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偌大客廳因喬明瑞的一番話陷入寧靜。
幾秒後,喬振天終于從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中回神,不敢置信地問:“你不道歉,那回來幹什麽?”
喬明瑞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我來幹什麽?”
“當然是回來,拿走我應得的東西了。”
舒雲茫然地看向喬振天:“什麽東西?”
被詢問的喬振天面色鐵青:“你答應做的事情,一件都沒辦到,還好意思開口問我要?”
“你這話說得不對。”喬明瑞在他對面坐下,滿臉的不同意,“和那三個人交好,在他們三個人之中挑選訂婚對象,并最終邀請他們參加訂婚晚宴……”
“這三件事,我可都做了。”
“至于他們怎麽想,怎麽選,那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如果我真這麽厲害,現在哪還輪得到你們坐着跟我說話?”
“你!”喬振天拍案而起,意欲反駁,卻又發現對方所言屬實,嗫嚅了半天,終究是一個字也沒吐出來,頓時站在那裏,尴尬起來。
還是舒雲适時遞了個臺階:“有什麽話坐下來慢慢說。”
将喬振天安撫好,她這才神色複雜地問:“所以,你答應給他什麽東西了?”
正端起杯子,喝茶壓驚的喬振天,當即被嗆到,眼中閃過一抹心虛:“……沒什麽,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接着,他轉移話題:“雲天呢?剛上完藥就跑不見了,醫生不是說要他靜養?”
“待會兒禮儀老師就要來上課,還不快把人找回來?”
說完,不等舒雲回答,他又再度起身,朝喬明瑞看了一眼,背着手往樓上走:“去書房聊。”
喬明瑞跟上,路過面無表情的舒雲時,刻意停下腳步,低頭朝她神秘一笑。
“舒姨,麻煩您待會兒沏一壺茶上來。”
“畢竟財産這東西,雜七雜八的,什麽都有,一時半會兒肯定是說不完。”
“您說,對吧?”
見舒雲臉上終于浮現驚愕不安,喬明瑞這才心滿意足地邁開腳步,略過對方。
舒雲不知道這件事,在喬明瑞的意料之中。
畢竟用以作為籌碼的財産,原本屬于喬振天已經逝去的原配連随月,在舒雲登堂入室後,便被喬振天“大方”地送給了她。
可惜沒多久,為了能讓自己的事業更進一步,不知從哪兒打聽到,那三個人對他有意的喬振天,知道喬明瑞對這些東西一直很在意,便背着舒雲和他簽了協議,答應在事成之後,就把這些東西交到他手上。
要不然,喬明瑞也不會和那三人糾纏,甚至被他們的虛情假意騙到,萌生出“也許就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的可怕念頭。
還好,意識覺醒的夢境來得及時,讓他懸崖勒馬。
同時也給了他複仇與反擊的機會。
小說裏有提到,舒雲剛進門時,一直安分守己,沒想過插手家裏的生意。可惜她兒子喬雲天,并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花錢如流水不說,最近更是混了賽車俱樂部,豪車一輛接一輛地買,很快就連舒雲也沒法支撐他的開銷,變得囊中羞澀。
這種事,她自然不敢和喬振天說,只能将主意打到連随月留下的財産上。
算一算,現在她應該已經找到了賣家,準備交易了,卻沒想到喬振天臨門一腳,來了這麽一出。
那能不着急嗎?
可憐天下父母心。
既然她這麽慘……那待會兒,就送她一份“大禮”,“彌補”一下好了。
喬明瑞微笑着,在喬振天身後關上書房的門。
“東西給你,可以。”喬振天害怕他又說出什麽刺激自己的話,不敢再寒暄,連忙開門見山,“但你昨晚實在做得太過分,把我們喬家的臉都丢進了,估計還得罪了不少人。”
“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惹出來的爛攤子,自然要你解決。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必須澆滅他們的怒火。”
“只要事成,我決不食言,立刻把東西都給你。”
他這樣信誓旦旦地說了一通,卻只換來喬明瑞一聲冷笑。
“聽起來有理有據……”
“但是,我拒絕。”
他神色倨傲地背靠着書架,理直氣壯:“難道不是那三個少爺先放鴿子,先打了我的臉?”
“既然正主都不到場,那這宴會辦與不辦,又有什麽區別?”
“再說了,要不是你們非得攔着我要個說法,我也不至于把話說得那麽明白。”
“從頭到尾都不是我的錯,你怎麽好意思讓我去賠禮道歉呢?”
“你,你胡攪蠻纏!”喬振天又哆嗦着手,指向他,“好好好,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
“什麽連随月的遺産,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讓你現在就身無分文地滾出去!”
