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軍訓進行時
軍訓進行時
九月的南州市被烈日炙烤着,空氣彌漫着悶熱到讓人窒息的熱氣。
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津南中學高一新生軍訓正如火如荼地進行前。
寬闊的操場上,毒日頭下,黑壓壓的一片迷彩整齊排列着。他們都是正在站軍姿的新生,而梁幼喃就身處這片迷彩海洋當中。
她頭頂戴着軍帽,頭發窩在帽子裏悶着,頭頂大太陽照射着,仿佛頭頂要着火一樣,臉頰的汗珠劃落,掉到鎖骨處,隐隐有些騷癢。
她想擡手去擦,但站軍姿過程中誰都不能動,亦不敢動,再怎麽難受都只能定定地站着。
梁幼喃有些崩潰,咬了咬牙,強忍着不适與炎熱。這才是軍訓的第一天呀,後面一周她要怎麽熬過去呀,她不敢去想。
又過去了十分鐘。
她感覺到有些頭暈目眩,四肢無力,還隐約有些嘔吐感,難受到極點。
“再堅持五分鐘。”教官扯着嗓子喊了聲,洪亮有力的聲音從梁幼喃身後飄來。
她閉了閉眼,心裏一聲喟嘆。
離休息時間還有五分鐘了。
一想到馬上能休息喝水了,她就好像充滿了力量,口幹舌燥也似乎得到一絲緩解,不由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她穩住心神,強忍着頭暈與口渴,馬上就可以休息了。她心裏一遍又一遍地給自己催眠。
站軍姿進入倒計時,調皮的教官掐着表念着秒倒數:“十,九,八,七……”
所有人都精神集中,等待教官念到“一”的時候可以放松自己。
“六,四……”
豆大的汗珠再次從額角沿臉頰劃落。
“三,二,一!”
“一”字剛落下時,梁幼喃應聲而倒。
隊列中的女生驚叫:“有人暈倒了。”
男生們一股腦地擁上來,将她圍在一個圈裏。
“都他媽讓讓開,別圍着!”只聽是一少年的聲音,他的嗓門很大。
只見他撥開圍上去的人,俯下身就将倒地暈厥的梁幼喃打橫抱起來往醫務室跑去。
所有人都注視着那個少年抱着一個暈倒的少女火急火燎地穿過操場往醫務室方向去。
………
梁幼喃醒來的時候只覺涼風陣陣,頭頂的綠色吊扇正轟轟地旋轉出風。
“你醒了?”
說話的是醫務室的女護士,她見人醒了,端了杯水過來。
“謝謝。”梁幼喃接過水,仰頭就灌下去。
“還要嗎?”
“嗯。”
女護士再去倒水:“你呀,中暑了,還好被同學急時送過來。”
“是嗎?”梁幼喃對暈倒的事情沒有一點記憶。
女護士說是有同學送她過來了,但她看了一圈周圍,除了自己和護士就再沒其他人了。
女護士将水再次遞給梁幼喃:“你同學回連隊裏軍訓了,他把你放下就走了。”
“哦哦。”梁幼喃垂眸。
梁幼喃中暑并沒有太嚴重,服了藥,休息夠了也就可以下床正常走動了。
醫生在她臨離開時囑咐要多喝水,多注意休息。梁幼喃一一應了這才走。
回到連隊時,教官還關切地詢問了一下她的身體狀況。梁幼喃說還好,可以堅持軍訓。
但教官見梁幼喃面色仍是慘白虛弱無血氣,整個人看上去也弱柳扶風的樣子,心怕再出什麽事,于是說:“你還是到樹蔭底下休息好了再歸隊吧。”
梁幼喃并沒有倔強地說要堅持訓練,只是點了點頭,然後默默地到操場旁邊的樹蔭下休息去。
操場上,軍訓進行中。
樹底下的梁櫻桃看着自己連隊的同學們在練原地踏步,他們聽着教官的口令擡腿踏步,動作整齊劃一。
看到認真訓練的同學們,她不禁去想,那個将自己送到醫務室的人是連隊裏的誰?
