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門拉開,龍瑄大汗淋漓地坐在馬桶蓋上,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穆亦嫣看她悶了滿臉的汗還不摘口罩,頓時急了,上前替她将口罩摘掉,蹲低身子問她:“怎麽流了這麽多的汗,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龍瑄還沒意識到自己變回了人形,眼珠亂晃,不想說話,直至看到自己穆亦嫣瞳孔中的倒影,愣了一愣,緊繃的眉頭舒展了些,應道:“剛才不舒服,現在好多了。”
“醫院太熱了,我也很熱。”
穆亦嫣看她精神狀态尚好,眼睛裏有神采,說話也清楚,立刻把腦中最糟糕的情況劃掉,轉而關注龍瑄的臉頰。
龍瑄臉頰紅紅的,把汗擦幹以後,紅得更明顯了,而且一邊的顏色比另一邊深,看着很像過敏。
穆亦嫣捧着龍瑄的臉左看看右瞧瞧,問道:“你是不是吃什麽過敏了?”
“臉怎麽這麽紅?這邊更紅一點。”
穆亦嫣用手觸了觸,擔心龍瑄會疼,力道放得很輕。
不僅紅,還有點腫。
龍瑄察覺到穆亦嫣碰的這一邊是剛才自己臉朝下摔的那一邊,心想這個紅應該是摔出來的紅,但她不能跟穆亦嫣說實話。
“過敏”這個詞打開了龍瑄的思路,她順着穆亦嫣的話說:“可能是……大蒜過敏,我剛才太困了,出來的時候吃了幾粒大蒜。”
她兜裏還有一顆大蒜,就是最好的佐證。
這樣一來,滿嘴大蒜味的理由也找好了。
龍瑄又開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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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穆亦嫣生氣道:“怎麽能吃大蒜!困了就不要亂跑,回家睡覺去。”
她心疼地摸摸龍瑄的臉,說:“吃個大蒜怎麽還把自己吃過敏了,現在要怎麽辦?”
“吃藥嗎,還是看醫生?”
穆亦嫣想到現在就在醫院,看病十分方便,扶住龍瑄的手臂,想讓她站起來,說:“我們去看醫生。”
龍瑄反握住穆亦嫣的腕子,連忙說:“不用不用。”
她不想看醫生。
“過敏只是小問題,我多喝點水就好了,喝完水,一會兒就消下去了。”
穆亦嫣心想,她們龍的身體素質還真是奇特,發燒喝點水燒就退了,過敏喝點水,過敏也好了。
鑒于上一次親眼見識過,穆亦嫣沒有懷疑龍瑄的話,她看着龍瑄的眼睛說:“緩過勁來了嗎?”
“緩好了,我帶你去喝水。”
龍瑄點點頭。
通訊器還在剛才那個位置放着,上面的通話已經結束了,不知道是緊張的時候按掉的,還是龍奚那邊發現了這裏不對勁,主動挂掉的。
出去的時候,龍瑄沒忘記把自己的“革命戰友”帶走。
穆亦嫣像扶着一個病號那樣扶着龍瑄往病房走。
龍瑄其實不難受了,從小龍崽的狀态回來之後,她頭也不暈了,肚子也不疼了,甚至腳步都比先前輕盈。
她很想正常走路,但又要自圓其說,不得不裝出一副虛弱的樣子。
聽見門口有動靜,吃飽喝足的任穗箐轉過頭來,看見一個扶着另一個進來,眼皮一跳,問道:“這是怎麽了?”
穆亦嫣說:“吃東西過敏了。”
“在廁所悶了一臉的汗。”
任穗箐疑惑,沒聽說過敏會流汗的呀,過敏不是起疹子嗎?
說起臉上的汗,龍瑄想起自己還得去洗把臉,髒兮兮的,又很黏,很不舒服。
她往廁所的方向拐了拐,穆亦嫣會意,将龍瑄扶了進去。
龍瑄洗臉的時候,穆亦嫣問道:“除了臉,身上哪裏還有紅腫?”
龍瑄想起自己以前過敏的場景,必然是東一片西一片,慘不忍睹,只有臉上起反應的話,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于是她信口雌黃道:“背後也有一些。”
穆亦嫣忍住想掀龍瑄衣服的沖動,看到龍瑄洗完臉臉上的紅腫消了一些,便道:“你現在一邊紅,一邊不紅了,有退了一些,走吧,我們去喝水。”
洗完臉是好很多了,龍瑄嘴裏的大蒜味兒也淡了很多,胃裏火燒火燎的感覺也沒有了。
她覺得自己冷靜下來了,不會再貿貿然然變成小龍崽了。
而且剛剛走那條過道的時候,龍瑄發現自己跟穆亦嫣靠得很近的話,就能聞到她身上香水味。
要是一直跟她挨着,自己鐵定聞不到別的味道。
這就代表着,她再也不用靠吃大蒜來掩蓋醫院的消毒水味了。
聞阿嫣身上的香水味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肩膀一沉,穆亦嫣發現龍瑄朝她靠了過來,擔心她身體又難受了,就把她扶到陪床邊上,要她躺下。
又是送紙巾,又是送水。
龍瑄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受傷的是任阿姨,阿嫣卻跑過來照顧她這個假傷員。
她想着自己找個離穆亦嫣近的地方坐坐就好,但穆亦嫣非要讓她在陪床上躺下。
龍瑄小聲拒絕,并沒有什麽用。
她躺下了,和任穗箐這個實打實的病號并排。
穆亦嫣倒了一大壺水遞給龍瑄,說:“慢慢喝,要都喝完,喝完就好了。”
龍瑄點頭,靠在床頭小口小口地喝着。
任穗箐不樂意了,支使道:“穆亦嫣,我也渴了。”
穆亦嫣探頭一看,見床頭櫃上有她剛倒不久的水,說道:“你手邊不是有水?”
