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龍意魔神平安歸來，鳳兮嘴上不說，暗中竟覺得心終于放了下來。
可她随即又意識到，自己正面臨新的麻煩，那就是要按照招親懿旨，與龍意他成親！
“姨母，這該如何是好？”鳳兮無計可施，只好再向姨母讨個主意。
“丫頭啊，姨母已經盡力了！”綽麗仙尊在密音中，無可奈何地回道：“本來按崇光日神的算計，只讓繡球于日輪撞毀即可。可是沒想到，龍意魔神卻如此奮不顧身。日神不忍看他毀滅，只能牽動繡球偏了方向，堪堪擦過日輪。也許，這都是天意．．．”
猶豫了一下，綽麗仙尊又小心翼翼地勸道：“以姨母看來，龍意魔神的出身、品貌、法力皆屬上乘，對你亦極為癡情。反正你早晚要嫁人，不如再考慮考慮？”
“不，我堅決不嫁！”對于姨母建議，鳳兮幹脆一口回絕。與此同時，她對不靠譜的姨母也有些小埋怨，說得萬無一失，到頭來卻是這般尴尬局面。
這還不算，姨母如今竟又要改變陣營，勸她成親。
綽麗仙尊多少覺着心虛，又見侄女兒主意篤定，只好順着她：“好吧，實在不行，你就悔婚。若你父皇、母後不同意，姨媽替你去說情。”
“走，我們回碧梧！”室內室外一片歡慶之際，鳳兮突然起身，對青楝女官和一衆随從仙子們說道。
“回宮？”衆仙子聽了，都深覺不解：“這樣好的夫婿，帝姬難道還不喜歡？難道不着急與他見面，互訴衷腸？難道不想着趕緊準備準備，好盡快成親入洞房？”
只有青楝明白，這次興師動衆的繡球招親，本非帝姬所願。然而，木已成舟，帝姬就此離開，實在太不符合天家禮數。
于是，青楝小聲提醒道： “帝姬，夫婿已經選定。稍後兩位至尊也會駕臨接受新人叩拜，還有外邊那些賓客，都在等着成親大禮呢。再晚一些，還有洞…洞房。咱如今回去再趕來，會不會誤了時辰？”
鳳兮其實也沒想清楚，她貿然離去，倒底要幹什麽。但她知道，自己絕不會與新選的“夫婿“成親。在她心裏，若說真有喜歡的男子，也僅可能是悟境石崖下那位，除此之外再容不下他人。所以，她只對青楝說道：“聽我的便是！”
青楝也不敢再多嘴，便與衆仙子一起，開了後門，在接引陽臺上招來一團厚厚的烏雲頭，簇擁着帝姬隐入其中，不露痕跡地快速離開了抛繡樓。
龍意已經回到姻緣臺，雲階上幾乎所有男女賓客，無論仙魔，皆一擁而下，圍住他手舞足蹈、歡呼歌唱。
有些膽子大的女賓，甚至偷偷在這位天家“新婿“胳膊上擰一把，感受一下他堅實肌肉的彈性。
而龍意自己，站在人群中，卻顯得冷靜又鎮定。他先用雙手将繡球高高舉過頭頂，再展顏一笑。這副姿勢，立刻又迷倒一片、引發無數尖叫。
身着彩衣的伎樂天，再次回到空中歌舞。
抛繡樓陽臺上的花仙，急忙命令府中仙子們，将準備好的各色花瓣從空中抛灑出去，風仙順勢拂起一道清風助興。
偌大的廣場上，頓時花雨霏霏、紅香四溢。
“好浪漫啊！”月仙看着姻緣太上空，癡癡地說道。
就連雪仙，都忍不住動了情，臉上微微泛起兩朵紅雲。
樓上那些女眷，早已不再自衿經身份貴重，紛紛成群結隊跑下樓，加入狂歡慶祝的人群中。
龍意仍舉着繡球，對身邊的喧嚣嘈雜似無察覺，也毫不在意。
他的雙目，只盯着抛球樓二重陽臺，眸光初比日輪還要明亮熾熱，随後卻又一點點暗淡下去。
陽臺上紗簾大開，唯獨不見她的身影。
