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教官
第32章 教官
“啊……”她猛地驚醒, 好半天才意識到,自己仍在葉之悠家的次卧裏。
果然,人在彌留夢裏也會做夢……她的目光微偏, 落在了床頭的資料上——
因為看了石勇帶回來的資料,所以夢到了受害者?
……這個受害者托夢給她, 是想要她盡快抓到惡靈嗎?可惜, 她除了分享了對方将死時的痛苦和驚懼, 什麽也看不清……
白昭昭閉上眼,沮喪地嘆了口氣。
廁所裏, 葉之悠醒的更早,正在刷着牙, 透過窗戶看着樓下。
關正浩照例在樓下抽煙,石警官正在和他聊天——或者說套話。
石勇早晨給他發了信, 說要先去派出所拿剩餘的檔案, 和關正浩估計是偶遇。
這兩人相談甚歡, 勾肩搭背,互相點煙。葉之悠甚至能清晰聽到關正浩在說:“警察辛苦呀, 我打小就最崇拜警察了, 我們這做生意的, 也免不了要警察罩着,哈哈哈哈,不管了, 你比我大, 以後我就管你叫哥……”
葉之悠尚且還不到油膩的年紀,聽來只覺得好笑, 折回去漱口。
這時,白昭昭從衛生間的門口飄過, 扔下一句:“早晨好。”
他差點被水嗆到。
暗戀的女孩也住過來了,但是他還沒适應。
又過了一秒,他突然覺得不對勁,又抻出頭來。
陽光下,少女正在客廳倒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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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穿校服,反而穿着淺黃色的田園風薄針織上衣,白色的碎花半長裙,光潔的小腿延伸進白色的筒襪裏。像是農場主的漂亮女兒來到了他家裏。
葉之悠看呆了。
白昭昭喝完了一杯水,無奈笑了,“椰子油,你再這樣看着我,我要報警了。”
他吓得縮回頭去了。
她端着水杯又走了回來,輕輕晃了晃裙擺,“……你覺得好看?”
他彎着腰用冷水洗臉,耳朵宛如兩牙熟透的番茄,閉着眼沒看,卻點頭,感覺那雙漂亮的小腿在亂踢他的腦仁!
“你今天,會不會去找孫婆婆問事情?”白昭昭靠着門問。
好半天,他才在旖旎的混亂裏意識到是在問他,擡起濕漉漉的臉來,“嗯……”
“你回憶一下……她之前和你說到禁地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一個,苦厄之地?”
葉之悠強迫自己發熱的腦袋冷靜下來,一邊擦臉一邊說道:“什麽苦厄之地?你從哪聽來的?”
白昭昭皺着眉頭:“昨天晚上很晚了,有一個女人打電話給我,說要我去苦厄之地找她。”
“什麽?!你沒答應她吧!是惡鬼吧,她要是叫你去哪,你千萬別去,那是要索命的!”
“我沒答應,但是我又好奇,因為她一直找我……不管怎麽樣,你幫我問問孫婆婆,好不好?”
“好,那我去問,你……要不要一起去?你比我靈光,婆婆肯定喜歡你勝過我。”
這話一出口,他又臉紅了,感覺似是在邀請女朋友見家長。
白昭昭拒絕了:“下次吧,我今天打算先去學校,周洛然不是半生靈嗎?我也要去套套他的話,如果時間允許,我還是想再最後檢查一遍學校裏。”
他正要點頭,又覺得不妥:“可你一個人能行嗎?”
“有什麽不行?在這之前,我不也都是自己上學嗎?”
“不是因為上學,我是怕,萬一周洛然是惡靈……”
白昭昭譏諷地笑了:“不,我想,他不會是惡靈的,喜歡耍嘴皮子的男人,都很慫,不敢動手。再說,他還沒有醒過來。”
那語氣很像是在說“會叫的狗不咬人”。
她說得篤定,葉之悠也就莫名服從了,“那我先送你到學校,我再去找孫婆婆。”
“嗯,謝謝你……”她腼腆地捋了捋頭發,柔聲道,“其實,孫婆婆只信任你,這是好事,你貿然帶一個生人過去,她可能就不那麽好說話了。你嘴甜點,讓她多說一點,我們就能更快找到惡靈。”她擡起手來,作發誓狀,“我保證,不告訴任何人。”
葉之悠被她的鄭重逗笑了:“發誓作什麽,我當然相信你啊,我什麽都會和你講。”
“好,那你快換衣服,我給石叔叔發信說一聲。”
~
上學的路上,白昭昭變得更開朗了一些,一直和葉之悠說說笑笑。
有時,她被他逗得直不起腰來,扶着他的胳膊。
結實的小臂讓她穩穩挂着。
葉之悠能夠想象到,白昭昭在原來的學校。應該也是這樣愛笑愛講話的樣子,她笑起來真的好可愛、好漂亮……像一只小羊羔,讓人只想把她抱在懷裏。
周圍穿着校服的學生紙人都呆呆地看着他們倆。
這……已經這麽嚣張了嗎?你們幹脆就地拜天地好了!
他們交頭接耳,又拿着手機發信,不知道把這一幕又分享給了學校的哪個朋友。
到了校門口,葉之悠依依不舍:“昭昭,有什麽事,就電話給我。”
“嗯,你放心,我會很小心的。”她眼睛亮亮的,“你也加油!加油!”
