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偏愛
偏愛
擦破皮的手既便是上了藥包好紮也還是隐隐作痛。
梁幼喃咬着牙忍着疼痛,若無其事地回到家門口。
她父母又開始吵架了。
梁幼喃習以為常地坐到旁邊的樓梯。她并沒有像之前那樣戴着耳機聽聽力,而是微微仰着頭看着黝黑的天花板。
她在想派出所那邊是一個什麽情況,莫栩栩一個人能不能應付,陸卓傷得重不重。
還記得警察趕來控制住現場的時候,梁幼喃看到滿嘴是血的陸卓,眼睛通紅得吓人,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陸卓與那群人扭打成一團,盡管出手兇猛但到底是敵方人多勢衆,陸卓吃了不少拳頭。
本來她想跟去派出所陪着莫栩栩去應付這些事,但莫栩栩知道梁幼喃父母管得嚴,太晚不回家會懷疑的,于是讓梁幼喃先回家。
就這樣,莫栩栩留在派出所,而梁幼喃先回了家。
約莫過去了十多分鐘,梁幼喃實在擔心,正猶豫着要不要打電話給莫栩栩問問情況,卻聽到屋裏頭的吵架聲停了下來。
很快,母親胡月華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梁幼喃看到來電顯示,直接挂掉電話,随即掏出鑰匙,起身去開門。
一進屋,梁永斌盯着梁幼喃纏着繃帶的手,問:“你手怎麽了?”
梁幼喃:“摔了一跤。”
“你怎麽搞的,怎麽摔了呢?”胡月華緊張地拿起梁幼喃的手看。
梁幼喃縮回了手,說:“沒事。”
說完話,梁幼喃轉身回到房間。
她剛到房間,手機響了起來。來電是莫栩栩。
梁幼喃立馬接了電話,電話一接通就聽到莫栩栩抽泣哽咽的聲音。
梁幼喃心一沉:“怎麽了?”
電話那頭的莫栩栩一直在哭,哭着問怎麽辦,怎麽辦。
莫栩栩說警察那邊通知學校了,學校領導過來派出所了,陸卓很有可能因為這件事情被開除。
事情的走向已經失去了控制,莫栩栩崩潰地狂抓頭發,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徹底崩潰了。
聽到這裏,梁幼喃急忙安撫着莫栩栩:“你先別急。我去找你,我們當面想辦法。”
沒等莫栩栩說話,梁幼喃已經挂了電話,火急火燎地沖出了房門。
胡月華已經擺好碗筷,看到梁幼喃從房間出來,說:“我還正準備叫你呢,快洗手吃飯。”
梁幼喃說:“我不吃了,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正要走的梁幼喃被父親梁永斌喝住在原地,梁永斌沉聲道:“大晚上的又跑去哪?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外跑,我看你是不想讀書了,一點心思都沒有放在學習上。”
梁幼喃抿緊下唇,昂着頭說:“随你怎麽說,”
梁永斌一拍桌子,怒道:“你說的是什麽話,現在一點教養都沒有了!”
梁幼喃只當沒聽來,悶着頭就往外跑。
………
梁幼喃沒有坐公交,而是走出小區直接攔了出租車,以最快速度趕到派出所。
莫栩栩正坐在派出所門口的的樹根底來,一看到梁幼喃就跑救去擁抱着梁幼喃,随即放聲大哭。
梁幼喃心裏難受極了,一直輕撫着莫栩栩的後背。
哭了好一會兒,莫栩栩情緒才漸漸平複下來。她和梁幼喃并肩坐在樹根底下。
莫栩栩帶着哭腔問:“你說如果陸卓因為這件事被開除了怎麽辦。”
梁幼喃:“也不一定會開除吧。”
“可是我剛才聽警察說這件事情很嚴重,學校的領導都來了,說影響得不好,會嚴肅處理。”
梁幼喃茫然地搖着頭,她也不知道,現在的她大腦沒有一點思路,今夜的事情發展得太快,快得像走馬燈一樣,她根本沒來得及思考。
莫栩無聲地落下淚水:“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因為我,陸卓不會動手打人的,他不會的。”
梁幼喃摟着她的肩膀,沒有說話,卻很耐心陪在她身邊。
她知道莫栩栩痛苦的原因。如果陸卓因為這件事情被開除,那麽莫栩栩可能會有好長一段時間的內疚。
內疚感這種東西是可以把人折磨致死的。
此時此刻,莫栩栩正被那種內疚的感覺折磨着,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
那天晚卓,莫栩栩回到家整個人像沒了魂魄一樣,像具行屍走肉,一回到房間就癱倒在床上,淚水沒一會兒就濡濕了床單。
劉培國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見莫栩栩在房間低聲抽泣,心疼地走進去:“栩栩,發生了什麽事?你哭什麽?”
