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賓客陸續散去。
我在伴娘的攙扶下,筋疲力盡回了酒店房間。
烏雲楠被灌了不少酒,仍留在宴會廳,跟幾位烏家親朋一同收尾。
很快,這間暫作洞房花燭夜的最貴套房,只剩我一人。
放眼望去,大得分外空蕩蕩。
整個世界,忽然就清淨了下來。
完婚了。
下一步,該讓烏雲楠安排我進烏氏了。
我看中的是市場部,屬集團核心部門,難進。
但帶關系的話,還是這樣的關系,烏雲烈應該不好拒絕。
憐憫有時候是人性的弱點。
我已一無所有,不妨賭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會對過期戀人起第二次憐憫。
不過話說回來,烏雲烈去哪了?
自被姜蕭拽下臺,就沒再見他露面。
按理,第一茬要敬酒的賓客裏,就有他。
Advertisement
這種日子,難不成還要臨時抽身去忙集團業務?
思緒胡亂走着,我慢慢癱倒至床上。
身體有支撐的感覺,真好。
姜氏出事後,身後無人可依,唯有咬緊牙關的自己。
真假摻半的堅強,足夠在夜深獨處時,神不知鬼不覺地将我擊潰。
上個月這個時候,我還在處理老姜的後事。
他走得突然,差點将我擊得粉碎,可似一株弱勢無依只剩倔強的小草搖搖晃晃,我還是從接二連三的暴風雨裏挺了過來。
終究,是有諸多不甘的性子。
我不願向老姜看齊,走投無路時選擇做一膽小鬼了結此生。
而骨子裏不願屈從命運的死倔,是有代價的。
比如,這場婚姻。
但它同樣也是烏雲楠遞過來的一根橄榄枝,上面繞着一線誘人的生機。
更是我潛入烏式的一張入場券。
.
外間有腳步聲,估計烏雲楠忙好回屋了。
我睜了睜眼,拿手背擦掉了眼角的熱淚。
重新合眼,并不打算起身迎迎這個新郎。
與烏雲楠兩人單獨面對面時,我可以卸下很多僞裝,不需要人前那般緊着自我。
直到他在門上敲了兩下。
房間裏一下子彌漫開一股酒精氣息。
我霍然睜眼,并未瞧他,只等他開口。
不知想同我說什麽。
“小洱。”
他忽然開口輕喚我一聲。
我整個人似一只受驚的雛鳥彈離床面,兩眼一擡,見到了那個幾乎缺席整場婚禮的“長輩”。
是烏雲烈。
像是有所忌憚般,我身子往後退了退,一顆心直沖嗓子眼。
而他紅着眼,正一步步靠近。
“你來做什麽?”我問,口吻克制又疏冷。
酒精味愈發濃烈:“為什麽?”
我緊抿紅唇,心中翻湧的情緒壓了又壓:“大哥,請您自重。”
他忽然定住,不再向前,一雙醉意朦胧的眼怔愣對我:“大哥?”
我低頭,錯開他的逼視,嘴裏不忘提醒一句:“這是我和您弟弟的新房。”
“不是的。小洱,你聽我解釋。我們——”
不容他說完,我生硬截斷:“我們早就沒關系了。”
他似被挑釁般,神色陡然生變,可能醉酒将我誤當成了平日那些下屬,霸道氣質全開:“你胡說!你——”
話未說全,朝我撲了過來。
我閃開,他倒在了我方才躺的位置。
頭一回見他還有這般不堪入目的行徑,我起身,冷眼俯視他:“烏雲烈,你娶我姐,我嫁你弟,我們,扯平了。”
他掙紮着起身。
我不知醉鬼無休無止要鬧到何時,正打算轉身找手機求外援,卻被他一下抱住。
我攢勁掙脫,卻被他抱得愈緊,耳後撲滿他炙熱氣息。
幾次掙紮下來,我松了口氣,決定放棄。
整個身體被他抱得發燙,每一寸肌膚像是記起了從前他給的溫熱。
有什麽涼涼的東西滴落我額頭。
一瞬的事,我四肢僵硬,驚覺他在哭,心髒跟着驟然一縮,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捏住,頃刻忘了跳動的節奏。
“烏雲烈,你——”話到一半,喉間不自控翻滾起酸澀。
“混蛋!”
