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姑娘與獒(2)
第2章 姑娘與獒(2)
知道阿寧要與薛敖外出用飯,陸父陸母倒是不擔心阿寧的安危,只是一個勁兒的囑咐薛敖切莫沖動,不要與人動手雲雲。
皆因年初的時候二人出城游玩,正巧趕上一位從上京來的世家子弟,那人不認識遼東城赫赫有名的霸王薛敖,又見阿寧容貌姝麗便色心大起,勒令手下搶人,于是薛敖二話不說便抽斷了他一條腿。
後來才知道那是丞相家的小公子,來這裏探親,誰知還未進城便又被仆從連夜送回了上京,丞相見狀大怒,寫折子上報欲要嚴懲薛敖。可遼東王本就不好惹,又掌管數十萬邊境大軍,于是聖上便各打五十大板,都讓居家思過才算翻篇。
只是遼東王因着薛敖私自帶着阿寧跑出去,險些将小姑娘吓病,操起鞭子狠狠抽了薛敖一通。是以陸父陸母才這般殷切的囑托他別出去打架,免得又受皮肉之苦。
薛敖聽的尴尬,又聞阿寧在背後小聲的笑,摸了摸鼻子讨饒的發誓自己一定不打架,這才被二老放出去吃飯。
甫一出府,便見不遠的街角處有一隊長龍,定睛看原來是陸府設的粥鋪,鍋內的米粥熬的稠稠的,裏面還有肉糜與山參,排隊的百姓人人有份,嘴裏都在說着恭喜大公子高中,陸大善人心好一類的話。
見阿寧與薛敖走過來,衆人都開心的朝阿寧打招呼。
阿寧面善嘴甜沒有架子,又素來幫襯城中百姓,所以在百姓口中的聲評中一向很好。
只是嘴角的笑意卻在走進會仙樓的瞬間蕩然無存。
“真是笑話,這帕子是頂好的吳越軟綢,便是整個遼東城也沒有幾方,你還敢說這是你的!”
圍觀衆人見是薛敖,紛紛讓開一塊空地,誰都不敢碰到那小霸王護着的阿寧。
只見地上正跪坐着一位美麗可憐的女子,女子輕輕啜泣,看着可憐極了。而那氣焰高漲言辭犀利的女子正是一向與阿寧不對付的太守家嫡孫女,郭菱。
阿寧皺了皺眉,看見郭菱手上那方粉色的帕子頓時看向了薛敖。
薛敖:!!!
郭菱沒有看到薛敖阿寧,還在逼問地上哭泣的女子,“你不要以為你是大伯的女兒就可以為所欲為,你說清楚這到底是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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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
一語驚四座,地上女子和郭菱紛紛擡頭看向出言的薛敖,便連圍觀衆人也忍不住小聲讨論起來。
誰不知道遼東王世子不近女色,只與陸氏女青梅竹馬,另眼相待。現如今怎麽會送這麽私人的東西給一位妙齡的女子,讓人不禁偷偷打量起一旁神色淡淡的阿寧。
郭菱一看是薛敖,歡喜道:“薛世子,您也來了。”
郭菱心悅薛敖,便又是遼東城百姓心知肚明的另一件事。
薛敖雖然在遼東城混不吝的出名,但是少年意氣本就是苦楚凡世的酣暢甘霖。
遼東王府曾為王妃辦過一場聲勢浩大的生辰宴,彼時的薛敖冷着一張欺霜賽雪般的俊臉立在賓客中間。
少年背直腰細,生得神清骨秀,一雙眸子湛然生光,流轉間有出雲破日的淩雲意氣。再定睛一看,那通身的氣度隐隐透着股天之驕子的暴躁與矜貴,叫人看着他銀鍛獒袍上繡着的那只兇狠傲慢的神獒,分心恍神。
只此一眼,便叫數不盡的少女無視他的赫赫惡名,芳心暗許。
聽說最開始與遼東王有婚約的是郭知府家,只是不知道後來為什麽又與陸家定下了婚約。
客棧人不敢說些什麽,只是看着幾位當事人,略有所思。
薛敖穿慣了一身銀白錦袍,胸口上是神獒一只尖銳高厥的爪子。少年五官俊朗,鮮衣怒馬,傳聞十歲時便徒手打死獒王,素來驕橫霸道,是遼東王頭疼不已的逆子。
郭菱不在意薛敖的無視,她瞧見一側的阿寧,眼波一轉,“若是薛世子贈給我大姐姐的,那我便不追究了。”
雖然此時嫉妒的發狂,但是本着多年來與阿寧的別苗頭的習慣,郭菱語氣挑釁,“忘記給陸妹妹介紹了,這是我大伯的遺女,前些日子剛找回家。”
“說起來”,郭菱見阿寧不語,愈發的怪聲怪氣,“若不是大伯當年戰死沙場,大姐姐遺落在外,這薛家的婚約本該是我們郭府的啊。”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薛敖大聲斥她胡說八道。
阿寧看了不懷好意的郭菱一眼,然後彎了彎眼睛,笑出來嘴角的兩顆小梨渦,頓時四周一片安靜。
陸霁寧是遼東城最好看的小姑娘,天生澄澈,膚映流霞。
不止是薛敖這麽認為,便是郭菱這種自恃美貌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阿寧生來一副靈動讨喜的好模樣。幼時薛敖第一次見到她時就梗着脖子說自己姓陸,是這位阿寧妹妹的親兄長,被遼東王抽了許多次也不改口。
只是後來阿寧身子孱弱,漸漸地少有外出,又被有心人傳她是個活不久的病秧子,便愈發的不喜露于人前。
現下這一笑,遼東城的人總算是知道為什麽薛小霸王心甘情願的守着這位病歪歪的商戶女,這也實在是...太招人疼了些。
“郭小姐張口閉口的都是婚約,莫非是恨嫁了不成”,阿寧人長的甜,嗓子也是一貫的綿軟。
聞言郭菱氣的脖子通紅,指着阿寧喊道:“你胡說些什麽!”