是男生還是女生?
她覺得應該當面和那個人說一句“謝謝”
中途休息,同學們都被教官拉到陰涼處,原地坐下,想喝水的去喝水,想上廁所的去上廁所。
教官亦原地坐下,等上廁所的同學差不多都回齊之後,他沖後排坐着的男生看了眼,問:“那個是誰把中暑的同學送去醫務室的?”
不遠處樹蔭下的梁幼喃聽到教官的話,目光忍不住望向後排男生。
“程小山,說你呢。”一男生嬉皮笑臉地撞了一下身旁那個盤膝而坐的寸頭男生。
教官沖程小山招手:“上來。”
程小山大大方方地走到教官身邊。
教官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家要向程小山同學學習呀,同學有困難有事,就應該第一時間幫忙,而不是圍觀起哄,程小山同學做得很好,大家給點掌聲他。”
同學們紛紛鼓起掌,程小山笑得陽光爽朗:“舉手之勞,而且同學嘛,就應該互幫互助。”
原本是個男生,叫程小山。
梁幼喃目光淡淡地凝着站在不遠處的程小山心裏想着。
眼前男生高高帥帥,看上去體格健碩結實,氣質陽剛堅毅,陽光中又帶着一絲似有若無的痞氣。
梁幼喃想,這樣的男生在學校應該很受觀迎吧。
她心裏正想着,那程小山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向樹蔭下的梁幼喃。
兩人雙目相對,卻不過短短幾秒,眼神便雙雙移開。
……
放學回到家,梁幼喃父母已經下班了。
開門後,梁幼喃彎下身在玄關處換鞋。
廚房飄來母親胡月華的聲音:“怎麽今天那麽晚?”
今天她确實比尋常晚了半個小時。
“錯過了公交。”梁幼喃答,沒有什麽語氣。
從玄關處穿過客廳往房間去時,在客廳看報紙的父親梁永斌擡眸看了眼梁幼喃,叫住了她:“你怎麽看上去那麽憔悴?”
梁幼喃摸了摸臉蛋:“可能軍訓累着了。”
梁永斌嘆氣,自言自語地說:“現在的孩子矯氣得很,一點苦都吃不了。”
梁幼喃沒搭話,悶着頭回了房間。
回了房間拿鏡子一照,臉色确實難掩病容,唇色蒼白,一臉憔悴。
“出來吃飯了櫻桃。”胡月華的聲音隔着房門傳進來。
“知道了。”梁幼喃提起嗓子回了句。
梁幼喃一出房門就聽到父親梁永斌沒好氣地對妻子胡月華說:“還叫櫻桃,都改名叫幼喃了。”
胡月華端着菜出來,說:“都喊了那麽多年,哪能立馬改口呢。”
梁幼喃坐落餐桌前,沒什麽情緒地說:“叫什麽都行,我無所謂。”
梁幼喃這個名字是中考完剛改不久的。
剛出生時,她的小名就叫櫻桃,叫着叫着就成了真名,後來梁永斌覺得孩子都大了,還叫這名兒覺得不太穩重,于是讓女兒改了現在這個正經一些的名字,櫻桃就當作小名來叫。
……
在飯桌上,梁幼喃極少說話,一般都是低頭默聲扒飯,倒是父母會經常在飯桌上和她說話,通常都是問學校和學習。
譬如現在,梁永斌問:“你們學校軍訓完是不是要摸底分班考試呀?”