莫栩栩忙擡手抹幹眼淚,悶聲道:“沒什麽,我沒事。”
“你騙不了小爸,你一定是遇到什麽不好的事情,對不對?你告訴小爸,小爸或許能幫到你。”
莫栩栩搖頭:“幫不了的,誰也幫不了我的,”
周郁英拍了拍丈夫的肩膀:“讓孩子自己靜靜吧,她想明白自然會和我們說的。”
劉培國點頭:“也是,那栩栩,你自己好好休息一下,有什麽事叫我和你媽。”
說完,劉培國和周郁英退出了房間把房門帶上了。
晚上十二點多時,莫栩栩還沒有睡,她坐在書桌發呆,桌面鋪開的卷子只做了幾道選擇題,其餘一片空白。
今晚的事情讓她整個人像歷了一場生死劫,她實在是沒有心思地做卷子。
她現在腦子裏都在想陸卓。
她想知道陸卓的情況。
今晚在派出所,是一個女警出來讓她和梁幼喃先回家,沒她們的事情了。
當時莫栩栩問女警裏面的陸卓什麽情況,女警只是說還在處理當中,具體什麽情況不清楚了。
莫栩栩想,都這個點了,陸卓應該回家了吧。
念及此處,莫栩栩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機給陸卓發了一條微信。
微信內容【你還好嗎?】
陸卓秒回【我沒事】
莫栩栩眼睛一亮,當即打了一通電話過去,陸卓也是秒接電話。
莫栩栩一開口就說:“你現在在哪呢?回家了嗎,你沒事吧,你的傷有沒有去處理,要不要到醫院檢查?”
她一股腦就問了許多的問題,這讓陸卓有些懵。
靜默了一會兒,陸卓沒有說話,莫栩栩焦急道:“你說話呀!”
陸卓笑笑:“我沒事。”
莫栩栩急得跺腳:“你還好意思笑?你知不知道我擔心你一晚上了。”
陸卓又沒說話。
“陸卓……”莫栩栩聲音有些嗚咽,
”嗯?”
“今天的事是我連累了你。”
“沒有什麽連累不連累的,我都是心甘情願的。”
“可是你想過後果嗎?”
陸卓卻又笑了笑:“想過呀,但是我不可能看到你受到傷害而無動于衷,我不想看到你受傷。”
莫栩栩怔忡片刻,竟一時間啞了言。
陸卓的話在莫栩栩聽來無比暧昧。
他自己受到傷害,他可以當無事發生,而她受到傷害,他會義無反顧地上前。
這是他對她的偏愛嗎?
那一刻,莫栩栩腦海裏迷糊了。
陸卓對莫栩栩說,他對不起姚遠。
他答應過姚遠的,卻終究是沒能做到。
說到這裏時,陸卓笑說:“可是我不後悔。”
因為是為了莫栩栩,他沒有什麽可後悔。
………
次日回到學校,莫栩栩去陸卓教室找他,卻發現陸卓沒來。
她課間給陸卓發微信沒回,打電話沒接,仿佛陸卓這個人一夕之間人間蒸發了。
當天下午第一節課的課間,學校通報批評了昨天陸卓的事情。
他被津南中學開除了。
通報結束,上課鈴響起了,莫栩栩卻當着科任老師的面跑出了教室。
老師急眼了:“莫栩栩,你幹嘛去呀,上課了!”
