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右腳踝的傷只是擦傷,卓硯小心地動了動,确定沒有傷到筋骨,就想再試試自己站起來。
他剛發力就被賀行摁下去。
“別動。”
卓硯聽話地卸力,自己給人添了麻煩也不敢對着幹,只好委婉地說:“救護車進不來,我們至少得回起點那。”
幸運的是他們的騎行還不是很遠,也就幾公裏的樣子,用右腳走也不是不可能,卓硯可以不用受太多苦。
見賀行不說話,卓硯以為他想明白了,又想撐着他的手起身。
“讓你別動。”
都這樣了還想用傷得慘不忍睹的右腳跳過去不成,賀行又把人摁下去。
卓硯搞不懂他想幹什麽,正要開口問,就聽見賀行說:“摟着我。”
霎時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賀行說:“會有點疼,忍一下。”
随後卓硯身體驟然失重,小腿猛一收縮傳來炸裂的痛感,他本能地雙手摟住賀行脖子維持平衡。
等痛感過去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人抱起來了,還是公主抱。
其實說公主抱也不完全對,賀行的手并沒有從他膝彎穿過,而是墊在大腿下面。
見他表情不再那麽痛苦,眼神還有一絲迷茫,賀行知道他是疼過了,便小心翼翼地站直身子,對周景均他們道:“我把卓硯送回起點,你們是繼續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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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周景均應答,穆如就搶先道:“我們也去,他手都這樣了,不能再騎車了。”
周景均沒說好或者不好,只是盯着穆如的側臉幾秒後對賀行說:“走吧,一起。”
感覺到脖子上的手在緩緩松力,賀行垂下頭,低聲道:“摟緊,不然等會會出意外。”
卓硯一頓,只好把手收緊,将全身的重量都挂在賀行身上。
他從來都沒有被這樣抱過。
平時身體健康,自己能走自然不需要有人這樣照顧他,偶爾有受傷的時候也沒有到嚴重到這種走路都費勁的地步。
就連嚴晨也沒有這樣抱過他。
過于親近的距離,十分羞恥的姿勢。
卓硯不需要擡頭就能看見賀行的下巴,微微擡眼就能看見臉。
因為貼得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胸腔下心髒有力的跳動。
不知是緊張還是因為手上托着一百多斤的人,卓硯清晰地感受到賀行的心跳比他快。
“怎麽了?疼?”
察覺到他的視線,賀行放緩腳步,低聲詢問。
卓硯和他對視幾秒,随後搖搖頭,又摟緊幾分,把自己一部分重量壓在他肩上,以免他抱着太費力。
賀行察覺到變化,輕輕把人往上帶了帶。
這麽一動,卓硯的臉猝不及防頂上賀行的頸邊,他立馬移開,正要道歉就聽頂上傳來賀行的聲音。
“摟好,疼就出聲,很快就到。”
一聲“對不起”堵在嘴邊,卓硯擡頭。
賀行的臉很有棱角,光看着就會讓人生出一種“這人不太好惹”的直覺,卓硯記起來自己高中第一次見到他時第一印象也是:這人怎麽又冷又酷。
但後面和他做了一段時間同桌,卓硯發現賀行并不是看起來的那樣,而是一個內心柔軟的“酷哥”。
就像現在一樣,明明面無表情,眼睛裏的不悅也沒散去,但卓硯在他懷裏并沒有感到不安,反而渾身上下都只覺得放心。
卓硯靜了幾秒,咽回對不起這三個字,安分地窩在他懷裏,說:“好。”
中途醫院打來電話,卓硯替賀行接的。
四十分鐘後,他們看到三個擡着擔架的醫護人員正往這邊跑。
“是你們叫的救護車嗎?”
“是。”
兩名醫護人員迅速把折疊擔架打開放在地上,另外一個則過去幫賀行把人平放在擔架上。
卓硯上身先躺下,看着賀行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腿緩慢放平。
放好後他才站直。
卓硯看見賀行下意識地握拳又松開,手指小幅度地顫了一下又很快恢複如常,快得讓卓硯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
救護車一到醫院,卓硯就被送到骨科去,醫生問過基本情況後開了幾個單子讓人先去做檢查。
腿部X光片拍完後,卓硯在護士的攙扶下走出房間,看見門口把着輪椅的賀行時,他整個人一下子愣在原地。
賀行任他看,用眼神指指輪椅,意思是:坐。
“……我另一只腳還能站。”
卓硯委婉表達了他不想使用輪椅的心情。
其實光是站着,他右腳擦傷被牽扯到就會發起一陣密密麻麻的痛,并不好受。
但比起這陣痛,卓硯還是更不想坐輪椅。
賀行忽略他話語裏拒絕意味,上前一步:“動不了?我抱你坐。”
“……”
卓硯當然不可能讓賀行在醫院再那麽抱自己一次,權衡利弊後只好忍氣吞聲地坐上去。
等X光片結果的時間,護士把人帶去處理皮外傷。
看到護士手裏拿着棉簽和消毒水時卓硯才想起除了自己還有另外一個人受傷,他轉頭想找賀行問問情況:“周景均……”
可他的身後并沒有人。
護士貼心解釋道:“你朋友沒跟着一起進來。”
這護士是從救護車上一直跟到現在的,卓硯沖她笑了笑,扭回頭道:“和我一起的兩外兩個人您知道去哪兒了嗎?有個人手上受傷了。”
護士搖搖頭:“不嚴重的話可能是已經處理好走了。”
卓硯點點頭不再說話,在護士的指示下擡腿沖洗傷口。
身後的門有人敲了兩下然後被打開。大概是另一個護士,卓硯沒有回頭。
他低頭看着自己右腳,之前以為是血糊在上面才看起來吓人,沖幹淨泥土後才發現是本來就吓人,怪不得一動就疼得慌。
進來的人在他左手邊停下,卓硯剛覺得這褲子和鞋有點眼熟,那人就蹲下來撩開他褲腿,把一袋冰貼到他左小腿上。
護士一邊熟練的處理傷口一邊說話轉移傷者的注意力:“你朋友找冰塊去了啊,對你真不錯。”
卓硯看着低頭認真給自己冰敷的賀行。
面前的人半蹲着,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突出的鼻梁和低垂的眼睫,還有一雙指尖已經被凍得通紅的手。
賀行握住他的小腿換了個地方敷,指尖的涼意穿過薄薄的皮膚,順着血管直達卓硯的心房,然後消融于熱血中。
卓硯咽了一下,問:“你從哪兒找的冰塊?”