“嗯。”梁幼喃含糊不清地嗯了聲。
津南中學的傳統就是軍訓後按摸底成績進行分班,分尖子班,重點班,普通班三個等級。現在新生們的軍訓班級都是臨時組建的。
“你一定要進尖子班知道吧。”梁永斌語氣讓梁幼喃感到壓迫感。
“尖子班氛圍好,你學習才能上去,要是讀普通班,倒不如不去念書,那都是混日子的。”梁永斌又補充說。
“我知道了。”梁幼喃弱弱地應聲。
從小到大,父母都要求她樣樣撥尖,回回第一,對她的要求只高不低,她已經習慣了,畢竟父母都是知名大學畢業,工作體面的人。
胡月華笑吟吟地給梁幼喃夾了塊肉:“多吃點呀,你都瘦了,身體好了才有精力去學習呀。”
“對了。”胡月華又說,“高中英語必背的3500詞彙要開始背了,咱們還是老規矩,今晚十點媽媽幫你聽寫,一會吃完飯回屋裏背單詞哈。”
“知道了。”梁幼喃自始至終都沒有擡起頭,一直埋着頭吃飯。
……
晚上十點,胡月華幫梁幼喃聽寫完,修改完看到全對後,胡月華才心滿意足地摸了摸梁幼喃的頭,說:“早點睡覺吧,明天要早起軍訓呢。”
“晚安。”梁幼喃微笑說。
胡月華将房門關上後,梁幼喃笑容斂去,長長嘆了口氣,躺回床上,腦海中不自覺地閃過白天軍訓的畫面。
還有程小山……
居然會想到他,有些神奇。
這應該是她第一次睡前想到一個男生吧。
她晃了晃腦袋,随手關了燈,閉上眼睛睡覺。
……
持續一周的軍訓已經過了大半。
後半段軍訓,天氣并沒有前幾天那樣炎熱了,而是一片陰天,像是要下雨卻又一滴雨不見。
結束完上午的訓練,同學們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你争我搶地往食堂狂奔。
梁幼喃根本槍不過他們,只能等人少一些再去吃飯。空閑下來的這段時間,她在校園裏閑逛。
在南州市這個十八線小縣城,津南中學算不上豪華,亦算不上什麽花園式中學,但整體布局和環境還算清幽幹淨。
梁幼喃沿着楓林校道一路行走到了籃球場。
這個時間段,籃球場都是男生在揮灑汗水。
經常看到許多女生為了看帥哥,蹲男神都會特意來籃球場邂逅。
梁幼喃性情寡淡,對這種事情從來都是不以為然的。每次經過都不會多看一眼,走過就算。
她初中同桌說,男生在球場上打球的瞬間真的就是行走中的荷爾蒙,讓人沉醉。
一開始梁幼喃疑惑沉醉在男性荷爾蒙中是一種什麽感覺,所以當時她為了感受那種感覺去過看籃球場。
她同桌指着那個被公認為校草的男生,說:“就是他,太帥了。”
梁幼喃便認認真真地看了他一整場比賽。
最後,同桌滿臉期待地問梁幼喃:“怎樣,是不是感受到了滿滿的男性荷爾蒙?”
梁幼喃認真地說:“我覺得他打得不怎麽樣,好幾次失誤,如果不是隊友救場,他們肯定輸比賽。”
“我們不探究技術如何,就說他那打球姿勢,投籃的動作。”
梁幼喃一陣沉默後:“技術不好,姿勢動作再炫酷那都是花拳繡腿,花架子,不堪一擊。”
“……”
初中同桌覺得梁幼喃是個不解風情,思想枯燥的人。
也許她就是這樣的人吧。
彼時,路過籃球場,梁幼喃步履如常,不快不慢。
在她走遠後,突然籃球滾到了腳邊,輕撞了一下她的腳踝。
被撞到的她腳步頓住,緩緩回過頭去。
球場上幾個男生目光齊涮涮看向梁幼喃。
那幾道銳利有神的目光中有程小山,他也在裏面。
在一堆男生中,程小山特別出衆,屬于那種一眼就能看到他,光芒萬丈的那種人。
即便有些臉盲的梁幼喃都能一眼認出他來。
梁幼喃彎下身拾起籃球,往他們那個方向滾過去,随後轉身邁步離開。
只隐隐聽到有人沖她背影喊了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