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陳偉不敢露出喜色,只敢低聲喚着
“沉香,快入內”
在衆人的注視下,褪下鬥篷的她緩緩步入大廳
穿着無繡素色絹衣,長可及地的發紮着素色絹帶的沉香,低垂着臉兒,輕盈的伏地為禮,素色的絹袖散在身畔,如蝴蝶的羽翼
她垂首注視着,眼前的青石磚,感受到大廳之中,那陣不尋常的寂靜
僅在踏入大廳時,那匆匆的一眼,她已看見了,大廳中人人垂首站立,恭敬對待的那個男人
他正斜卧在榻上,四周堆滿着一束束竹簡,簡上墨痕未幹粗糙的指掌握着朱筆,正在批注孫子兵法,信手揮毫,筆墨酣暢
“這位大夫善以香料治病,救人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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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料如何治病?”
“屬下親眼所見是——”
“我不是問你”他依舊看着兵書,甚至不曾擡頭
“中堂恕罪!”陳偉的前額,重重的叩地
委婉輕柔的聲音,在這時響起
“香料與藥材無異,可焚來嗅之、熬來喝之、磨來敷之,只要調配得宜,不論內外傷,或是新病與沈痾都有功效”
女子的聲音,讓朱筆略微一停
他沒有想到,這大夫會是個女子
“那麽,你要如何治我的風寒?”他淡然問着,朱筆又動
“請中堂允許,容我引火焚香”
他只答了一個字
“可”
沉香輕盈起身,在衆人驚愕的注視下,走到大廳的長明燈旁,取出懷中的紙撚,引了長明燈的火
不早也不晚,他在這時擡頭,恰恰看見這一幕,望見粲然流麗的火光下,她那張絕美的容顏
他的身軀狠狠一震,心倏地揪緊
原本,他以為自己早已沒了心
他的心,在許多年前,就随着摯愛死去
但是……但是……
怎麽可能?
眼前的這個女人,眉目竟會與他魂牽夢萦的摯愛,那麽的相似
染滿朱墨的兵書,因為他錯愕松手,跌落在青石磚上
怎麽可能?!
他的鐵石心腸,劇烈震動着,眼睜睜看着她從懷中取出香囊,再拿出陶熏爐,置入火苗,撒入些許不知名的粉末
而後,她探手入袖,取出一把小巧的細刀——
“放肆!”
一見到兵器,侍衛立刻警覺,急急跨步上前人還未到,兵器已至,重重的擊打白女敕的手腕
細刀锵然落地,柔女敕的小手泛起紫紅,她疼痛不已,雙眸含淚
侍衛還要近前,高大的身軀卻陡然欺近,單手握住刀背,反力一推,強大的內勁将侍衛推得踉跄後跌,狼狽的跌坐在地上
他竟然離開繡榻,來到她的面前,親自捧起她的臉兒,仔仔細細的端詳
就算他初時多麽震驚,這時也迅速化斂為平靜,俊美無俦的臉龐上,看不出半點情緒
沉香望着他
這男人有一雙令人琢磨不透的眼睛,凜凜烈烈,銳利逼人他望着她的眼神,恍若她是只被他擒獲的鹿兒,只能随他任意處置
她聽過關于他的各種傳聞
必靖
必中堂
南國最有權勢的男人
不論南國或是北國,所有人都知曉,這個男人的惡名
必家兩代父子,都是南國重臣南北兩國長年敵對,南國皇帝卻昏庸無能,若非有關家父子,竭盡心力,長年輔助朝政,不論內政或是外務,全一肩扛下,才能讓南國國力不衰
但近年來,關父年歲已大,極少再插手政事,而任位中堂的關靖,早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再加上,十年前征戰北國,也是由關靖領軍,才能打敗北國人人早就心知肚明,就連至高無上的皇權也一步一步的,逐漸被關靖的勢力鯨吞蠶食
戰後,為了盡速恢複國力,彌補戰時的虧損,他奏請皇上,頒布節儉之令,放肆奢華之人一律問罪
他還立下規矩,不論官員大小,在上朝前一日,都得先來到這兒,巨細靡遺的向他禀告
換言之,不論各地消息、所有政事,關靖都會比皇上早一步知曉
必于關靖的事跡,一樁樁、一件件,她記得分外清楚
這手,殺過千萬人
這眼,望過腥血成河
但,萬萬想不到,他觸及她時,竟會如此溫柔
“這麽纖幼的手,就算是握刀,也傷不了人”他緩慢的執起她的手,彎唇而笑,雙眸細看她的手腕、她的掌心、她的指,還無限憐惜的輕撫着,她手腕上的傷
然後,他擡起手來,以粗糙的指劃過她的眉目,他指上的墨漬,染了她的肌膚,像是為她烙了印那一瞬間,她心裏已然明白,這個男人不會放她離去
微彎的唇,笑意更深了些
“陳偉”他嘴裏喚着,雙眼仍望着她
“屬下在!”
“你可算是費盡心思了說是替我找來大夫,但實際上卻是替我備了這麽一份厚禮,而且還深得我心”關靖贊賞有加,滿意至極“辛苦你了”
陳偉大喜過望
“只要中堂喜歡,屬下再辛苦也值得”能博得關中堂的歡心,他的官途肯定能扶搖直上
“我很喜歡,喜歡得很”關靖輕聲說道,緩緩轉過頭去,微笑的說道“只不過,按照律例,賄賂,是死罪”
陳偉沸騰的熱血,瞬間涼透
“中、中堂?”他臉色慘白
“大夥兒都瞧見了,你這可是罪證确鑿”關靖淡淡說着,吩咐兩旁侍衛“把他推下去,在門外斬了”
“中堂饒命!中堂饒命!”陳偉慘聲高呼,全身顫抖不已,萬萬想不到,一番心血換來的,竟是死路一條
無情的侍衛拖着他,往大廳門外走去,任憑他如何掙紮與哀求,都沒有任何效果,更沒有人敢開口求情
就在他即将被拖出大廳時,關靖再度開口
“對了,陳偉”他直起身來,唇上笑意不減“我會留下你的禮物,你就乖乖瞑目,去向閻王報到吧!”
罔顧陳偉逐漸遠去的慘叫,關靖拉起沉香,将她拉入寬闊且堅實,如似牢籠一般的胸懷他的溫度、他的氣息,将她籠罩在其中,讓她無處可逃
沉香仰望着他,心中知曉
這個男人,從今以後,就将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