賀行低着頭,注意力都在手下的冰塊上,回道:“買的。”
醫院不提供冰塊,卓硯不知道他是從什麽地方買的,他沒問,賀行似乎也不打算說。
二人在護士拆棉簽繃帶的細微聲響裏無言。
過了會賀行擡頭:“好點了嗎?痛感有沒有減輕?”
在對方擔憂認真的神色中,卓硯心裏一動,輕輕點頭:“好多了。”
腿上的冰塊明明凍得小腿那塊皮膚都失去知覺,但卓硯卻絲毫不覺冷,只感覺心口有一股暖流湧出,随後緩緩漫至全身。
賀行一直給他冰敷到X光片結果出來才用紙巾小心吸掉水珠,把人推到醫生辦公室。
醫生研究幾眼影像後對着面前兩個年輕人笑了笑,替他們慶幸:“還好,只是骨折斷,沒有發生位移,不用動手術,等會固定一下傷腿再拿點藥,回去好好休息就行。”
聽見問題不大,卓硯松了口氣,問道:“那我大概多久能恢複正常活動?”
醫生瞄了兩眼他的腿,說了個模糊的時間:“起碼一個多月吧。”
一個多月也很長了,這意味着這段時間他沒法到律所工作,又只得麻煩張喬言和林樂兩個人多多上心。
傷勢還沒到必須要打石膏的地步,護士給卓硯上的是固定支具,這樣平時活動會方便一些。
醫生打完藥單遞給他,囑咐道:“15天之後來拆支具,期間能卧床就不下地,能坐着就別站着,千萬不要活動傷腿,去二樓繳費拿藥吧。”
沒等卓硯接過,賀行就先一步把單子接住,低聲道謝:“知道了,謝謝醫生。”
拿完藥時間已經快十二點,賀行給自家司機打了電話,讓他來接。
車到後,沒等卓硯嘗試把着車門進去,賀行就用同樣的姿勢把人抱進後排,系上安全帶。
司機在後面瞪着大眼看完,随後十分上道地把輪椅放進後備箱。
上車後,司機把副駕駛上的白色袋子遞到後邊:“賀總,您讓我買的東西。”
卓硯看見賀行從袋子裏面掏出個手機盒子放在自己懷裏,他蒙了兩秒,問:“這是什麽?”
“手機。”賀行說:“你手機不是摔壞了嗎,先用這個吧,不喜歡的話等腿好了再去重新買。”
“沒,喜歡。”卓硯下意識答道。
“喜歡就好。”
賀行嘴角短暫地向上挑了一下,想到卓硯是急于看手機才摔成這樣子,那點可憐的笑意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看誰的消息才會這麽着急,以至于連自己的安全都顧不上。
卓硯手機拆到一半忽而想起那條自己沒來得及看到的短信,他遲疑地看着賀行,叫他:“賀行。”
賀行看他:“嗯,怎麽了?”
卓硯還是覺得這事應該告訴他:“我今天收到了嚴晨發來的短信。”
哦,是那個前男友發來的消息,怪不得。
“他跟我說……”
他其實一點也不想聽。
“……說賀氏馬上就要有麻煩了。”
賀行一怔。
卓硯以為他是被吓到了,連忙一口氣說完:“我問他什麽意思,但他的回複我還沒來得及看,手機就摔壞了。”
賀行一動不動地盯着他,卓硯有點品不出來這眼神的意思。
半晌,他聽見賀行輕聲問:“你是因為想看他的回複才摔的?”
這原因實在尴尬,卓硯硬着頭皮承認道:“對……但嚴晨不會無緣無故跟我說這個,你和紀深要當心一點。”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這話一出,他明顯感覺到賀行的心情好了不少,周身的氣氛都沒那麽壓人。
賀行微不可見地勾唇,讓他放心:“沒事,我大概知道是什麽,能處理。”
卓硯點點頭,還想再提醒兩句時,車內手機響了。
是賀行的,他拿出來一看。
來電人:周廷欄。
一接通,周廷欄的聲音就從裏面傳出:“喂行兒,你們騎到哪兒了?我已經到終點了,我哥呢,我哥怎麽不接電話?”
卓硯拆手機的動作一頓,用眼神詢問:沒人告訴他嗎?
“……”賀行不動聲色地問:“你哥沒告訴你?”
周廷欄的聲音十分茫然:“告訴什麽?你們那條道這麽長嗎?還有多久,咱們中午上哪兒吃飯啊?”
卓硯:……
賀行:……
賀行避重就輕道:“你先回去吧,我們已經不在九龍山了,具體的下次跟你說。”
說完他飛快挂斷電話,隔斷對面還沒來得及罵出口的“鳥語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