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給我
第70章 給我
震耳欲聾的馬蹄嘶吼聲自前方傳來, 阿信右拳攥緊,狠狠砸向磚砌上。
“布達圖瘋了嗎?!偃月關正兩軍交戰,他卻還派出一萬餘人偷襲後方城關, 難不成是要魚死網破!”
金绮順勢望去, 浩浩蕩蕩的北蠻鐵騎正疾奔而來。戰馬咆嘯, 地動山搖, 本來蒼白的天色竟被轟的陰暗生霾。
“我們這裏還有多少人?”
阿信咬牙,罵道:“世子留了三千弩兵和兩千神獒軍以備不時之需,如今城中人數怎麽可能跟北蠻抗衡!”
眼看大軍漸行漸近, 幾人對視一眼,深知布達圖此時分出精力攻打雲禦關必是做好了置他們于死地的打算。
阿信率先抽出長矛, 墨黑色的鋒刃劈斬出一道氣流, “阿绮, 你帶着陸姑娘先走,我去會一會這幫不怕死的畜牲。”
身邊部将應聲大喝,北蠻與遼東本就是血海深仇,連年戰亂害得衆人家破人亡。如今生死關頭, 看北蠻大軍氣勢洶洶,他們也顧不得敵衆我寡,只雙目赤紅地舉起兵器,下午厮殺一番。
“等等”, 金绮揚手打斷衆人的吼叫, “阿信,你可有想過雲禦關易守難攻, 如今偃月關買戰事重心, 布達圖為何會派出一萬鐵騎分散兵力?”
見阿信沉默皺眉,金绮低聲道:“亦或是, 這關中有什麽值得他如此冒險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阿信瞳孔一震,“關中有...”
金绮諱莫如深地搖頭阻止,英勇無畏的将軍抿嘴嘴角,嘴裏吐出幾句咬牙切齒的咒罵。
有些心思靈光的人看二人神色,也随之了然。
——遼東王薛啓的靈柩如今正停在雲禦關中。
布達圖與薛啓的恩怨天下無人不知,二人均是名震四國的一方枭雄,可國恨家仇一叫他們從少年時便打的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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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北蠻沒有布達圖,則那瘠闊疆土早便被薛啓收入囊中;若遼東沒有薛啓,那麽遼東城的黎民百姓将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薛啓戰死,這神勇無敵的遼東軍軍主帥、遼東城幾十年來仰仗的大山,若他的英體也被敵人偷走踐踏,想必第一個發瘋的就會是他的獨子薛敖。
金绮握緊手中彎刀,暗道布達圖此舉,可謂誅心。
“金绮”,阿信驀地按住她的肩膀,素來裝滿着玩世不恭的眼睛裏是不敢直視的鄭重,“王爺和雲禦關我來守,你帶着陸姑娘走。若她出事,我此後再不敢去見世子。”
“可是你...”
金绮失語,腦中忽然是去年冬時薛敖失魂落魄的模樣。那人一向驕傲張狂,可那些時日裏,她親眼目睹薛敖從鮮衣怒馬的少年郎變成一個沉默寡言的郁郁之人。
身處神獒軍中,她聽吉祥說過阿寧為了薛敖炸礦轟山的事,現在想想,這兩人活在最單純的年紀,卻做了最駭人的事。
若是阿寧真的有事,正值喪父之際的薛敖恐怕真會發瘋。
“我帶她走”,金绮苦笑,又搖頭道:“但你信不信,你我都帶不走阿寧,她不會離開這裏的。”
北蠻鐵騎兵臨城下,為首之人一身墨色戰甲,胸前縫了兩塊條理清晰的虎皮,一頭長鞭垂落腰間,正蓄勢待發地準備攻城略地。
阿信一怔,急道:“那你就把她打暈帶走,若是路上醒了鬧着回來,就再給她...”
“再給我什麽?”
阿信瞪大眼睛看向城樓上的一側臺階,暗暗天色下一道雪白乍現,晃的人直失神。
阿寧笑着不語,直到阿信躬身問好,“戰場兇險,陸姑娘怎麽上來了?”
阿寧昂首路過他身邊,阿信下意識去瞧她臉色,餘光裏卻盈滿小姑娘靈秀嬌豔的側臉和如雲烏發一只顫顫欲飛的草蝴蝶。
阿寧望向城下,北蠻鐵騎的戰馬已經不耐煩地輕扣地面,為首那位高大的北蠻人她并不認識,可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端坐在駿馬之上,總覺得莫名熟悉。
城下的北蠻人開始叫嚣,阿寧淡淡看了他們一眼,心中并未升起一絲的恐慌。
她的薛子易如今正在疆場上厮殺,她有什麽可怕的。
“我也上過戰場,還殺了無數的北蠻人,阿信将軍不知道此事嗎?”