那個如風一般飒爽的女子，自從初見便讓他魂牽夢萦。
今日自己終于如願搶到繡球，即将成為她的夫君。可她為何不見蹤影？
人群之外，還立着一個冰雪清冷的白衣身影。眼前的熱鬧，更襯得他異常落寞。
玄雀在後，輕輕拉了拉白劍寬大的衣袖，小聲安慰道：“師兄，你別失望了！”
“我們走！”白劍收回目光，轉身對師妹說道。
“我們要去哪兒？”
“回沉淵。”
“師兄難道不想觀看大婚之禮？”
“那與我們何幹？”
白劍說完，化作一道冷光升上晴空，疾馳而去。
玄雀猶豫了一下，卻最終留在了雲階上。她雙眸晶亮，定定地看着姻緣臺正中。
龍意魔神面上每一個最細微的神色變幻，玄雀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眼底，也漸次由失落轉而疑惑，再至淡淡欣喜。接着她一閃身，趁亂離開了雲階。
夜魅魔尊也獨自坐着，看向人群。他已吩咐屬下趕回魔界，向大魔天報信。
看着龍意此刻所享受的榮耀，他卻知道那是兒子拼了性命換來的。
想到方才那一幕，這位父親的心中就滋味複雜，有心疼、喜悅，也有隐隐憂慮。
帝、後夫婦在紫儀宮，盛裝已畢，只焦急等待消息。
終于，弄雲仙子姍姍來遲，禀報了繡球招親的結果。
弄雲仙子也很喜歡龍意魔神，激動之下，她以極為動情的言語，繪聲繪色描述了搶繡球的過程。
另外，又從頭到腳、從眼中所見到心中所感，仔細形容了龍意魔神的人品相貌、舉止儀态，其中多有溢美之詞。
天後聽得心驚肉跳，不過結果總算令人欣慰。她雖對龍意魔神的出身有些介懷，但那是自己的親女婿，愛屋及烏還來不及呢。
天帝驚喜之餘，又唏噓不已。他感嘆，魔界竟出了這樣一名難得的才俊。這位天家女婿，自然好極！
既然新婿已經有了，兩位至尊便要起駕，去往現場。
這時，卻見播雲仙子急急跨進殿門，行禮之後就站在那裏，口中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播雲，又有何事，快快禀來就是！”天後看她進來時莽撞，說話又不爽利，就微微皺眉說道。
播雲臉上一紅，盡力定了定心神，才開口禀道：“陛下、娘娘，帝姬她…已經回宮了！”
天帝呵呵一笑，問道：“難道是她害羞，躲起來了？”
“此事奴婢不敢聲張，只讓仙子暗中去碧梧宮詢問緣由，青楝也說得不甚明白。奴婢又私下找酒仙問主意。酒仙猜測，或是帝姬不願成親！”播雲說完這句，差點就要哭出來。
“這是為何？”正對着水晶鏡，最後一遍查看妝容的天後，猛地轉過頭來，面上神情驚怒交加。
“酒仙說，招親用的繡球，有些古怪，疑似開了靈智。不然的話，也不會在被帝姬抛出後，自作主張胡亂飛行。衆仙魔子弟們你争我搶，最後得到繡球的那位，怕根本不是帝姬屬意之人。因此，帝姬才不情願成親。”播雲仙子道。
天帝想了一想，說道：“倒有些道理。”
“酒仙怕是老糊塗了，信他渾說！繡球是天庭造辦府巧匠新制的，完工後還特意送來與我過目。以我的法力，都未瞧出它有靈性。這才多少天，就已生出靈智了？從一開始，這丫頭就對招親極不情願，好不容易讓我說動了，卻又鬧了這麽一出。看來，你我夫妻，該好好管教她了！”天後越說越激動。
既然天後一口咬定，鳳兮就是故意抵制成親，天帝也不再多說話，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争執。
