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總想和我談戀愛

第6章 死の告白

死の告白

童磨循着滴落的血跡向前走，逐漸遠離人群，來到了一片古木林。

越往林中深處走，地面散落的血跡就越多，鮮紅的顏色在白雪上格外顯眼。

在約莫兩百米之外的地方，童磨看見了一名坐在樹下的女子。女子垂頭看不見表情，身上滿是鮮血，從血液氣味的濃度來判斷，受了很重的傷。

而這股鮮血的味道，正是雪村鈴蘭！

童磨迅速趕到她的身邊。此時也才看清，她淡綠色的和服已經被染成鮮紅，呼吸已經十分微弱。

“……小雪？”

對方沒有回答。

他皺着眉頭，神色憂愁，眼淚蓄滿了眼眶，不停往下流：

“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好過分，一定很痛苦吧。對不起，如果我好好陪在你身邊，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吶，雪，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啊？”

他擡手想擦掉眼淚，卻沒止住，那些滾燙的東西往外湧得更厲害了。

“我帶你去看醫生，最好的醫生，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他伸出手，想将雪村鈴蘭抱起來。

然而，下個瞬間，整個手掌眨眼間飛出數米外，只剩下手腕在不停噴血。

電光火石之間，一把藍色的刀已經架在脖子上，脖子已經被砍斷了三分之一。

[羽之呼吸·三之型·燕歸巢]

白色的羽毛順着刀刃的走向飛散而出，每一片落在鬼的身上，都濺出藍色的火花。

像燕子翅尖掠過水面一般，鬼殺隊劍士出現得悄無聲息。

童磨手持鐵扇擋住刀刃，借力向後退去。

[花之呼吸·四之型·紅花衣]

那名假扮雪村鈴蘭的花呼少女并沒有給他後退的機會，使出弧形斬擊，劍氣從前方滑向後背，自下而上砍斷了他的腳筋和腘窩韌帶，使得他短時間喪失了行動能力。

就在此時，背後一道帶着熱風的斬擊朝着脖子襲來，明明是朝着右側砍來的斬擊，左側的脖子同樣受到了對稱力量的壓迫。

[岩之呼吸·一之型·蛇紋岩·雙極]

「血鬼術·枯園垂雪」

童磨揮動鐵扇，地面上瞬間冒出許多尖銳的冰柱，将身體護在冰柱之中。

岩柱的斧頭砍在冰柱上，卻只是濺出了火花。

童磨從防禦中飛出，站在最高的冰柱尖端，剛才受傷的幾處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恢複。他動了動剛長出來還有些痙攣的手，俯視着四周，似乎在尋找着誰。

最終，他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一棵梧桐樹上。

“小雪，你還好吧？”

樹後的黑影愣了一下，随後扶着樹幹慢慢走出來。

“鈴蘭小姐！別出來，這裏很危險！”田宮滿大聲提醒道。

“我沒事。”雪村鈴蘭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虛弱。

在路燈還沒有被廣泛使用的時代，夜晚的林間伸手不見五指，人類們只能聽到彼此的聲音，卻看不見他們對方具體的位置。鬼殺隊的三位同樣也看不見童磨的位置，但憑借作戰經驗，在夜間和鬼戰鬥也并不是不可能。

然而，鬼的眼睛在夜晚也照樣能看見，絲毫不受光線的影響。

童磨看着那個從梧桐樹後慢慢走近的女子。

她換了身不屬于她的衣服，臉色蒼白，眼神有些渙散，兩條袖子上慢慢滲出了鮮血，似乎傷口包紮了也還在流血。

童磨的眼淚湧了出來，哽咽道：“雪是笨蛋，居然弄傷自己，用血一路引我過來。流了那麽多血，我會心疼的啊。明明再等一會就好的。我不是說了嗎，先陪我一會，之後不管哪裏我都會跟你去的……包括地獄啊。”

鈴蘭聽着他上揚的語調說着傷心的話，只覺得一陣惡心。

“開什麽玩笑！少裝作一副深情的模樣了，過家家還沒玩夠嗎！把我賣往吉原，再讓我冒着被打死的風險跑出來陪你玩樂，明明是只想着自己的自私鬼，到底哪一點喜歡我了？”

“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歡你，是真的。”他皺着眉頭，樣子很是焦急，“抱歉，是我想得不周到，我只是很想見你而已，下次不會這樣了。小雪，可以原諒我嗎，我們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雪村鈴蘭被他這一番話徹底弄懵掉。

他是怎麽能說出又渣又茶的話？

再說，這像是小情侶吵架嗎，刀都架你脖子上了？

“我沒在跟你吵，我想讓你死。”

“所以，為什麽、為什麽不惜弄傷自己也要讓我死？我從來沒有傷害過小雪，為什麽？”童磨還是十分不解。

鈴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鈴蘭姐，別跟他廢話！鬼都狡猾得很，利用人的感情迷惑人！”鯉诏誠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也同樣拉回了鈴蘭的思緒。

雪村鈴蘭皺起眉頭，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不能再聽他的胡言亂語了，三個孩子來這裏都是賭上性命的，自己也要堅定信念才行。

