌尖把那顆巧克力撥到一邊,搖了搖頭,低聲說:“好吃,愛吃。”
徐汐笑了一聲,撕開袋子,把剩下的四顆,你一顆我一顆給分了。
“好吃,你就多吃一點。”他笑嘻嘻地說了句廣告詞。
黎千瀾一直到嘴裏的巧克力融化,再吞咽幹淨才醒過神來。
他凝視着眼前的試卷,暗暗起誓,這次月考一定要考得很好,絕不能讓他的同桌去申請換座位。
之後,不管是班主任還是其他任科老師,都沒有說起艾濱成,好像這個人就從來沒在11班出現過。
徐汐想:做人做到這種程度,也真是有夠失敗的了。以後等他有錢了,一定不能這麽招人嫌惹人厭。
啧,前提是他得有錢啊……
周日中午,黎昆宴客,王逸芝一身便服,低調赴宴。
剛進院子,擡頭就見黎家那被千嬌萬寵着長大的長孫,正芝蘭玉樹般站在屋門口。那長相,那氣度,光是看就知是人中龍鳳。
“千瀾啊,怎麽站在門口啊?天多熱啊,快進門。”
黎千瀾像換了個人一般,微微笑着欠了欠身,喊了聲:“王叔叔,好久不見。”舉手投足都極為賞心悅目。
王逸芝爽朗笑道:“是啊,都有三年沒見了吧,千瀾你這個子是竄得真高啊,王叔都要擡頭看你了。嗯,好小夥,真帥。”
黎千瀾淺笑着替他開了門,引着人往裏去。
王逸芝感嘆,這才是真正的世家子弟,光是瞧着都是一種眼福。這樣的人,以後在政壇上,定是一片坦途。
師生相見,分外親熱,一番問慰後,三人入席。
“哎,也就周日能留千瀾在家裏吃頓飯,平常功課緊張得呀,連回家吃口飯都沒時間。逸芝啊,只能委屈你大熱天的趕過來,陪我們爺孫吃這一頓飯了啊。”
王逸芝一聽這話,面上不顯,但心裏已有數了。今天這一頓,竟不是他老師請的,而是黎千瀾擺的宴。
一個高中生,請他這一省之長吃飯……若是別人,只怕是當笑話看了。但在黎家,那就再正常不過了。
誰都知道規矩,所以都沒有直切重點,只是閑聊着家常,全程都其樂融融。
吃完飯,又喝了茶,等黎千瀾送王逸芝出門時,倆人在院門口的樹陰下說了幾句話。
王逸芝走出小區,坐上自己的車子後,一直平和的表情才沉了下來。
秘書一看,立刻輕聲問:“怎麽了?黎老有不滿意的地方?”
王逸芝搖了搖頭,問:“艾淩峰是不是拿了省裏好幾個大項目?”
“是啊,他實力強,風評好,他的公司年年都是省裏的先進。”
王逸芝沉默後,嘆了一聲:“去查吧,他身上一定是出問題了。”
秘書噎了噎,小心問:“黎老……”
王逸芝看了他一眼,截斷了他所有的猜測。“是黎千瀾……”忍不住又嘆了一聲,“一個十六歲的高中生,都能查出艾淩峰的問題,表示問題已經很嚴重了。”
“十六歲?艾淩峰的事是黎老的孫子提的?一個孩子,會不會弄錯了?”
王逸芝哼了一聲,搖頭說:“那可是黎家啊,那樣的家庭,就算是孩子也不是普通孩子。別說了,趕緊去辦吧。”
秘書想起之前聽來的傳聞,也不由後背冒了冷汗,忙不疊應了聲。
聽說,黎老的兒子出軌,讓小三有了孩子,小三拿着确定是男嬰的單子,上門向原配逼宮,結果第二天就傳出小三流産的消息,之後更是再也沒人見過那小三。
而黎老的兒子,直接被黎老押着做了結紮手術,并被送出了國。
這些傳聞,不知真假,但如果是真的,那般的雷霆手段,光是聽聽都心驚肉跳了。
據說,黎老早知自己兒子無能,所以娶來的兒媳婦,是出了名的精明能幹,現如今已坐上正部級的位置了。
下午回校,黎千瀾從窗戶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的徐汐,眼波一動,唇角淺淺地旋起一彎月牙。那縷笑與看到王逸芝時的标準笑容,完全不同,雖然很淡卻是生動的。
教室裏只有四五人,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刷題,沒有人擡頭。
徐汐臉朝外,半埋在臂彎裏睡得很沉。
黎千瀾坐下,看了看他那一頭亂發,心想:其實……不剪也沒關系,亂得挺可愛的。
他耳根微燙,略偏了頭看同桌露在外面的半張臉,好看的眉眼很疲憊也很放松,秀挺的鼻子捂在了小臂裏,讓他的呼吸又慢又長。
微張的唇……這是得睡得多死啊?連口水都流出來了。
黎千瀾移開了視線,等了等,又想了想,最終還是抽了張紙,很輕很小心地伸了過去。
他試了幾個角度,都不怎麽順手。他又湊近些,正要往上擦時,徐汐似覺得唇角發癢,就迷糊着蹭了蹭臉,那帶着濕意的雙唇,就那麽巧的在黎千瀾的手指上貼了兩下。
徐汐沒醒,渾身僵住的黎千瀾,更醒不了了。
直到全班都到齊了,課代表來收作業,徐汐才打着毫無形象的哈欠醒了過來。
他眯縫着眼,搖搖晃晃地起身,然後去洗了把臉,等他坐回座位,看到課桌上熟悉的餐盒時,眼睛一亮,轉頭就沖同桌嘿嘿一笑。
“是什麽呀?”
黎千瀾耳根軟了一下,覺得南方人軟着聲說話真是要人命。
“酥肉。”
徐汐中午只吃了一個大白饅頭,早就餓了。一聽是肉立刻打開來,滿滿一盒金黃酥脆的肉條,看着都流口水。
他總是吃得很急,喜歡把嘴塞得滿滿的,生怕下一口就沒得吃似的。
等到半盒酥肉下去,他才活過來似的直起了身。
“好吃,你家阿姨的廚藝絕了。當然,你愛護同桌的心意,更絕。”
黎千瀾也終于跟他同桌同流合污了,動不動就摸卷子出來做。一直沒擡頭的人,聽了這話,聲音裏帶着那麽一丁點笑意的應了一聲。
徐汐吃得相當心滿意足,然後他就想表示表示,所以他拍了拍他同桌的小臂,在他看過來時,眯着一只眼睛,捏起兩只手指,朝他同桌比了一個愛心。
“愛你喲,我的同桌。”他笑得見牙不見眼,完全不知自己的傻白甜行為,給對方造成了怎樣的沖擊。
黎千瀾轉回了臉,雙眼直愣愣地盯着試卷,什麽題都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