播雲見天後又急又氣，天帝也頗為難，便繼續道：“酒仙還說，即便繡球并無靈性，可無故半道兒飛走總是屬實。帝姬若嫁了一位并不可心的夫婿，将來億萬年歲月日日相對，怕也極為痛苦。”
“鳳兮是我女兒，我自會替她打算！”天後怒歸怒，但聽了播雲的進言，語氣還是軟和了些，嘆了一口氣到：“此次招親，本來就鬧得三界沸沸揚揚，若是無果而終，空餘三界笑柄不說，還有損天家威信。就是魔界，若定要強娶，我與天帝也只好答應。幸而新婿極好，實不得已，就讓帝姬嫁了吧！”
“綽華莫急，事已至此，你我先去抛繡樓。待将女兒從碧梧宮喚來，當面問過了，再做打算不遲。”天帝安慰道。
天後點點頭，與天帝一起除了瑞雲殿，在衆仙子服侍下，上了早已備好的雲車。由九尾天龍、八對碧鳳拉着，一路鸾鈴響動、禮樂莊嚴，往抛繡樓而來。
***
二位至尊即将駕臨的同時，抛繡樓這邊又發生了一件怪事。
定天峰的頂上，那根上沖雲霄、下通大地的天柱，本無動靜。
可當慶祝人群漸漸平靜下來，陸續回到雲階時，忽覺眼前大亮。
衆賓客擡頭，就見天柱上玄黃二氣大盛，各自變成一個光團，相互圍繞着疾速旋轉，最終成了兩眼巨大漩渦。
那旋渦邊緣抖動着，想要靠近對方，卻又排斥分開，接着再環繞試探。
這樣反複多次，終于緩緩合二為一。
随着玄黃二氣合體，閃耀出一陣鋪天蓋地的五彩祥光，整個三界都被染得色彩斑斓。祥光持續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才緩緩消失。
衆賓客個個眼中放光，感嘆道：“天柱昭示這等吉象，可見鳳兮帝姬與龍意魔神結為伉俪，實乃天意！”
賓客們還在議論紛紛、意猶未盡時，迎面一陣香風撲鼻，伴有莊嚴雅致的仙樂傳來，同時能感受出兩道至尊獨有的威壓。
抛繡樓的上空，祥雲停止飄動。盤旋飛舞鳴叫的靈鳥，全落在樓頂的琉璃瓦檐上，恭敬地朝同一個方向排列整齊。
“陛下、娘娘駕臨了！“衆仙魔也停止閑聊，紛紛走到廣場正中列隊，仰視雲車臨近。
雲車已到了廣場上空。衆仙魔一起行禮，口中齊稱：“恭迎天帝陛下、天後娘娘！”帝、後在雲端微微擡起手，示意平身。
待雲車緩緩降落在禦禮臺上，卻只有天帝下來。
随後，雲車又騰空而起，來到抛繡樓後側。酒仙和風、花、雪、月四仙，恭敬地站在接引陽臺上，看雲車降下便一齊行禮相迎。
天後由仙子們攙扶着，施施然走下雲車，也不說話，徑直進了內室。才坐下，便将面色一沉，問道：“鳳兮帝姬何在，怎不見她迎接？”
鳳兮私下離開的事兒，風、花、雪、月四仙并不知道。這四姐妹方才貪瞧熱鬧，一直在廊上，等室內未看見帝姬，還以為她進了側室休息。
四仙猜不出何事惹惱天後，又被至尊氣勢所攝，便低着頭、垂手肅立，均不敢出聲。
一旁站着的酒仙，脖頸和臉變得通紅，像又喝得高了。
天後見誰都不說話，又接着道：“給我去請！”
風、花、雪、月四仙聽了，慌忙一起轉身去側室。
然而，側室空空如也，哪有帝姬的影子？他們又上三重樓洞房去看，還是沒尋到帝姬。不僅如此，就連青楝和碧梧宮其她的仙子，也都不在。
“哼！你們只在這裏找，自然找不到她。”天後強壓怒氣，對酒仙道：“杜康老兒，煩請你帶着風、花、雪、月四仙，掩好行蹤勞頓一趟，速去碧梧宮請回帝姬。就說她母後在等着！”
