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熟
不熟
男人近在咫尺的臉讓林許願一陣恍惚。她騰地站了起來,逗狗棒摔在地上。
角度調換,她在上,他在下。她看見他薄薄的眼皮在上眼睑壓出褶皺,霧色朦胧的雙瞳猶如兩口深潭,望不到底。
可即便如此,他仍給她一種居高臨下的錯覺。
而她是下面,被觊觎被窺探的那個人。
——這樣的想法或許多少自信心爆棚。可林許願真的有些迷惑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他們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但孟湛茗偶爾這種碰碰小手吹吹小臉的動作讓她覺得極度的……極度的……
——親昵?
而且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不喜歡喊林小姐,就要喊她許願?那她也不喜歡叫孟先生,可以叫他大老虎嗎?
稱呼本該是件非常嚴肅的事情。對于不熟悉的,比自己年齡大的人,我們要用“您”。
她望了眼沙發上的男人,她和他的關系已經到了互喊名字的地步了嗎?
她跟他不就是主雇關系麽……?
好吧,要非說還有點別的,那也只是一點點、一點點……非插入式的肉\'體關系……
林許願承認,她可能、或許、大概……曾經對他起過一點點身體上的貪念——那也僅僅是身體上的,僅僅是因為她是一個沾了一點點瘾的女人,而他又湊巧、誤打誤撞,幫過她一點點。
敢于正視自身的隐秘欲望已經是林許願極大的進步了,她稍微肯定了一下自己誠實。
轉念一想,那孟湛茗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一而再而三地撩撥她。
與孟湛茗親密接觸的次數越多,林許願越感到恐慌。
恐慌的不光是男人的靠近,而是對于他過分親近的行為她居然并不十分排斥。如果說得再直白一點,那根本就是她希望他對她做點什麽。
這種希望的産生打破了林許願對自己淑女的定位,讓她站在道德制高點審判自己——範圍包括但不限于她是否在渴求一個有“婦”之夫男人的身體。
那他呢?
追過林許願的人很多,她知道男人如果喜歡一個女人一定會展開進攻。
但孟湛茗不像,他最多就是你誤入他領地時暧昧地蹭你一下,甚至蹭之前還要先問你一句要不要。
這麽看起來他真有點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架勢。如果她貼上去了,就是自甘堕落成為他第二個情人了。
太陰險了,這個男人。
……
這些想法是不可能說與孟湛茗聽的。
林許願也不好直接得罪顧客,她說,要不你還是喊我全名吧,與此對應我以後也叫你名字好了。
這樣介于生疏和熟悉之間,而且忙幫了、情還了,倒是顯得平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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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胡生真的領了幾個同事過來,一筆資金進賬,林許願突然什麽想法都沒有了。
胡生前腳剛走,一個女人推開了店門,“林許願,來貴客了!”
鐘晴一頭擦肩短發,發尾剛做了燙卷。她把包擱在前臺,朝店裏望了一圈。
“哦,姜熙潮酒醒上崗了?”
“……”姜熙潮被提及糗事臉又紅了,他見過鐘晴幾回,他老板的閨蜜在某種意義上比他老板更難應付。
姜熙潮:“我去上個廁所……”
林許願看向鐘晴,“你倒是稀客。”
“嗳林許願別陰陽怪氣的啊,我這幾個月都忙死了,上回跟你看完電影我沒日沒夜地加班!你看看我這手都畫出腱鞘炎了……”
鐘晴兩手一伸,顯擺了下。
“哦,腱鞘炎沒看出來,鑽戒倒是看到了。”林許願放下剪刀,手撐在桌子上,“老楊終于跟你求婚了?”
“求了,前天送完姜熙潮老楊就去接我,走到樓下音樂噴泉他搞了個燭火愛心,還找了個樂隊——”
“哎,太張揚了我不大喜歡,也就是勉勉強強同意吧。”
林許願:“……”
鐘晴看着閨蜜面無表情的臉,“林許願你反應好不正常啊,擱平時不應該說‘再秀把你扔出去’?”
林許願轉身給她倒了杯水,75度的那種,“我是那樣的人嗎,你以前秀得還少?”