薛敖見不得人對阿寧頤指氣使,淡淡一瞥,就叫郭菱驚恐難過的慌了神。
阿寧并不理睬,只是朝着圍觀衆人行禮,聲音清脆,“日前兄長高中解元,家中長輩特此備宴,還望各位莅臨小酌,薄酒無味,萬望添香。”
這話說得舒服,聞言衆人連連稱嘆陸氏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少年英才,又允下定去捧場,适才散了。
阿寧轉頭直接上了二樓雅間,薛敖無視一旁的郭氏姐妹,連忙亦步亦趨的跟上。
郭菱被心上人這般對待,氣不打一處來,只是眼珠一轉也拉着地上的女子跟了上去。
薛敖看着在同一桌端坐的郭菱二人,沒好氣的說道:“你來這幹什麽?還不快走!”
郭菱哼了一聲轉頭看向阿寧,挂上一副笑臉,“阿寧妹妹財大氣粗,想必不會在意我這口吃食。”
阿寧端起面前酒杯,看了她一眼,滿臉疑惑,“你是誰?我跟你很熟嗎?”
郭菱沒想到阿寧這般回話,被堵的一梗。薛敖暗暗發笑,又看見阿寧要吃冷酒,連忙制止,“這般冷的天吃什麽冷酒,熱一下再吃。”
“我跟你又很熟嗎?”
“...”薛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知道小姑娘還沒消氣,只是到底喊來小二将酒熱了适才作罷。
一旁淚痕未幹的女子忽然柔聲向薛敖道謝:“小女子郭茵。那日多謝世子路見不平仗義相救,這方手帕是那日世子贈...借與小女子的,現下還給世子罷。”
薛敖那日丢下帕子的時候并未看苦主長的什麽樣子,現下看到一個哭唧唧的姑娘,一句“你誰”險些脫口而出,又看到那方帕子時想起自己當日丢下帕子時口吐狂言——
“這般娘們唧唧的東西虧得謝纓那厮大老遠的送殷勤,給你罷。”
不說那手帕還好,一說那手帕阿寧更生氣,那吳越軟綢是謝纓派人送過來的,阿寧裁了帕子不舍得用,被薛敖死纏爛打的借走了,可她沒想到會被這人送給其他的女子。
薛敖接過帕子,小心的遞給阿寧,卻見阿寧冷着一張雪似的臉蛋,語氣冰涼,“我問你,你送給別人為什麽不告訴我?”
小姑娘看了一眼那郭氏長女,見人如此的楚楚可憐,愈發忿忿,“你可知這是阿奴哥哥送給我的東西?”
聞言薛敖一股火氣從腳底燒到頭頂。
謝纓,又是謝纓!從小在阿寧那裏他便在謝纓之後,現在幾人五年未見,他還是要位居那人之後,明明與她有婚約的是自己,明明陪着她更久的是自己...
——陸霁寧,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薛敖猛地站起,帶倒了身前的東西,茶盞掉落在地摔成碎片,有一片割破了羅襪,劃傷了阿寧的腳踝,汨汨的流出血來。
阿寧縮了縮腳,見到薛敖拿着手帕拂袖而去,到底是沒說什麽。
如此一來,滿桌的飯菜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阿寧低下頭,忍住眼眶裏的淚水,委屈的在心裏罵他。
薛敖,大傻子......
“聽聞那陸大善人的兒子中了解元?就是一出生便被帶到上京的那個?”
“可不是嗎,人家陸老爺還要設宴款待全城百姓呢。”
“這可真是光宗耀祖了,以後陸家可了不得啊。”
隔壁房間傳來吵鬧的談論聲,阿寧知道這幾日城中都在說自家大哥哥高中解元的事,還忿忿地想,等她大哥哥回家,定求他好好收拾薛敖那傻子一通。
“之前你們都說人家陸小姐一個商戶女配不上薛世子,這下可好了,人家親兄長馬上要成天子門生,這陸小姐不也跟着水漲船高起來了嗎。”
一牆之外熙熙攘攘,這邊的幾位姑娘面面相觑,也分明聽到有人在制止這說出阿寧與薛敖之事的醉漢。
遼東城誰不知道那位作上天的薛霸王,偏偏見不得人說陸家女一句。
卻有一人酒上了頭,迷離着一雙不太機敏的雙眼,輕嗤道:“再如何也相差甚遠,區區商戶女想攀上天潢貴胄,就憑她一方首富嗎?”
聲音越來越大,阿寧眼神冰冷,倒是沒想到有人這般無禮地議論一位未出閣的姑娘家。
郭菱聽到這話更是幸災樂禍地默默贊同,薛敖那般家世容貌,根本就不是陸霁寧一個小丫頭可以高攀的。
那些人像是喝多了,推杯換盞間還在高聲闊談。
“劉兄這話說的不對,誰不知道那陸小姐是我們遼東最好看的姑娘,就憑那般容貌,做個皇子妃也綽綽有餘了。”
這位劉兄昏了頭,狎笑道:“只是姑娘身體不好,病秧子一般的,在床上也不知...”
阿寧早已氣的眼角發紅,捏緊了手中的帕子站起來。
就連本在幸災樂禍的郭菱也覺得這起子男人的言論太過于輕浮無禮,拍了拍阿寧輕顫的肩膀,正要喊人去堵了那起子貨色的臭嘴,就聽到原本的哄笑聲變成了尖銳的驚叫。
“啊!快來人!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