“這麽着急做什麽,我話還沒說完呢。”
喬明瑞絲毫不怵,随手拉了根椅子坐下,單手把玩着桌上的鎮尺,耐心十足:“我當然沒有想白白拿走遺産。”
“作為交換……之前,我在三個人那兒,聽到一個消息。”
“關于城東那塊地,要是可以的話,盡力拿下來。”
喬振天呼吸一窒:“真要開發?”
“是。已經快公布文件了。”
“他們三家……沒興趣?”
利益在前,喬振天勉強壓制住發熱的頭腦,追問。
倒還挺謹慎。
不過這事情的确是真的,就算喬振天事後去調查,也會得到同樣的結果。
只是這炙手可熱的項目,卻在公布招标結果後的第三天,因地裏發現極具考古價值的古墓群而不得不中止,擱置了好幾年,才在上面建了個博物館。
但博物館帶來的收益與商圈相比,那可是天差地別。
小說劇情裏,喬家沒能參與這個項目,而買了這塊地的世家因為投入過大,而損失慘重,幾乎一蹶不振。
這種“好事”,喬家可不能錯過。
喬明瑞低頭擦拭眼鏡,氣定神閑:“沈家最近有別的項目,抽不開身;季家剛吞并幾家娛樂公司,資金周轉正吃緊;至于文家……到時候留個好位置,給他們當酒樓,那就算最大的回報。”
這話并不是作假,那三家的确沒興趣,哪怕喬振天親自去查證,也只會得到同樣的答案。
只要吃下這個項目,喬家将會更進一步,甚至有可能達到與沈家、季家和文家相同的高度。
“聯姻”所能帶來的好處,與之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眼見對面的人面露喜色,喬明瑞不緊不慢地說:“當然了,他們不感興趣,但其他人感興趣。”
“你什麽意思?”喬振天收起笑,不滿地看他。
“我什麽意思,剛才不是說得清清楚楚了?”
喬振天臉上由陰轉晴,嘴唇顫動幾下,正要開口,書房門忽然被敲響,聲音大得像是有人在拿榔頭砸門,并伴随着玻璃器具摔碎的聲音。
不用想都知道,在喬家能這麽肆無忌憚的,只有對方唯一的親生兒子喬雲天。
“雲天,你怎麽來了?快讓開,別讓玻璃碎片紮到你的腳!”
“爸,快放我進去!”
喬振天面色鐵青:“大人們聊工作,你在這兒大呼小叫,簡直不像話!”
“聊什麽工作?爸你可千萬別聽喬明瑞的,他在騙人!”
舒雲的聲音逐漸變大:“你這臉怎麽了?!不是才給你上了藥嗎?醫生,快把醫生叫過來!”
“媽你別慌,我确認過了,鼻子沒事兒!我得先找爸評評理,不然咽不下這口氣!”
“诶你這孩子,哪兒來的鑰匙!”
門被打開,喬雲天灰頭土臉地竄進來,滿目兇光:“爸,你千萬別聽他的啊!”
喬明瑞被喬振天的視線掃到,故作無奈地搖頭。後者移開視線,眯着眼看向自己的親生兒子:“為什麽這麽說?”
“他早對我們心懷仇恨,想方設法地報複我們,要不然,昨天怎麽可能這麽做?!”
“就在剛才,他還又把我推倒了一回!你看看,我這臉又摔青了一塊!”
喬振天還以為對方想說喬明瑞在地皮開發一事上使詐,誰知卻是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臉色由青轉黑,是喬明瑞都擔心他會不會被氣厥過去的程度。
偏偏喬雲天對此一無所覺,挽起袖子像是要繼續大放厥詞,被舒雲迅速攔住:“你爸他們在說正事呢,你就別來添亂了。”
“什麽正事?我被打不是正事嗎?”喬雲天不依不饒。
“行了!”
喬振天用力一拍桌子,震得屋內風平浪靜。他壓下怒火,終究是舍不得罵自己兒子,再度看向喬明瑞:“你真推他了?”
看了半天好戲的喬明瑞,一臉無語:“先不說我到底能不能推得動他。就看我現在的臉色,都能猜出來我還生着病呢。”
“再說了……這人還能傻到,只過了一個晚上,就能連續在同一個人身上,以同樣的方式,栽兩次?”
頓了頓,他按着太陽穴,似是無可奈何:“實在不行,查監控吧。”
他的态度過于坦然,喬振天父子還沒說什麽,舒雲率先嗅出異樣,當即拉住自己兒子的手,還想再勸,誰知喬雲天并不領情,甩開了她的手:“媽你別打岔,我今天非得揭開他的真面目不可!”
傭人領了命令出去,沒一會兒,便為難地進來:“先生,少爺,監控壞了。”
“壞了?!”喬雲天怪叫出聲,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雞,“這麽巧就壞了?我不信,是不是你弄壞的?”