有人出拳,打在了烏雲烈身上。
驚魂未定的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烏雲楠再次出手,将醉鬼一把拉開,動作粗魯又野蠻。
而後當着我的面,一拳又一拳地揍在了爛醉如泥倒床的烏雲烈身上。
烏雲楠沖他發洩的模樣,像是附上了另一個我。
我眨了眨幹澀的眼,自言自語似地低喃一句:“夠了。”
那張一如年少時英俊的臉上,已青一塊紫一塊。
我再也看不下去,撇過頭,提高分貝:“夠了!烏雲楠!別打了!你把他趕出去!”
烏雲楠猛然停手。
被打的人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直直望着我,似奄奄一息,眼眸中布滿晶瑩淚光,帶血跡的嘴角微微顫抖,仿佛在強忍着心中委屈。
西裝口袋掉出一個紅包,厚厚一沓。
我瞥了一眼,心中失笑:所以,他是特地來房間送敬酒紅包的?
把人趕出去後,烏雲楠回屋擁抱了我。
我沒忍住,第一次在不愛的男人懷裏,卸下所有防備,哭成淚人。
而烏雲楠沒有安慰,只在我氣息漸穩時,嘟哝了一句:“姜洱,你在發燒。”
.
烏家辦完喜事後,把公司當家的工作狂新任總裁,破天荒連着半月未現身。
而我,已按原計劃,搬入烏雲楠為婚後生活新購置的中式別院之中。
從前我覺得,這種幾個億的院子,并沒什麽好稀奇的。
姜氏沒了後,再看處處彰顯低調奢華的別院,我才意識到幾個億,真的是很大一筆錢。
不知我用盡全力,能不能贏回一個姜氏。
期間,姜蕭有打過幾次電話給我,我都未接。
我與她之間,自小姐妹情分本就淡薄。
至于她口中的妯娌關系,在她嫁給烏雲烈之前,尚不生效。
更何況,我挪不出時間給這樣無關緊要之人。
抱着烏氏的資料,從早啃到晚,我必須争分奪秒,盡快熟悉整個集團。
本以為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與那日借酒冒犯之徒碰面。
誰曾想,烏雲霆入住的私立醫院,一天夜裏忽然來了急電,告知老頭子病危。
烏雲楠中止應酬,火急火燎從外面趕回,将我捎上後一同奔赴醫院。
在醫院搶救室的外面,我見到了烏雲烈。
臉上已無任何被打的痕跡,仿佛那一夜的鬧劇壓根就沒發生過。
見烏雲楠牽着我出現,他冷峻的黑眸一瞬起亮,又迅速恢複淡漠,沒對我倆說任何話,哪怕寒暄一句“來了”都沒。
烏雲楠也懶理,自顧帶着我走到助理跟前,詢問情況。
事關生死,誰都不好預判。
還是得等搶救結束。
萬幸,烏雲霆活了下來,但身子更加不如從前。
記憶似乎也時不時發生錯亂,辨不清兩個兒子誰是誰。
而對于我這個進門沒滿月的兒媳,産生了奇怪的應激。
每回看到我,老頭子便失控亂語。
烏雲烈未和烏雲楠商量,直接禁止我再出現在他們父親面前。
當然,他不是直接當面同我講的,而是經由他私人秘書轉達。
我倒沒有任何不快,畢竟,我與烏雲霆完全不熟。
也不擅長處理家庭成員之間的你來我往,正好托烏雲烈的福,落個清淨。
烏雲楠知曉後憤懑不平,非要過去同獨·裁者理論,被我勸下,沒那個必要,何必自讨沒趣。
這個家,烏雲霆狀況不佳,烏雲烈全權掌握了話語權。
我不想因這樣一件小事,阻礙我之後進烏氏工作。
.
