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明天
第46章 明天
“你……這……”白昭昭臉色發白。
他趕緊放下袖子, 寬慰道:“沒事,我沒感覺到有什麽不舒服,婆婆說了, 只要沒徹底死,開腸破肚都沒事的。”
“對不起……”那猙獰的傷口停留在了她的腦海裏, 她頓時自責至極, 哽咽着, “都是因為我……”
他無奈地低聲道,“就是怕你這麽想, 才不敢給你看。”
白昭昭的淚水開始止不住地落下,當下什麽也顧不得, 緊緊抱住了他。
葉之悠身子一僵,心髒的活力一瞬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 帶來令人虛弱的酥軟。
他甚至沒出息地想, 昭昭在為我傷心, 還為我哭,這種時候, 就算死掉, 其實也沒什麽好遺憾的了。
忍受着像是要炸裂一樣的疼痛, 他輕聲安慰着懷裏的女孩:“沒事的,我們回去找桃子姐,她是護士, 她會幫我治好。”
白昭昭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司機從後視鏡看到兩個學生孤零零地抱在一起, 微微搖頭。
~
車到站時,白昭昭的情緒終于穩定了一點。她扶着葉之悠上樓, “我們先去找桃子姐,讓她給你看一下傷口。但是苦厄之地的事, 我們先不要和石叔叔說好不好?讓興哥大叔先關在石叔叔家裏,我們好讓他幫我們開門,你覺得呢?”
“嗯,好……”他這樣說着,臉色蒼白,額頭全是汗,左手死死摁在右臂上。
本來沒什麽感覺的,現在小臂卻一陣陣鑽心的疼。
該死,惡鬼的嘴巴裏不會有毒吧……
Advertisement
二樓,徐仕興被綁走了後,柳桃子的生活更惬意了,也不必去上班,也不必吃飯,每天起來就可以開始愉快的煲劇生活——雖然都是她看過的,但是也高興。
現在兩個學生找上門來,其中一個還受了傷,她趕緊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薯片碎屑,露出了護士慣有的那種冷靜面容:“家裏東西很有限,我先給你消毒,然後去醫院縫合!”
說着,她已經麻利地從屋裏翻出一瓶酒精,又拿了一個毛巾給葉之悠,“咬着。”
他不解,“咬着?”
不等他說完,一整瓶酒精就澆了上去。
“嗷……”剩下的慘叫,被葉之悠自己用毛巾堵住了……
他額頭青筋亂跳。
果然得咬着!
正疼得大腦都跟着發木,腦袋卻被抱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白昭昭心疼地抱着他,安慰小狗似的拍着:“沒事了,沒事了……”
他腦袋貼的地方實在尴尬,一下子,也忘了疼了,發白的臉上詭異地蒸騰出兩坨明晃晃的紅暈來。
伴随着這種甜蜜的眩暈,他的腦海裏又冒出來更多不值錢的想法……
柳桃子看他倆這麽親密,也覺得不妥,用石勇那樣故作鎮定的語氣說道:“咳……你們兩個吼,就算感情好,也別亂來,知道嗎……”
“桃子姐你放心,”白昭昭含淚說道,“我們不會搞出小孩來的。”
母胎solo的柳桃子差點被哽死——不是,現在小孩交往,已經這麽開放了嗎?
她趕緊一腳踹翻了這碗狗糧,晃了晃鑰匙:“走吧,我們去醫院。”
整個醫院裏,都冷冷清清的,沒有病人,只有值班處一個護士。
“小陳。”柳桃子花費了一點時間才辨別出來面前的紙人是誰,“病人有開放性創口需要縫合。”
這個叫小陳的護士急忙給她開了麻藥和縫合用品。
柳桃子帶着兩個學生來到了室內,給葉之悠打了麻藥,說道:“我的縫合技術可能沒有醫生那麽好……”
“沒關系,反正是在夢裏。”葉之悠咬牙。
柳桃子坐下來,用碘酒二次清創後,輕輕捏住他的皮肉,用鉗子夾着黑色的線開始為他縫合。
麻藥帶走了痛感,但是針線穿過皮肉的摩擦卻仍若有似無地能被感知到。
白昭昭揪心地看着他,一點不敢去看縫合的過程。
這時,那個唯一值班的護士走了進來——
葉之悠注意到,這個穿着護士服的紙人,脖子上還挂着一個牌子,寫着「實習」。
柳桃子也擡頭看了她一眼,手一抖,紮到了麻藥沒覆蓋的區域,疼得葉之悠叫了一聲。
她趕緊又低頭,專注了一些。
“桃子姐……沒想到你還會帶病人來,這裏,只剩下我一個人了。”護士紙人坐在了旁邊,聲音很年輕,“我剛才還在害怕呢。”
“小陳……”她試圖用平常的語氣說道,“大家都請假了,你怎麽還在這裏啊……”
“是啊,大家都不來了……”紙人落寞地說着,“但是我害怕還會有病人來……萬一有人來了,我也不在了,就沒辦法給他們看病,所以我就沒有走。”
一種莫名的傷感萦繞上了心頭,柳桃子感覺自己視線突然模糊了,不由擡起手臂擦了擦眼睛。
紙人笑着說:“果然,就來病人了。”
“這應該是最後一個病人了。”柳桃子輕聲說着。
“嗯,那我就放心了……”
它低頭沉默了幾秒,又問,“桃子姐,你覺得我實習期間,做得還好嗎?”