“不對不對,你絕對是受了什麽刺激了!你看上去不悲不喜無欲無求……”鐘晴把茶杯一撂,“嘶——這水好燙嘴啊!你你……是不是那個鑽石王老五把你給甩了!?”
林許願:“……你懂什麽。情情愛愛只會影響我踩縫紉機的速度,我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把嘲笑鳥做大做強!”
她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經過那天丁太太的“洗禮”,她越發意識到什麽才是當下最重要的。
她不過普通家庭出生,林青早年做生意發了點小財,但很快虧掉了。
不管追尋什麽夢想,總歸要花錢的。想想有人能戴500萬的表,什麽時候她能買個5萬的戴戴也不錯啊。
或許她真的要學習男人,事業有成前,愛情先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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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晴是難得早下班過來跟林許願約飯的。
她們走到晚江北路,鐘晴接到黑心資本家的電話叫她八點回去,有個品牌宣傳方案要趕緊敲定。
兩人只能找點簡單的吃。
鐘晴前腳剛邁進一家店,林許願後腳拉住她往外走。
“怎麽了?你不是最愛這家的魚香肉絲面嗎?——欸等等那個點單小哥好像在朝你招手?”
“呃我今天……我突然想換個口味了!”
林許願把人拽了出來,總不能跟鐘晴說她之前在這裏潑過王老五,不好意思再進去吧……
最後她們去吃了炒粉,店裏人不少,兩人在門邊尋了張桌子。
其實鐘晴今天來,還有個問題想問林許願。楊凱跟她說訂婚宴上有個男人帶走了林許願,在她眼裏,閨蜜跟這邁巴赫男絕對是有情況的。楊凱問怎麽辦,張建那邊要不就讓他死心?
“我問問你啊……張建最近還聯系你嗎?”
“有,隔三差五。”
一開始林許願還有所顧及,畢竟張建是楊凱的朋友,又是她主動請求牽線的。但最近她感覺自己已經說得挺直白了,可張建還是消息不停。
“是這樣,他跟老楊關系還不錯嘛,我想要是你真跟那個鑽石王老五在一起了,張建這邊要不就算了。但他這人軸啊,又找老楊說想約你出來,我看你不當面拒絕這家夥很難死心了。”
林許願聽着她的話,拆了雙筷子,“你別一口一個王老五了,我跟他沒什麽關系的。”
“沒關系?沒關系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兒,寧願得罪陳家也要給你撐場子?他圖啥呢,圖你嘴巴硬圖你心氣高?”
“……你有話說話別人身攻擊。”
“不是啊,那可是陳秋啊,你以前沒聽陳可喻說嗎,她爸是倒插門入的陳家才接了他們家族企業,她媽在家多一手遮天你不曉得?”
“那有人就是心懷慈悲不畏強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能有什麽辦法?”林許願越說越心虛,忙着倒開水燙碗,“你別瞎打聽了,我跟他不熟的,他就是我顧客我鄰居,那天才幫了我個忙。”
“……不熟用邁巴赫載你!邁、巴、赫!”鐘晴特地在幾個字上咬了重音,“是你那五菱宏光能比的嗎!?”
林許願心想:我五菱宏光都賣了,生怕被小區富太太們發現……
“他車就那樣,我有錢我也想買啊。要我說像他這樣熱心腸的人多一些,世界才會和平,百姓才能安居樂業……哦粉來了,先吃吧。”
即使是鐘晴,也會有被林許願氣到語塞的時候。她一筷子插進粉裏,“林許願啊,我看你這人就是沒心沒肺,也就仗着長得漂亮這麽多年才沒有被人打!”
林許願難得沒否認,嗦了口粉問她:“張建約的哪天啊?幾點?我跟他見面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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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調的風呼呼往外排。屋內是小天聊着,小粉嗦着,小汽水喝着。屋外是孟湛茗頂着個太陽站在門邊,從那句“我跟他沒什麽關系”一路聽到了結尾。
捏着名片的指骨發白,他從中間撕開,丢進了垃圾桶。
一句引薦引薦,他剛拜訪完老朋友就馬不停蹄趕回來。
可她倒好,跟他沒關系了。
也是,都沒插進去,确實談不上有關系。
等裏面那塊肉被他操熟了,看她還好不好意思說“我們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