去年黑沙溝萬人山一事,北境之內無人不知。不過衆人皆以為這是遼東世子神機妙算,勇猛無雙,只有神獒軍內的幾名上将,在受命去收拾尾巴的時候才略知一二。
也是從那時,他們才發自內心地認同這位看似柔弱的世子夫人。
“屬下失言,還請姑娘責罰。只是北蠻鐵騎居心叵測,這裏着實危險,請姑娘随金绮先行一步。”
受城下叫嚣所擾,阿信聲音随之擡高,語氣卻是尊敬至極。
見他這樣,阿寧嘆了口氣,“将軍不必再勸,我不會走的。”
阿信皺眉看過來,阿寧接着道:“就算你們将我打暈,我也有法子跑回來。況且王爺如今就在關內,我要為他守好這裏,若是我先走了,這一輩子都會心下不安。”
金绮看向阿信,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她一早便說,沒有人能從這裏帶走阿寧。
“阿绮,樓下那人是誰?”
金绮走至她肩旁,正巧一陣北風刮過,吹亂了阿寧的鬓發,上面斜簪着的草蝴蝶像是活過來了般,搖搖晃晃地飛向了城牆之下。
“是布達圖的三王子,布紮雲隼。”
阿寧眉心一跳,腦中是去年那個綠眸瘦弱的少年。
明明那時看着他可憐無助,被北蠻部落的人磋磨鞭打,可怎麽短短一年,阿隼就搖身一變為布達圖的第三子。
況且薛敖還曾與她言明,當年烏頭毒的始作俑者與如今偃月關守城之人,正是眼前這變化頗大的高大少年。
“姐姐,你煮的粥真好喝。”
“姐姐,他好兇啊...”
“阿寧,你有雀靈石,你跟我走吧。”
阿寧有些難以置信這人的變化,她嘴角擰緊,心道當時她與薛敖二人竟沒看出阿隼的不同之處。
草蝴蝶在空中蕩了幾圈,又被風旋打的垂直落下。
直至落在了阿隼的頭頂,又被他動作輕柔地拿下來。
在高處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到這氣勢勃然的黑甲将軍兩指輕撚那只可憐的草蝴蝶。
柔韌的鳳尾草被他碾碎,又被追過來的北風吹散在岌岌可危的塵沙飛揚中。
阿隼看着掌心栩栩如生的蝴蝶化成零碎的幹枝枯葉,又瞬間歸于塵土。煩躁的心情終于轉好,他調整好眸中血色的欲望,像從前獨居在撮落中時一樣,擡起頭望向高處。
墨綠如洗的眸中竟有幾絲違和的天真和順從。
樓上的阿寧不閃不避,直直與他漂亮的眼睛對峙着。仙姿佚貌的姑娘冷着臉,漠然地看着他,這叫掩飾好自己的阿隼有些忿忿。
他想,若是适才碾碎的不是薛敖給她編的草蝴蝶,而是薛敖的頭顱,那阿寧總不會這樣看着他。
金绮和阿信見阿隼一副感興趣的樣子盯着阿寧,忙走上前伸手将阿寧擋在身後。
“你別這樣嘛,我會傷心的。”
本來橫眉冷對去擋着阿寧的二人有些怔愣,不知道這美麗邪性的北蠻三王子為什麽突然...撒嬌。
阿隼有些不滿他想看的姑娘被人擋住,舉起長刀指向城牆上,“滾開!我要跟她說話。”
金绮眉毛一抖,已經知道這位三王子為什麽突然發春。
原來是奔着自家世子的心頭肉去的。
阿寧撥開他們,重新進入阿隼的視野中,可還沒來得及開心,又聽她嗤笑道:“你傷不傷心與我何幹?”
阿隼綠色的眼珠被長睫掩住,身後的侍從見他如此,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又被突然暴怒的阿隼兜頭斬下一只手臂。
那強壯的北蠻男子頓時倒在地上連聲哀嚎,阿寧見這血腥的場面有些反胃,被阿信不露痕跡地擋住視線。
阿隼像是不想再裝了,一改之前的乖巧模樣,直視擋住阿寧的阿信,“薛敖已經被活埋了,你們想活就要聽我的。”
“把她給我,我只要阿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