他趕緊應着,轉身走掉了。
再不走,他的心就要甜化了。
白昭昭一直目送着葉之悠走遠,這才向學校走去。
就在她轉身的瞬間,姣好的面容上的笑意已經頃刻蒸發。
天色發陰。
明明葉之悠送她來的時候,還是晴空萬裏。而他一走,天氣就變了,淡灰色的陰雲高懸,濾出來的日光也發灰。
白昭昭繃着臉,順着坡路走向學校的大門。要是下雨可就麻煩了——她沒帶傘。
就算是在夢裏,淋得濕漉漉的也不會太舒服。
到了學校正門,她本來以為會遇到李教官,想趁機感謝她,可是門口只有一個身材粗壯的紙人——是人見人怕的王教官。
“都快一點,誰遲到了我絕不會輕饒!罰做50個俯卧撐喔!”王教官插着腰,嚴厲地大聲說着,氣勢十足。
所有的學生紙人聽見了,就算不會遲到的,也多跑了兩步。
白昭昭走到近前,果不其然被攔住了。
“同學,你為什麽不穿校服?”王教官的手臂筆直地橫着。
白昭昭認真打量着他,想要看出來紙人行事的邏輯。
夢裏的人不受控制她是知道的,但是,那是不是因為做夢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在做夢,所以也不知道可以控制呢……
但現在她知道了,如果,她用自己意識去控制紙人……
不等她嘗試,紙人突然又放下胳膊,“算了,你走吧,下不為例。”
白昭昭從他的話語裏聽出了一絲顫音來,似乎是在恐懼什麽。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自己身後站了什麽了不得的人物,但回頭看看,并無旁人。
“為什麽?”她反而站定了,直直望着教官,想要一個解釋。
紙人肉丸大的眼睛望向前方,渾身繃緊:“什麽為什麽……”
“教官不懲罰我嗎?”
“不懲罰你你還不樂意了吼?!快去上課!”
紙人的額頭上,出現了細細的筆觸畫出來的小圓圈,小圓圈彙集,又變成了水珠的樣子流下,色厲內荏的樣子。
“李教官怎麽今天沒來。”她又問
“……”紙人越發語氣嚴厲,“她不來又怎樣……關你什麽事。”
“她生病了嗎?”
“她以後都不會來了!”王教官說完這句話,立刻走開,對着遠處的同學大喊:“你們,再不快一點會遲到!”
白昭昭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的臉。
奇怪,她變得很吓人了嗎?
為什麽他說李教官以後都不會來了……難道因為昨天打了教導主任的窗戶,所以李教官被懲罰了?
可是他們明明沒有被發現……
一肚子疑惑冒泡,她向着教學樓走去。
因為陰天,教學樓裏的光線也暗,這令裏面的紙人看上去尤其詭異。她正害怕,走廊的光感應燈抖了抖,亮了起來。
雖然亮了,卻昏黃,照得整個教學樓裏越發鬼氣……
這時,一個經過她的紙人狠狠撞得她踉跄一下,卻不道歉,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堪堪站定,驚訝地盯着那個紙人的背影。
從衣着和書包,她認出來是許婷。
心中好像有什麽情緒沸騰了,洶湧翻滾。
恐懼一下子被憤怒所取代……
本來,她今天心情是很好的……
白昭昭不懂,她所遭受的一切,算是霸淩嘛?
哪怕和別人說,這些人不承認,可能也不會有人信。
撞一下,球砸一下,沒有破皮,也沒有淤青。
編一點瞎話,造一點黃謠,語言殺人于無形,也留不下證據。
椅子上有紅墨水,飯裏面有橡皮屑……但沒造成什麽實質的傷害。
可是,在最需要被人認可且最敏感的年紀,被衆人孤立和白眼、被造謠,被他們把難聽的話送入心儀的人的耳朵裏,任誰也會焦灼且彷徨。
何況,惡毒的造謠還蔓延到了家人身上……
白昭昭低着頭,表情木木的。
暧昧不清的光線,紙人的視線,令她更難受了。
葉之悠帶來的快樂與安慰,在黑暗的火裏,虛弱如莎草紙,頃刻就煙消雲散了。
她微微弓身,捂住了胸口。
果然,她高估了自己,她選擇來上學就是一個錯誤……
許婷撞到了白昭昭,心裏得意極了,走路都像按了彈簧。
教室裏沒有往常熱鬧,竟然有一多半的同學趴在桌子上,好像在補眠。她的好姐妹照例湊在一堆,正讨論天氣:
“啊,好讨厭啊,好像是要下雨了……”
“明明昨天電視說了不會有雨。”
“我新做的頭發,淋壞了怎麽辦……”阮夢辰愛惜地撫着自己的卷發。
“诶,韻潔,夢辰,”許婷迫不及待地要炫耀,“我來的時候碰到了小雞掰,她不穿校服,教官居然也不管她!該不會她和教官有一腿吧。”
一下子,本就不算熱鬧的班級靜了下來。
沒有人看向她,也沒有人說話。
許婷一臉迷惑,“怎麽了,你們最近好奇怪,是怕周洛然生氣嗎?他又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