任穗箐看着天花板,幽幽地說:“懶得動了。”
穆亦嫣走過去,任勞任怨地端茶送水。
心想待會兒關阿姨來了,她
媽媽還能這麽神氣嗎?
想着穆亦嫣的通訊器就震了一下,龍瑄在她回來的時候提醒她看消息。
穆亦嫣瞄了一眼,望着任穗箐悠然自得的神情,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又扭過頭來,用身子擋住任女士的視線,悄悄地在龍瑄手心裏寫字:要打架了
龍瑄回她:誰跟誰打架
穆亦嫣寫道:那兩個人,馬上他們就來了
穆亦嫣剛寫完,門口就響起了腳步聲。
龍瑄把想說的寫在了眼睛裏:這麽快的嘛?
穆亦嫣朝她點點頭。
病房裏的三個人都注意到了走廊裏的動靜,一起靜靜地聽了一會兒。
鞋跟踩在地上很清脆,來訪者應該是女性。
聽了十多秒之後,率先回神的是任穗箐。
門外的人與她有關,所以她的反應最大。
先躺下,再抓過被子把自己半顆腦袋蒙住,然後執行自己的裝睡計劃。
計劃的關鍵在于穆亦嫣的配合,所以任穗箐沒忘記對自己的女兒發號施令:“穆亦嫣,按老計劃行事。”
穆亦嫣可不記得自己答應過她什麽,笑了笑,走到門口給關嚴雪開門。
“關阿姨。”穆亦嫣叫人的時候,故意加大了音量,好讓裝睡的那個聽見。
任穗箐側着身,避着門口的方向,不為所動。
關嚴雪簡單應了一聲,帶着風塵仆仆的急切往裏頭走。
經過陪床時,龍瑄立馬從床上坐起來,也跟着穆亦嫣喚她:“關阿姨。”
關嚴雪認得她,朝她點點頭,繼而繞過陪床,在面朝任穗箐的方向,搬了張凳子坐下,低聲問道:“怎麽摔的?”
任穗箐眉毛都不動一下,打算将裝睡計劃進行到底。
關嚴雪見她臉上有傷,擡手觸了觸,力道倒是不大,因為是新傷,造成的後果非常嚴重。
任穗箐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龇牙咧嘴立馬了破功。
然後拿眼睛瞪關嚴雪。
關嚴雪正要出聲,門口出現了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打斷了她們,“阿穗啊,怎麽摔成了這樣?嚴不嚴重啊?”
穆亦嫣迎完一個剛好迎另一個,聲音沒有什麽起伏地叫道:“爸,你消息怎麽也這麽靈通?”
“從哪得的消息啊?”
這兩人她明明誰都沒有告訴,可他們就像在任女士身旁安插了眼線似的,一出事,開車的開車,搭飛機的搭飛機,沒過幾個小時,就前後腳出現在她媽媽的病房裏了。
穆钊瞧見了坐在任穗箐身旁的關嚴雪,危機感立馬起來了,繞開了穆亦嫣往裏頭走。
走到任穗箐跟前才發現她是閉着眼的,想說的話又堵在了喉嚨中。
氣氛都烘托到這了,穆亦嫣不得不給自己上戲份。
她趕緊走過來,恪盡職守地說:“媽今天特別累,你們大老遠才外地趕來,肯定也很累,現在看兩眼,就趕快回酒店休息吧,等她有精神了再來陪說說話。”
穆钊外套一脫,挎在床尾,一副撸起袖子要紮頭猛幹的模樣,對穆亦嫣說:“今晚我留下來照顧你媽,她以前生病都是我照顧的。”
穆亦嫣算了一算,他倆在她五歲那年離的婚,她今年已經二十五了。就算她爸說的是真的,他口中的照顧也是二十年前的照顧了。
食品的保質期長的也只有兩三年,他還好意思搬二十年前都已經放馊了的事是來說。
穆亦嫣堅守立場:“爸,今晚還是我留下來照顧媽。”
“你也知道我媽的脾氣,睡前都已經指定是我了,沒經過她的同意擅自換人,她醒來肯定會大發雷霆的。”
言之有理,穆钊連忙說:“那今晚辛苦你了,我明天一早來換你的班。”
說着就把外套挎在了自己手上。
看這架勢是要走了,穆亦嫣看了關嚴雪一眼,心想這尊大佛是什麽想法咧?如果她說要留下來照顧她媽媽,他爸聽完之後肯定不樂意,也會不屈不撓地留下來的。
到時候還不得亂成一鍋粥。
最好的情況就是兩個人一起走。
關嚴雪在穆亦嫣的目光中施施然起身,從容道:“沒摔到腦子就是萬幸,你媽也該長長記性了。”
“讓她在睡夢中反思一下,我晚點再來看她。”
說完,她就朝門口走去,路過龍瑄時,也朝她颔了颔首。
龍瑄對關嚴雪的好感度蹭蹭蹭地往上漲,她是原先是沒有立場的,畢竟她跟任穗箐不熟,不好過多地關注人家的私事,現在已經決定要加入關阿姨的隊伍了,只因為她注意到了她這條窩在角落裏的小生命。
穆钊進來這麽久了,龍瑄多次想跟他打個招呼,每每都被無視。
他甚至在關嚴雪走後,當着龍瑄的面,對穆亦嫣說:“你和龍瑄的事我不同意。”
穆亦嫣無語凝噎,目光和龍瑄的對上,同樣的無辜,心想:她爸要整什麽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