莫栩栩只當沒聽到,一個勁兒往外跑。
梁幼喃目視着莫栩栩的身影,心知她肯定是因為陸卓的事去找學校領導,當下她霍然站起了身來,全班目光聚到梁幼喃身上來。
老師推了推眼鏡:“梁幼喃,你又幹嘛。”
梁幼喃看着老師,說了聲對不起,我有事情要離開一下。
說完,梁幼喃也往教室外跑。
班上同學一片嘩然,老師氣結,不由拍桌怒道:“還沒有紀律呀,還把不把老師放眼裏?”
梁幼喃追上莫栩栩,和莫栩栩并肩走着。
她說:“我和你一起。”
莫栩栩笑着點頭。
路過七班時,在課堂上百無聊賴的程小山看到并肩走過的梁幼喃和莫栩栩。
他目光追随着她倆經過的身影,不由想到剛才課間關于陸卓的通報,不禁聯想到什麽。
程小山二話不說也從教室跑了出去。
程小山喊住梁幼喃和莫栩栩。
他大步追上去:“你們是不是為了陸卓的事?”
梁幼喃和莫栩栩對視了一眼,點頭。
“我和你們一起吧,多個人好說話。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我想陸卓應該還不到要被開除的地步。”
莫栩栩:“也好,我們一起去找吳主任求情。”
就這樣,程小山,梁幼喃,莫栩栩三個就一塊去政教處找吳主任求情。
…………
傍晚放學的時候,莫栩栩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陸卓的家。
陸卓家的便利店關了門,沒人在家。
莫栩栩在門口等到七點多才看到有人回來。
回來的人是陸卓。
他整個人無精打采的樣子,像是滿頭愁絮。
莫栩栩笑着迎上去:“你終于回來了。”
陸卓詫異地看向莫栩栩:“你怎麽在這兒?”
借着頭頂昏暗的路燈,莫栩栩看清了陸卓的臉。
他的臉帶着昨天打架留下的傷,除了傷,他整個臉色看上去很不好,青裏透灰,一絲精氣神都沒有,就連眼睛都不敢有光彩,只有空洞無神。
這樣頹喪的陸卓,莫栩栩還是第一次見。
“你被開除了!”
陸卓哦了聲:“我收到通知了。”
看到陸卓平靜如水的樣子,莫栩栩忍不住鼻子一酸,眼圈刷一下紅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低着頭,眼淚大顆地砸落,“我去求過主任,但主任說什麽都不肯改變開除你的決定,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陸卓心情一下子複雜起來:“沒事。”
“你成績才剛有一些起色就被開除了,你後面怎麽辦。”莫栩栩擡起泛紅的淚眼凝着陸卓。
陸卓說:“其實就算學校不開除我,我也會轉學離開。”
“為什麽?”
“我爺爺住院,需要去北寧的大醫院治療,我後面會轉學到北寧讀書,陪着爺爺奶奶。”
北寧,一個遙遠的北方大城市,和南州相隔千萬裏。
莫栩栩吸了吸鼻子:“那你什麽時候走?”
“最晚這個月底吧。”
莫栩栩眼裏的淚水不自覺劃落臉頰:“好吧,你走吧,離開這裏也好,離開這裏可以有一個全新的生活。”
陸卓嘴角微微上揚:“但願吧。”
那天晚上,莫栩栩臨走時陸卓對她說了一句“謝謝你”
他要謝謝莫栩栩在這段日子裏對他的幫助,願意和他做朋友,和他一起玩一起笑。
姚遠離開南州之後,他的世界一片黑暗,再無春秋,而莫栩栩的出現像一束光,光線刺破了他的黑暗,驅散了盛夏的酷暑,阻擋的凜冬的風雪。
是莫栩栩在人潮洶湧中救贖了他,而他還沒來得及為她做點什麽就要揮手告別。
這漫長又擁擠的一生,無論關山萬裏,天涯咫尺。陸卓想,莫栩栩都會一直在他心裏,不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