“當然了,小陳,你又善良,又有責任心……你是一個很好的護士……”
“如果我父母問起來,你也會這樣說嗎?”
“肯定的,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你真的很棒。”
紙人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就好,其實,我父母不希望我成為護士,他們怕我适應不了島上的生活,也怕我累,希望我留在他們身邊……”它望向窗外,“但是我很高興,成為護士是我的夢想,我還記得我宣誓成為護士那天……終身純潔,忠于職守,勿為有損之事,勿取有損有害之藥……”
聽她背誦着護士的宣言,葉之悠甚至忘記了傷口的疼痛。
他和白昭昭望着這個紙人,都察覺到了她的怪異。
紙人背完了宣言,慢慢站起來,“桃子姐,那你忙吧,我……走了。”
柳桃子手下一頓。
她感覺到心頭微末的傷感正在逐漸變成巨大的悲痛,漫過心髒,她完全不敢看向小陳。因為她抑制不住地顫抖,流淚不止。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傷心。
“謝謝你對我幫助和教導,能成為一名護士,能和你一起共事,我學到了很多東西,我很快樂。”紙人說完,淺淺鞠了一躬,為她關上了房間的門。
屋內安靜了下來。
許久,柳桃子擦掉了眼淚,試圖用自嘲的口吻道:“真怪,我為什麽要哭,好丢臉……”
“沒事的桃子姐,等我們回去了,你就能再見到他們了……”白昭昭柔聲安慰她。
少女的聲音如此清甜,撫慰着她酸澀的心。
“嗯……希望如此……”她含糊應着,為葉之悠縫合好了最後一點,用紗布裹好:“好了。雖然我不知道夢裏是不是有什麽不同,但是你最好還是不要碰水。”
“好……”他點頭應着。
三人走出醫療室,外面空空蕩蕩,一直到急診大廳,也一個人都沒有了。
柳桃子走在最後面,臨出醫院大門時,她又忍不住回頭看去。
急診臺那裏,小陳已經不見了。
她那寫着“實習”的牌子就放在臺子上。
“桃子姐!”白昭昭回頭喚她。
“哦,來了!”她回神,大步追了出去。
車子很快駛出了醫院的大門。
空無一人的醫院,寂靜一片。
淡淡的陽光透過明淨的窗戶,落在了走廊和病房裏,浮塵在光裏緩慢游弋。
慢慢地,牆壁上開始出現細細的裂痕,裂痕像是有生命一般,從各個角落蔓延、生長……
“咯吱”“咯吱”,建築內裏支撐的鋼筋發出了哀鳴……
也不知過了多久,伴随着“咔嚓”的一聲巨響,整座醫院轟然倒塌,帶着它曾經容納的所有的人、故事、病痛……徹底消失在了塵土飛揚中……
~
半下午的時候,石勇也從警局回來了,還特意來看望了葉之悠。
傷口已經被妥善地包裹了起來,學生仔的精神看上去也不錯的樣子,可是——
“你們到底在偷偷摸摸搞什麽飛機!”石勇還是有點生氣了,總覺得兩個學生背着他搞了些危險的大事情:“怎麽會突然受傷呢?”
“沒有……”白昭昭搶着回答道,“是我們回來的時候讨論得太投入,不小心走進了禁地,就被襲擊了。好在司機大叔又來了……”
她這樣說的時候,臉上沒有絲毫的異樣,眼神也一如既往的真誠,又可憐楚楚。
白昭昭長得就是一副乖巧誠實的模樣,石勇很輕易地就信了,數落道:都進去過一次了,怎麽還這麽不小心……那你們有什麽線索嗎?”
白昭昭遺憾地搖頭,反問:“您這邊呢?興哥大叔的履歷,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說到這個,石勇就頭疼,“但是我也不敢喚醒他……”
當前狀态下,徐仕興的嫌疑仍然是最大的。對于石勇來說,如果不小心喚醒了惡靈,害死了所有人,那他真的會愧對自己的警服。
一時間,三人都默默不語,各自沉浸在心事裏。
葉之悠是最心虛的那一個,他答應了白昭昭暫時不說出徐仕興不是兇手的事,也答應了幫着石勇隐瞞要問孫婆婆的問題,這實在是叫他可憐的大腦不堪重負。
他這種智商玩兒無間道,委實太勉強了。
石勇望着窗外寂寥的街道,又想起來一樁疑惑,“我回來的時候,發覺城裏的人越來越少了……”
今天的警局裏,連看守武器的工作人員都不見了,就剩下兩個紙人還在那裏晃蕩。
白昭昭又趕緊解釋道:“嗯,孫婆婆說,是因為醒過來的人太多,我們的彌留夢快要坍塌了。但是,您也別着急,我的同學和老師好像知道點什麽,他們說明天就會給我線索。”
明天……
石勇不自覺地眉頭緊皺。
還要等到明天嗎?
他預感,他們沒有很多個明天了……
~
天已經黑了。
睜開眼的時候,周洛然感覺很恍惚,好半天,不知今夕何夕。
手慌亂拍開了夜燈,眼前熟悉的一切讓他松了口氣。
但這樣的放松并沒有持續太久,怪異就再度襲上心頭——
屋子裏,太安靜了……
安靜得,就像無人居住一樣,每一次呼吸的聲音都如此明顯。
這時,門被推開,錢叔站在門口。
光與暗的交接裏,那張臉布滿陰影與溝壑,竟然令一向慈祥的他看上去有點恐怖。
“少爺,你醒了。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周洛然疑惑又驚恐地望着他,吞了吞口水。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