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
軒轅策到達丞相府門前對,季道遠已經守候在門口了,遠遠看見他,立刻迎到他的馬前,親切地幫他拉住焙繩,“多謝臨江王給老臣這個面子,理應是我親自去接迎王爺,但是剛才下朝後,陛下又留我在宮內商議了一會兒關于在怒江上游修築大壩的事情……”
“丞相不用和我客氣,你我同朝為臣,所以您不必以“老臣”一詞自稱,我這個小小的臨江王實在是承受不起,若你硬這麽稱呼,豈不是好像我逾越了萬歲的地位?”軒轅策神情冷淡,從馬背上飛身而下,“丞相叫我來,不知道有何見教?老實說,我此次回京是為了給太後祝壽如今尚未進宮拜谒陛下和太後,就到丞相府來聆訓,只怕于禮不合”
季道遠笑道:“王爺的話才真是折煞死我了,王爺先請入內稍坐,我有些肺腑之言想告知王爺”
軒轅策跟着他走進大門,只見庭院中竟然站了好幾十名的文武官員,他們整齊地分列兩旁,躬身作揖,“見過王爺”
他沒想到丞相竟會用這種陣仗歡迎自己,不禁笑道:“季丞相這是什麽意思?是要逼本王掉頭就走嗎?”
季道遠忙解釋,“王爺不要誤會,這都是朝廷中的股肱之臣,為朝廷的前途擔憂,今天聽說王爺回朝,故在此等候,特意給王爺接風的”
“有趣前不久我們分列怒江兩岸,打得不可開交,我以為我這一趨入京若不是刀劍相向,也必然是要被軟禁起來了,“接風”這兩個字還真是不敢想”軒轅策顧盼之間,霸道氣勢彌漫全場
一位文官湊到跟前,長揖道:“王爺,在下是吏部詩郎李晉……”
軒轅策也不看他,一眼替到堂院中間已經擺好的椅子,便走上幾步坐在主客的位置“既然今天諸位大人如此厚待我,這位置我就當仁不讓了”
季道遠忙招呼着衆人入席,“都說相逢一笑泯恩仇,王爺既是如此痛快的人,咱們也不必太拘謹,有什麽話要和王爺說的,別藏着掖着,都在這裏一吐為快”
他擡起手,檔住要給自己斟酒的李晉,“談事情的時候我不喜歡飲酒,這樣才能保持清醒”
李晉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陪笑道:“王爺必然海量,喝一兩杯也沒什麽”
軒轅策冷冷地看着他,看得他趕緊把手縮了回去
季道遠在旁邊說:“李大人是着急和王爺說事倍,但是王爺遠道回來,都未能休息,李大人,還是把你的小事緩一緩吧”
看看神情峻味的兩人,軒轅策也不拐彎抹角,“既然丞相都說了要一吐為快,我也不喜歡與人客套,有什麽事不妨直言”
他呵呵笑道;“好吧,我就說王爺是個痛快的人是這樣的,李大人的侄子也參與了怒江之戰,但是不幸被俘,至今還關在江南的俘虜營內李大人想求王爺開恩,把他的侄子放回來……”
“這件事李大人直接去和建潛說就行了”軒轅策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擡了擡下巴,對跟随在身邊的連建澄汾咐,“李大人的事情你全權負貴”
“是,屬下明白”他笑着拱手
李晉驚喜非常,忙拉着連建澄到一邊去交涉
丞相揮了揮手,婢女們魚貫而入,在桌子上擺好了酒菜,更有歌女舞姬飄然入場,輕歌曼舞翩然而起,滿場一副就籌交錯、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
季道遠雖然是主人,但是位置與軒轅策平行,離他最近,稍稍一側身,低聲說的話就如同耳語
“王爺,我知道現在人多嘴雜,其實不好談機密之事,但是我不得不告訴您,今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軒轅策挑了挑眉,“一個十一歲的孩子,不惱恨之前朝廷大敗,我害朝廷丢人現眼已屬難得,如此盛情歡迎我,實在無法想像他若非少年老成,心機深沉,就是天真愚蠢到任人利用丞相既然和陛下朝夕相處,可否告訴我陛下算是我說的哪一種呢?”
季道遠降了愣,笑道:“王爺的話固然有道理,但是陛下雖然年幼,也并非昏君怒江之戰前,他曾經憂心忡忡地問我,若是這一戰江北輸了,他會不會當不了皇帝了?”
“有意思的問題,不知道丞相怎麽答覆?”
“我說,臨江王并沒有想造反,只是想保全他的權力而已若是陛下肯成全,他必然會成為陛下最曉勇善戰的猛将,而虎視耽耽伏卧在我們天雀旁邊的東遼,也必然不敢搜越雷池一步”
“丞相的回答就更有趣了,若真是如此,為何還會有怒江一戰?我在江邊所見難道都是我的錯覺?”
