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一個夜晚注定是不眠夜，直到天邊泛白，唐禦的病情才穩定下來。
“他的燒已經退了，按現在看來也算穩定。這幾天要吃清淡，藥要按時喂，傷口上的藥也要按時換，應該用不了兩天就會醒過來，還有府裏要備一個郎中，萬一有什麽突發情況也好早做準備。”
聽完禦醫交代的話，長安道過謝，又去房裏看過唐禦，交代好注意事項她才放心去偏房眯一會兒。
醒了後又是寸步不離守在床邊，她此時有點明白那次唐禦守在她床邊的心情了。當看到喜歡的人滿身傷痕的躺在床上，你是恨不得能和他一起受過，只希望能減輕他的痛苦。
他的嘴唇和臉色十分蒼白。她的手指撫過他英挺的劍眉和緊閉的狹長的眼來到他的唇。建安百姓都私底下傳他是建安第一美人不是沒有道理的，平常的時候有這雙眉和鼻的加持還顯得英俊，這麽躺在床上就是個十成的病美人。
她揉捏着他的耳垂，耳珠厚且圓潤，記得以前小時候娘說這是有福之人的耳朵，看來是不準的。他那裏有什麽福氣？從小到大，他吃過的苦應該是她的好幾倍。就算她上輩子是個孤兒，但沒有得到也就無所謂失去，他有一個看似美好的家庭，但親情的匮乏，恐怕還比不上一個孤兒。至少，孤兒還可以告訴自己父母是愛他的。
她又觸碰了他的喉結，這裏是發聲的地方。唐禦的先天條件真是得天獨厚，不僅有好看的外表，還有好聽的聲音，想她一開始就是被這個聲音迷惑的吧，雖然現在聽久了沒有以前那種驚豔。
最後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大，白皙修長，骨節分明，這樣的手如果生在現代，也許可以做個手模。只是指甲應該很久沒有打理過了，長得很長也不規整，長安尋了剪子替他修剪，她剪刀用得不好，這裏沒有指甲鉗，她的指甲都是阿蘭幫她修理的。今天第一次上陣竟也剪順利。
唐禦的嘴唇動了一下，舌頭似乎舔了下唇。她猜想他是渴了，倒了茶水喝一小口，然後嘴對嘴地喂他，不僅是水，藥也是這麽哺給他的。喂過之後，門口傳來動靜。
宇文翎進來了，長安起了身，将這片空間留給這對母子。
見她出來，阿蘭将她扶着坐在了外面的椅子上。
她招了招手，讓唐四過來。她心裏有一些疑問，不搞清楚心裏難受。
“我問你，唐禦到底是因為什麽才幫太子做事的？”
唐四訝異：“夫人不知？”
長安搖頭，唐四為難地說：“這……少爺沒有告訴您，小的……”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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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四想了一會兒，告訴了她。
長安臉上并沒有很驚訝，但心裏是十分感動。實際上她已經猜到一點了，唐禦一直不入仕，他對這些根本沒有什麽想法。
她自認為對唐禦有一定的了解，他不能有孩子，對他而言，這輩子最好的願望可能就是好好的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了。
而為了她，他居然……
她穩住，又問：“他和誰進的宮？進宮之前和誰在一起，又說了什麽？”
唐四一一道來，在聽到某些話時，她雙眼一閉，深深呼吸一口。
唐禦，唐禦。她何德何能，能得到這樣一個男子不留餘力的喜歡？
兩日後，長安看着他的睫毛從輕輕顫動倒慢慢睜開，她的呼吸都屏住了。
唐禦看着她這副呆呆傻傻的樣子不覺搞笑，他緩慢擡手，撫摸她的臉頰：“嬌嬌，你瘦了。”幾天沒有開口，他的聲音不複以往清脆，好像有什麽東西壓住了他的聲帶，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音。
但這對于現在的許長安來說無疑是天籁。喜極而泣，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怎麽止也止不住，漸漸地，她哭出了聲。
她此時就像一個三歲的孩童，将所有情緒都擺在臉上。
唐禦手掌向手心彎起，做了個碗狀，他聲音嘶啞且小，卻極盡溫柔：“嬌嬌莫哭，哭花了臉我就不要你了。”