童磨看着她的樣子，知道這是人類在心髒變成金剛石時才會露出的表情。他的臉部肌肉放松了下來，那些複雜難做的表情瞬間消失，變得格外冷漠。

“看來好好談話是不可能的了。本來還覺得接下來的五六十年都會很有趣的，真可惜。”

他的語氣冰冷到了極點。

「血鬼術·蔓蓮華」

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鈴蘭腳下的泥土突然長處了數株蓮花，蓮枝飛速朝着鈴蘭的眉心襲去。鈴蘭知道，下個瞬間，她的腦袋就會被貫穿，而她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所以并不害怕。

鬼殺隊的三個孩子都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所以她也要有這樣的覺悟，為了生存在所不惜。

但在死亡降臨前的一瞬間，她的腦海深處卻敲響了警鐘。

不想死——

不要！！

就這樣子死掉了，什麽都沒做到！什麽都沒有改變！

一瞬間，眼底裏燃起的，是對生的渴望，對未來的憧憬。

就在此時，蓮枝像是看見了她的眼神一般，突然停了下來，随後轉彎飛向了後背，只劃破了一點臉頰的皮膚，濺出了血。

随後，數株交織在一起的藤蔓編制成了一個紡錘形的籠子，将雪村鈴蘭困在了裏面。

雪村鈴蘭抓緊了心髒處的衣服，大口大口吸着氣，慢慢從死亡擦肩而過中的恐懼裏緩了過來。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童磨。

童磨伸出拇指輕輕抹掉嘴唇上她的血，随後舔了一口，臉頰慢慢紅了起來。他又露出了那無憂的笑，只不過這次的笑似乎有些真實。

他踩着一根根冰柱開心地蹦跶了下來，面向衆人張開雙臂，高聲呼喊道：

“既然小雪不惜一切想要殺掉我，我也應該為她生命的光芒獻上最崇高的敬意！我會用盡全力，将你們好好地——全部殺死！”

“小雪！你好好看着哦！我不會讓你的血白流的，我喜歡你！比任何一刻都要喜歡你！”

雪村鈴蘭的睫毛輕顫。

「血鬼術·散落蓮華」

随着鐵扇的揮動，無數細碎的冰花瓣飛散而出，細小的花瓣鋒利無比，運動軌跡難以把握，被這些花瓣同時擊中的話一定會瞬間化為肉片。

冰花瓣四處飛散，同樣也飛到了鈴蘭所在的地方。但在碰到蔓蓮華的藤蔓瞬間，花瓣就被彈開，因此完全沒有傷到處在藤蔓中心的鈴蘭。

但正面迎敵的鬼殺隊三人就沒有這麽幸運了，花瓣的數量龐大，全都接下來是不可能的。

[花之呼吸·二之型·禦梅影]

[岩之呼吸·岩軀之膚]

田宮滿和鯉沼誠都用各自的呼吸法進行防禦，但從縫隙中鑽進來的冰花瓣還是割破了皮膚。如果不是鬼殺隊的隊服有一定防禦力，他們一定會受更重的傷。

只有柊一葉安然無恙地防住了所有的攻擊。

一片花瓣嵌入了田宮滿的左肩關節，整個關節瞬間被冰凍，左臂無法動彈。

“小滿！沒事吧！”鯉沼誠迅速跑去查看她的情況，但田宮滿肩膀的溫度低得碰一下手指就好像要被冰凍。

田宮滿搖了搖頭。

明明鬼還沒使出真本事，她就已經受傷了。

這家夥的實力，真的只有上弦之六嗎。

一旁觀戰的雪村鈴蘭不禁握緊了拳頭。

“現在可不是擔心別人的時候哦！說起來，你們是怎麽認識小雪的啊，我好想知道哦。”童磨淩空而起，懸浮在了半空中。

「血鬼術·玄冬冰柱」

霎時間，大大小小的冰柱從空中墜下，尖端直指幾人的頭頂。

鯉沼誠再次使用呼吸法進行防禦，但比起剛剛輕巧的冰花瓣，這些巨大的冰柱防禦起來更加困難。他也只能勉強讓自己不受到攻擊。

左臂受傷的田宮滿的速度明顯下降，根本擋不住這麽多的攻擊。

就在此時，一對巨大的翅膀出現在了上空，将三人嚴嚴實實地護住。

[羽之呼吸·六之型·垂天之雲]

冰柱砸在翅膀上，像是落入水面一般，消失在了翅膀裏。

好厲害啊。

童磨不禁贊嘆。

但如此大規模的防禦，一定也撐不了多久吧。

正如童磨所想，防禦的翅膀逐漸支撐不住冰柱的攻擊，在吸收掉最後一根冰錐的同時，翅膀也瞬間炸開，變成羽毛和水灑下。

羽毛和水霧同樣也影響了童磨的視線。

等到水霧完全灑下時，田宮滿和鯉沼誠已經淩空而起，一左一右将童磨夾擊在中間。

[花之呼吸·五之型·無果芍藥]