去碧梧宮的雲頭上，四仙一臉凝重、怏怏不樂。
她們想破腦袋，也不明白，如龍意魔神這樣的優質夫婿，還有誰不喜歡？
酒仙為了活躍氣氛，便說道：“四位姑娘，別再琢磨了。帝姬肯來抛繡球，不過是為了應付天後，做做樣子罷了。她的心中，并不想嫁人！”
“啊！”風、花、月三仙一起瞪大雙眼。
還是雪仙冰雪聰明，看得通透：“以帝姬的境界，怎可以俗人常理度之？她想什麽，我們是不可能明白的。”
其她三姐妹本想再說什麽，卻頓時閉嘴。只要開口，必定成了雪仙口中的“俗人”。
播雲仙子辦事老練缜密，在随兩位至尊從紫儀宮起駕前，她便悄悄遣了一名小仙子，趕去碧梧宮報信，好讓帝姬做好應對準備。
是以酒仙和四姐妹才走行到半途，迎面就見帝姬帶人駕雲而來。
鳳兮回宮後，這才明白逃避也不是良策，便一咬牙趕回來，一人做事一人當，她準備向父皇、母後請罰，也算讓此事有個了結。
這邊姻緣臺上，衆賓客們一開始以為，兩位至尊到了，新人便要叩拜，再行成親大禮。
可他們一等二等三等，就是不見天後和帝姬出來。只有天帝一人，被晾在禦禮臺上，頭頂清空烈日。實在莫名其妙！
鳳兮到來的時候，天帝也已經被請入抛繡樓內，正和天後一起坐着。
她小心走上前去，跪下叩頭，口中道：“女兒行事魯莽，讓父皇、母後操心了，實屬不孝！”
“起來說話！”天後看到閨女一身簡淡裝束，就知她應是鐵了心不肯成親，因此話語中也帶着明顯怒意。
“女兒有錯，不敢起來！”鳳兮低聲回道。
她長這麽大，第一次見母後對自己的态度，如此冰冷嚴厲，便知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于是堅持低眉順目跪着，好讓認錯态度看上去再誠懇一些。
然而，天後的心情先入為主。在其眼中，閨女臉上就是一副“我知錯，但拒絕悔改“的神色，于是止不住怒火更上一層。
相較天後，天帝心中則是疼惜更多。他溫言詢問：“鳳兮，你不願成親，難道是對龍意魔神不滿意？”
鳳兮回道 ：“并非不滿意！女兒只是一心向道，且修為晉級之路正遇艱難，且遲遲尋不到突破機緣。只恐成親後，并無精力與夫君相處，反倒耽誤人家。”鳳兮道。
天後發洩過怒火，口氣略微軟和了一些：“你用功悟道是好，可若千百萬年不突破，那便一直待字閨中？”
“只要能突破修為、提升法力，将來幫父皇、母後分憂，就是再也嫁不出去，女兒也願意！”鳳兮嘴硬道。
“傻丫頭，簡直太倔強！”天後聽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只能耐着性子，繼續好言好語哄她：“招親懿旨是以天家名義，從紫儀宮發出去的，必需按旨履約。你聽話，先把親結了，修道之事大可從長計議。”
鳳兮也聽出母後的言外之意，是在逼迫她，以天家信譽為重。她咬了咬牙，仍堅持道：“女兒志向已定，求父皇、母後成全！”說完，又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
“你，你，你！到底要怎樣，你才同意？”天後見軟話硬話說盡，閨女就是不為所動，氣得渾身哆嗦，只覺胸口一陣發悶，險些暈倒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