這話一落，長安的哭聲更嘹亮了，整個竹院的下人都能聽到他們的少夫人在哭。唐禦無奈，只能等她哭累。
唐禦一直看着她，讓長安從一開始的發洩、喜悅慢慢變得不好意思。她擡起手，用袖子擦幹淨眼淚，故意裝作惡狠狠的樣子說：“你不喜歡也沒辦法了，自已選的夫人，除非你休了我，否則就得受着。”
唐禦扯出一個微弱的笑容：“我……咳咳……”
“你別說話了，好好休息吧。”長安給他掖了掖被子，“我去看看藥好了沒。”
唐禦這次着實傷了元氣，長安事事親力親為，端茶送水、煎藥喂藥、讓廚娘變着法子熬粥，每日讓唐四将他帶到院子裏曬曬太陽。這般過後幾天他的氣色果然好了許多，連禦醫都說他恢複得很好。
也有很多親戚朋友們來探望唐禦，但是內裏有幾分真誠就不得而知，反正每次都是唐毅招待他們。這次唐禦受傷唐毅沒少露臉，加上長安有時也會在他耳邊提起唐毅，父子兩也能安靜地坐下來說兩句話。
近來朝堂也發生了一件大事，由翰林院失火牽扯出一幹人等監守自盜，将一些機密文件盜出賣給鄰國，做出通敵叛國的事，索性發現得及時沒有造成重大損失。皇上勃然大怒，将這些官員該抄家抄家，該流放流放該問斬問斬。朝中一時人心惶惶，人人都怕殃及自身。皇上急火攻心大病一場，與此同時朝中勢力也重新洗牌，太子與皓王奪位之争也初現端倪。
十一月二十五，是公主宇文歆的十六歲生辰，皇上想借這件事沖沖喜氣，下令借這一天為公主甄選驸馬。
這天一早，長安早早就睜開眼，她透過窗戶看見外面的世界已經變成一片白。今年的第一場雪。
唐禦也被她細微的聲音吵醒，他翻身環住她，迷迷糊糊地說：“再睡一會兒。”
她睡不着，屋內火爐安靜的燃燒，充滿暖意，屋裏屋外，兩個世界。她拿開她的手，蹑手蹑腳下床，拿過挂在床頭的狐裘披在身上然後推開了門。
一陣寒氣襲來，她打了個哆嗦，用手接住那飄落在身上的雪花。她許久未見過這麽大的雪了。她前世生活在南方，明臺山也在南方，在那裏，冬天能飄點小雪花就很不錯了。
阿蘭正跟着一個丫鬟在掃雪，她聽到動靜，放下掃把往手心哈了口氣搓了搓跑過來說：“小姐，你快進去吧，這裏怪冷的。”
她搖了搖頭：“這雪真好看。”
“是啊，今年第一場雪，昨天我還在和唐四說這個時候居然連雪的影子都沒見到，沒想到老天爺是要憋一場大的呢。”
等她熟悉完畢唐禦也起了，他的傷只好了七八分，長安本讓他不要進宮，待在府裏養傷相信皇上也不會怪罪，但他不從，執意陪她一起去。
這次公主的生辰，作為姑姑姑父的唐毅宇文翎自然也是要去的。
飯畢後，唐毅和宇文翎進了前面的馬車，他們跟在後面，馬車裏有暖爐，倒也不覺得冷。馬車通過玄武街，從正陽門進宮。
皇後早薨，除了太後，坐在首位上的就是皇上和陳貴妃。
陳貴妃是鎮國公的妹妹，也是皓王的母妃，她年近四十，風韻猶存。因着今天主要是為公主甄選驸馬，所以這裏坐的大部分是适齡的未婚世家公子和皇室中人。
皇家人丁不旺，左側坐的是太子，睿王府、魏遠侯府和鎮國公一家。右側的是世家公子，江太傅的次子江少卿、鎮國公長子陳文軒、大理寺少卿三子穆致遠等等、這些人都是按照父親官位落座，最末位的是以布衣入仕的白尚佑。
“諸位，今日雖說是歆兒生辰，但朕主要是為歆兒擇一良婿，朕之愛婿必須文武雙全，是以朕将從文武兩方面來考察，大家可有異議啊？”
“臣等聽從陛下安排。”大家衆口同聲地說。
皇上看了一眼旁邊的內侍，內侍尖聲說：“下面開始武試。”
話音一落，進來一個人。內侍說:“如果你們能在李将軍手下過三十招就可參加下一輪的文試，否則淘汰，那麽就先從江公子先開始吧。”
底下人在竊竊私語，好像在讨論這位李将軍。
“這位李将軍年紀不大，可卻是我大魏排名前十的高手，負責替陛下練兵，要在他手下過這三十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唐禦在她耳邊解釋道。
“那江少卿有勝算嗎？”長安同樣小聲說。
“難說，少卿武藝不錯，但是否有勝算要看他是怎麽想的。”
長安很快就明白了這句話，江少卿與李将軍比式，外行人覺得這位江公子好像用盡全力，但是有唐禦在身邊講解，她明白江少卿是故意的，看似用了十成力，實則處處是破綻。果然，不到十招便落敗。
“少卿學藝不精，讓皇上見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