面對這蠻不講理的指認,喬明瑞冷笑一聲,雙手抱臂,長發垂落在腦後,露出張揚明豔的笑容,直盯得喬雲天避開視線,這才開口:“喬少爺忘了?我已經有半年沒回過家。”
“上一次離開這兒,還是因為摔斷了腿,出去養傷。”
“我能在你們眼皮子底下把監控弄壞,當時摔斷腿的,還指不定是誰呢。”
喬雲天面紅耳赤,嘀嘀咕咕:“也,也不能排除,是你迷惑了什麽人,幫你做的這事兒……反正憑你那張臉,很輕松就……”
“住口!”
喬明瑞眼底剛泛起冷意,就聽見喬振天和舒雲異口同聲地打斷了喬雲天這番意有所指的話。
他看一眼氣息不穩的舒雲,心裏覺得古怪。
這裝生氣,裝得有些過頭了吧?剛才那一聲吼得幾乎破了音,儀态盡失,沒有半點貴婦人的氣質。
舒雲一向是恨不得“貴婦人”這個标簽焊死在身上的。
沒等喬明瑞細想,喬振天的叱責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我看是最近把你寵得無法無天了,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從明天開始,你給我待在家裏,哪兒都不許去,好好給我重新學一遍社交禮儀。什麽時候合格,什麽時候再給我解禁!”
喬振天一臉恨鐵不成鋼,舒雲什麽也沒說,低着頭拽着喬雲天往門外走,一副急切的模樣。
喬雲天俨然被吓壞了,竟然沒反抗,夾着尾巴,大氣不敢出,老老實實地離開。
喬明瑞微微挑眉,原本他只是想教訓一下喬雲天,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收獲。
要知道喬雲天正事幹不好,攪混水的本事卻是一流,以前沒少壞喬明瑞的好事。
現在被禁足了,簡直省心不少。
兩人一走,喬振天倒了杯茶,遞到喬明瑞手邊,語重心長:“明瑞啊,你也知道那小子一向這麽不着調,別太把他當回事。消消氣,對養病也好。”
這副息事寧人的作态,看得喬明瑞想笑,連帶着也咳得厲害。
喬振天後退半步:“生意的事情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我先叫醫生來給你再看看?”
“不用了。”忍住咳嗽,喬明瑞生硬拒絕他的“好意”,“我趕時間。喬老板還是盡快做決定吧。”
他笑意盈盈地威脅完,就看見喬振天繃着臉,整個人沉在陰影裏,許久才松了口:“可以。但必須在我确認,你帶來的消息沒有問題之前。”
喬明瑞點頭:“這是當然。那麽作為誠意,我不會将城東開發的事情透露給外人。”
只不過,剛才舒雲躲在門外,應該全都聽見了。
舒雲,自然不能算是喬振天的“外人”。到時候要發生點什麽,他也不算言而無信。
真期待這兩人将全部身家投進去後,血本無歸的憤怒啊。
*
交易達成,喬明瑞謝絕了對方假仁假義的留飯邀請,徑自離開。
守在門口的車見他出來,立刻打起雙閃,像是有些迫不及待。
喬明瑞莫名其妙地從中讀出一股子喜悅來,于是因為喬家三人而煩躁不悅的心情舒緩幾分,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快步過去上了車。
旁邊送他出來的傭人呆在原地,直到車駛出喬家大門,這才回神,戀戀不舍地回到屋內。
“有點事,耽擱了一會兒。沒人為難你吧?”
喬明瑞拿起保溫杯喝了口水,潤潤嗓子,看向戴着口罩的少年。
殷渠回想起傭人們朝自己投來的嫉妒目光,以及各種打探他與喬明瑞關系的話,心頭有些不舒服:“沒有。您接下來想去什麽地方?”
喬明瑞沒聽出端倪,看一眼表,報了個地名,又說:“時間還早,帶你去買點衣服和生活用品。”
殷渠眉頭一壓,似乎想拒絕,喬明瑞看見這一情況,不禁想起小說劇情中,對方被身邊助理以“從來不關心下屬,只把自己當工具”為理由而背叛,便覺得有必要以身作則,潛移默化地帶給對方改變。
于是他溫和地解釋:“你現在是我的助理,是自己人,我自然要對你好。”
“要真覺得不好意思,那就在工作中回報我。”
“以後要是自己開了公司,也別忘了體恤下屬,絕對不能小觑人心。”
殷渠只當對方最後一句是在開玩笑,此時滿腦子都是“自己人”三個字,耳廓悄悄泛紅,口罩下的唇也抿成一條線。
他竭力克制自己上揚的嘴角與迫不及待擡起的眉梢,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都聽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