如同芍藥花瓣九連斬從四方襲來，朝着童磨的眼睛襲去。

「血鬼術·枯園垂雪」

童磨再次用四周生長的冰柱擋下了無果芍藥的九連斬，眼睛沒收到任何傷害。

“人和鬼在黑暗中戰鬥，什麽都看不到的人類的确處于劣勢。所以率先毀掉我視力的想法非常不錯哦，對我所在位置的判斷也很精準，明明什麽都看不見呢。不過可惜，你的斬擊還是有些無力啊。”

童磨的聲音在整片林子裏回蕩，陰森空靈，好像四面八方都有他的聲音，根本找不準人究竟在哪裏。

“連我在哪裏都不知道，你們要怎麽打敗我呢？不過，小雪不用傷心哦，既然是你的朋友，我會讓他們開心地去往極樂世界，絕對不會痛苦！”

雪村鈴蘭輕笑了一聲。

童磨。

對的，為了我的人生，殺掉你就是第一個目标。

謝謝你認可我的努力，接受我的反抗。

但是——

今天要死的人是你！

下個瞬間，流星錘随着鐵鏈揮舞，借着離心力撞在了他的右朵上，左耳也受到了同等力量的攻擊。

[岩之呼吸·二之型·天面碎]

巨大的轟鳴震破了鼓膜，聲波順着聽小骨直擊內耳。

童磨喪失了聽覺的同時，身體和四肢也開始不聽使喚，從空中摔落在地，只覺天旋地轉，站起來便會摔倒。

耳朵裏面好像有什麽碎掉了。

可是為什麽，這樣黑暗的環境裏，他應當看不見我的才對。

就算是獵鬼人在黑暗中有作戰經驗，但那樣的經驗只對上弦鬼之下的雜魚有用，上弦在黑暗中的行動不可能那麽容易被找到的。

鯉诏誠的汗水從額角滑落。

沒想到真的成功了。

“控制人體平衡的器官主要是小腦和內耳前庭，根據某個卵用沒有的統情報，以及鬼體解剖學的實證，鬼身體裏的器官還是遵循着人體規律。所以，只要破壞這兩個地方，鬼就會失去平衡。不過童磨的頭骨憑我們是沒法砸開的，所以攻擊脆弱的耳朵不失為一種好辦法。”

這是當時拟定作戰計劃時，雪村鈴蘭告訴他們的。雖然不知道“卵用沒有的統”是什麽東西，不過鈴蘭總是會說出一些新奇的詞彙，倒也見怪不怪了。

所以，以田宮滿四方九連斬的“無果芍藥”為佯攻，在童磨精神松懈的一瞬間，用“天面碎”使他喪失平衡力，然後趁着他的傷勢還沒恢複——

[羽之呼吸·四之型·隼翎風刃]

夜空中忽然出現一只隼形鳥類的巨大黑影，黑影從背後迅速接近童磨，紅色的刀刃劃開空氣時似乎能聽到雕的長嘯。

羽呼四之型是模仿雕的捕食形态而形成的刀法，故而迅猛而準确，只有在赫刀的狀态下才能使出，威力強大但也極度消耗體力。

童磨雖然失去了聽覺和平衡力，但明顯能感覺到熾熱的刀刃正在準确接近他的脖子。

又是這樣，到底是怎麽發現我的位置的？

「血鬼術·結晶之禦子」

在赫刀距離脖子還有一米的時候，童磨迅速用血鬼術化出了數個同自己模樣身形都完全一樣的複制品，将自己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混在了這些複制品當中。這些複制品同樣也能使用他所有的血鬼術，從外表根本分辨不出。

那名少年不可能發現真正的自己是哪個，而自己只要利用他砍錯的這一瞬的時間，便能恢複耳朵。

童磨是如此打算的。

然而，柊一葉的刀刃卻準确地落在了童磨的脖子上，伴随着濺出的藍色火花，皮肉連同脊柱被瞬間切開，鬼的頭顱飛了出去。

啊嘞？

童磨臉上的笑依舊燦爛，只不過笑容有點僵。

我輸了嗎？

啊，輸了也沒辦法呢，畢竟都已經盡力了呢。

不過，為什麽少年能夠準确找到我的本體呢？

僅僅是運氣好嗎？

天地翻轉之際，他看到了身體手腕上戴着的那個桃核手繩，腦海中浮現出那時候的場景。

“你有聽見什麽聲音嗎？”

“什麽聲音，沒有哦。”

啊，難道是那個聲音嗎，身體變小後突然聽見的。

是只有年紀小的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嗎，所以身為少年的獵鬼人能找到我。

一直很期待，沒想到是這麽個用法哎。

好神奇啊，小雪。

女孩的身影出現在了視線中。

他露出了溫柔的笑。

小雪，傷好些了嗎。

恭喜你，成功了呢。

以後，也請一定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

還有……

我還是很喜歡你哦。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沒有吃掉你真是太好了。

啊，這就是死亡嗎。

意識逐漸模糊，卻莫名地感到很安心。可是，逐漸襲上心頭的這種感覺是什麽呢？

是叫做“孤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