季道遠面露無奈,“王爺知道,輔國大臣不只我一人,慕容侯爺一直堅持說,若不剪除王爺的力量,王爺将來必反!與其養虎贻患,不如先下手為強”
軒轅策點點頭,“原來是慕容歸鶴那個老小子和我過不去,難怪慕容眉為主戰将領”
“是的雖然我曾幾次勸過慕容侯爺,但是都無效”他嘆口氣,“這一戰,江南江北都損失太重,我聽說東遼那邊因此蠢蠢欲動,一直在尋釁挑事,只是全靠王爺坐鎮,才退退沒有犯境之舉,我代陛下先行謝過王爺,若非在場人多,我必然向王爺行大禮”
他說得越是誠懇,軒轅策心中越是冷笑果然明煙的提醒沒錯,季道遠是只手段極高的老狐貍……在他一回京的時候,就急巴巴地把他拉到丞相府,只為了加油添醋把所有的罪名都壓到慕容家頭上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他已經知道,兩位輔國大臣的心思并不一致,日後要各個擊破并非不可能之事
綁面季道遠依然言語誠懇地和他讨論着諸多國事,他也就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幾句滿桌的美食他極少動筷子,并非怕對方下毒,而是因為答應了要和姬明煙一起吃晚飯
懊不容易結束了這場虛僞的客套,他起身要走,季道遠急忙率衆人出門相選
待王爺騎馬離開後,李晉在旁邊情悄提醒,“丞相大人,這人……看起來不好拉攏”
他哼了聲,“我本來也沒想拉攏他但是現在他身邊的一個女人,據說和慕容家關系深厚,而他把她寵得不得了,倘若他因此倒向慕容歸鶴那一邊,豈不是我們的大麻煩?”
“不會吧?慕容歸鶴的寶貝兒子慕容眉在怒江之戰中死了,肯定恨他恨得要死呢”
季道遠陰冷地甩他一眼,“你怎知道慕容眉一定死了?”
李晉愣住,“不是都這樣說?”
“我看,那不過是慕容歸鶴那個老家伏編出來欺上瞞下的謊言罷了他那麽寶貝那個兒子,若慕容眉真的死了,他也必然去了半條命,哪還能像現在這麽活蹦亂跳的?所以,慕容眉必定還在人間!”
軒轅策回到舊王府時,只見王府門前停着一輛白色馬車,而他剛剛下馬,馬車上也走出一人,輕聲問道:“請問尊駕是臨江王嗎?”
他本不想理睬,但是聽聲音是個女人,不禁疑惑回過頭去,只見一名俏麗妩媚的妙齡女子笑咪咪地看着自己,那一身的白色在冬日裏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來人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卻已做婦人的打扮
“夫人找我有事?”他默認了對方的問題
那女子輕輕一福身,“我姓趙,從慕容府來”
軒轅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攘緊,面部肌肉也緊繃起來“慕容府的人恕我不能接待”
“王爺稍等,”那女子忙追加一句,“若是宮裏的人求見,王爺會見嗎?”
“宮裏?”他孤疑地看着她,“夫人的意思是……”
“我的閨名是雅婷,不知道王爺是否聽過?”
他微微一笑,“原來是娴雅公主我知道了,聽說公主嫁給了慕容府的大公子慕容铮,公主今日是代夫君來見我的?”
“不是”她微微一笑,“我是來探望姬明煙的”
軒轅策抱臂胸前,“公主既不是代表慕容铮,那麽是代表慕容眉來探望明煙,還是……”
“慕容眉嗎?”趙雅婷眨眨眼,“不算是為了他,我和明煙一直是密友,在我未出嫁前就是了說起來,她還是我和铮哥的媒人可惜我過門後,不久她就到江南去了很久沒見,着實想念,聽說她受了傷,我特地趕來探望”
他微一沉吟,“公主是一人來的?”
“是”她張開雙臂,“而且絕對沒有攜帶利器,王爺可以放心”
軒轅策一笑,側過身,“公主請”
趙雅婷站在姬明煙面前時,兩個女人望着彼此,眼眶中同時泛起一片水霧
緊接着,趙雅婷奔到她的面前,一下子蹲緊緊抱住她的肩膀,“明煙,你受委屈了”
軒轅策站在她的身後,滿臉的不同意,“如果您說的“受委屈”是指她跟着我過了苦日子,那我可非常不贊成公主的說法”
姬明煙輕輕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雅婷,你好不容易進來,不要得罪了我們這位威風八面的王爺千歲有什麽話要和我說的,你要抓緊時間趕緊說,因為我不知道他的“好脾氣”可以允許我們談話多久”
他幹嗦了幾下,“明煙,需要在你密發面前這麽不給我面子嗎?我特意從丞相府趕回來和你吃晚飯,還把你在府門外苦苦等候的密發帶連來與你共敘姐妹之情,我所做的還不夠盡善盡美?”
趙雅婷看看兩人,“我聽說了,王爺非常寵愛你,看來傳言不虛”
姬明煙拍拍自己的腿,“如果你覺得讓自己終身殘疾才能被寵愛,那麽好吧,我已經被寵到無法無天的地步了”
軒轅策皺緊眉頭,“不是我讓你用刀紮自己的大腿,然後又跳進冰冷的河水中的明煙,你給自己找了一條絕路走,不要把罪名強扣在我頭上,我要的一直是活着的你,不是死了的你”
“我又激怒王爺了?那麽……我道歉?”
她笑着擡頭看他,用的是他曾說過的話,但是對面的他僵硬的表倍一點也沒釋然,而且冷冰冰地轉身離開
“看來他真的是很愛你”趙雅婷輕呼一口氣,“真是難得,也就只有你能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的說話,我看着他的眼睛對,真覺得連呼吸都困難”
“哪有那麽可怕?我倒認為是你們有偏見才怕他”姬明煙拍了拍旁邊的椅子扶手,示意她坐下,“雅婷,能見到你真好,我以為你沒有看到那只紙鳶”
她笑道:“春燕坊的那只琉璃紙鳶,隔着三裏地都能看得到,那可不是一般人會買得起的,而且在冬天,很少有人會放紙鳶所以下人一說看到了一只五彩琉璃的紙鳶在城南方向飛,我就知道必然是你回來了”
姬明煙也笑應着,“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讀書,我随口說了句“一線輕絲恨無力”,你便對答“總有清風解風情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