等我通過面試、筆試等一系列繁瑣流程,正式入職烏氏市場部,已是兩月後的事。
期間幾次去烏氏集團,都未碰見烏雲烈。
聽面試我的幾位hr議論,他是去了國外幾個分公司出差,一時半會不會回。大約知曉我的特殊身份,她們還小心翼翼向我求證。
對此,我只能禮貌笑笑,将這事含糊過去。
對烏雲烈的日常,我比她們還要模糊。自婚禮後,兩兄弟的關系肉眼可見地急轉直下,對于這個大哥的私人行程,烏雲楠完全沒興趣,能避則避。這唯一于我可能聽點消息的通道,也被堵死了。
一身職業裝邁入市場部的那一刻,我尋思着上天也在助我,這個節骨眼,最可能成為阻礙的人,不在。
至于等烏雲烈回國,發現核心部門添了一個我時,木已成舟。
之後他對我是留是裁,我都會提前做好應對。
既然我進了烏氏,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前,是斷然不會離開的。
果然,烏雲烈回國當日,沒回家休息倒時差,直接風風火火進公司召開會議。來市場部找幾位得力幹将時,一眼就瞥見了多出來的我。
我裝作沒看見,只顧悶頭忙手頭數據。
他大概在我位置後停留了幾秒,便匆匆帶着部門管理層去了會議室。
日子在朝九晚五中逐漸向前走。
随着對業務不斷地深入了解,我下班的點也越來越遲。
烏雲楠不忙的時候,偶爾會來公司接我。忙的時候,我都自己開車回家。
所謂的婚後生活,完全做到了互相信任,互相不幹預彼此。
所以,烏雲楠在外忙些什麽,我并不清楚。而對于我在烏氏市場部具體負責哪些,他也從不過問。
因為所在小組出色的業績,我的職位也在一點點往上升。
原以為成業務骨幹後,能開始獨立帶小組帶項目,誰曾想,烏家出了件大事。
烏雲霆搶救無效,撒手人間。
別說我無法正常上班,烏雲烈都連着幾天未踏入集團一步。
而等這一切過去,我再回到市場部時,同事們看我的眼神都變得微妙又閃躲。一頭霧水在工位上坐下,沒多久,我就被部門總監叫去辦公室。
談話結束後,我再回到自己位置上時,我在烏雲集團的位置,變了。
動我位置的人,就是總裁烏雲烈。這一天,他也正式接下烏雲霆的董事長之位。
這個男人不知哪根筋抽着了,竟直接将我從市場部調到了他身邊,做他的總裁女秘書!!!
職位變動從部門總監嘴裏說出來時,我的第一反應是這位獨斷專橫的烏氏霸總,是不是受了喪父的刺激,所以腦子出了問題。
直到我按公司秘書着裝标準出現在欽點我的男人跟前,我才意識到,這一切是真的,不是他一時興起,更不是抽風亂來。
從此,烏氏集團總裁身邊,告別了只有男秘書的歷史。
平日都是褲裝,第一次穿裙裝,還是短到膝蓋以上那種,我走路都覺別扭。
等人在烏雲烈跟前站定,他肆無忌憚打量我穿裸色絲襪的雙腿時,我內心的厭惡到達了一個頂點。
他卻毫不收斂,徑直走到我身邊,低頭嗅了嗅:“這個香味,還是那麽好聞。”
我錯愕萬分,瞠目抵上他意味不明的視線時,他又輕佻一笑:“挺懂事的,婚戒沒戴。”
我咬了咬唇,一張口聲音就發顫:“烏總,您請自重。”
他笑笑,像看甕中之物那樣瞧我:“聽你的,小秘洱。”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