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生死
第51章 生死
“砰”一聲響,椅子倒地,連帶着綁在椅子上血肉模糊的人也翻倒在地上,他頭部撞上了在一側的床,好在有了緩沖,沒有直接摔下去。
“五分鐘,”莉莉扔掉斷成兩截的木棍,撿起了地上的剪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再不能從你口中聽到幾句實話,我不保證會做出什麽事。”
男人——林德,昨天晚上還在家中和重逢的女兒“敘舊”,猝不及防地被打昏帶到了這個地方,他醒來後發現自己被綁在椅子上蒙上了眼睛。莉莉下手毫不留情,他被毒打一頓,卻知道面前的女兒不會要了自己的命——他吐出脫落的牙齒,含混不清地笑了兩聲。
“我已經說過了……是秦夫人,是秦……啊!”
莉莉的剪刀捅進了他的掌心。
對方顯然不相信這個回答,沿着皮膚紋理剪下了他的一塊皮肉,他撕心裂肺地叫出聲,甚至沒有聽見開門聲,直到一個女聲在身前響起。
“莉莉,我理解你想報仇的心理,但也不需要這麽着急呀,我一向是不支持使用暴力的。”
是一個帶着笑意的女聲,不疾不徐,嬌俏溫柔,她攔住了莉莉,然後在他身邊停住了腳步。
“我實在不敢看了……哎呀,真可憐。”
她這麽說着,似乎就要轉身離開,林德以為這位心軟的小姐會為他求情,當即忍住痛苦,賣力地想要湊過去:“夫人……小姐……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您、您相信我,您相信我……放了我吧,饒我一命……”
女人似乎因他的乞求而停下了腳步,他摸到了女人的裙角,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忍着手掌傳來的痛楚緊緊抓住了那塊布料,正要開口繼續求饒,手臂一陣劇痛,再也無法擡起了——像報複他染髒了自己的裙擺一般,女人用剪刀把他的手臂釘在了地上。
“可你弟弟說的和你不一樣,我該信誰呢……他才是做事的人,恐怕比你知道的多吧?真可惜,”女人溫溫柔柔地嘆了一口氣,“再見了,林德先生。”
“等、等等!”
聽見這句話,林德終于慌亂起來,被剪刀和沉重的椅子拖累無法起身,“撲通”一下摔回原地。他賣力地試圖追上去,椅子被他拖得吱吱作響,女人好像覺得煩了,抱怨了兩句後有人上前用膠帶纏住了他的嘴,林德開始掙紮,高聲呼喊着哀求女人留下,見到這番情景,女人笑了起來。
“先放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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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麽說着,莉莉停下了動作。林德停止了掙紮,嗚嗚叫着往前挪着試圖蹭過去,女人擡腳踩在了他臉上,嫌棄似的把人踢開。
“林德,沒用的人,我留下做什麽?”她終于脫下了那副溫柔的僞裝,冷冷地說,“你和你弟弟,今晚只能留一個,現在選擇權在你。”
……
關上門将男人撕心裂肺的喊聲隔絕在身後,秦淮重重地将自己摔在了牆上。厚重的遮光簾一拉,漆黑一片的房間就如當年那條走廊一樣,當時年幼的她偷窺到了這座城市黑暗面的冰山一角,如今“秦淮”每說一個字,她都感覺自己往秦月姝靠近一分,變得冷血、麻木、殘忍,融入這片黑暗之中且無法脫身——這種感覺讓她渾身發冷,乍一接觸到日光,刺得她眼眶突突作痛。
她仰着頭,在太陽穴越來越清晰的痛感之中沁出了冷汗,貼着冰涼的牆壁緩緩滑倒在地上,閉上眼睛眉頭緊鎖,顫抖着慢慢舒出一口氣。
聽見走廊那端傳來了緩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她身邊,然後一只微涼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還好嗎?”
裹着莊園裏慣用的那種洗滌劑的淡香,藥味顯得不那麽刺鼻了,秦淮握住她的手:“你怎麽出來了。”
“來見你。”艾唯回答,“就像你昨天晚上不顧一切來見我一樣。”
“我在躲着你呢,這麽狼狽的樣子,我可不想別人看見。”秦淮垂眼看着自己被冷汗沾濕的手心,莉莉處理房間裏的一片狼藉,她出門前已經洗了手,可血腥味好像怎麽也洗不掉,“征求過莉莉小姐的意見以後,我留了林德兄弟的命,把他們送進監獄吧,各種罪名搜羅一下,就算判不了死刑,應該足夠他們在裏面待到老死了。這種敏感時刻,還是不要讓什麽命案和你扯上關系為好。”
艾唯注意到了她的動作,扶着牆壁慢慢坐下。地很涼,秦淮脫下外套墊在了她身下,然後被拉着一起坐在了外套上,二人挨在一起,艾唯牽起了她的手:“雖然我想說的是怎麽處置随你和莉莉高興,但是你會在意我,這讓我很高興。”
秦淮:“你怎麽不問問是誰指使林德兄弟的?”
“因為我大概能夠猜到了。”艾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說不出是苦澀還是冷笑的表情,“莊園中值得信任的人手都被緊急抽調,倒是給了某些人可乘之機……百密一疏。”
秦淮皺了皺眉頭:“但是以我對你那位哥哥的了解,恐怕幕後主使另有其人。雖然她現在下落不明……但會是柏莎夫人嗎?”
艾唯沉默片刻,贊同了她的猜想,說:“當時我應該聽你的直接要了他的命。”
“換成是我,也會覺得留着他一條命比殺掉他更有價值,而且就算殺了他,也有其他人可以用作刀。”秦淮輕拍她的手背作為安慰,又問,“但是這之後會有危險嗎?”
安吉莉亞當然知道路易斯這個人自大卻無能的窩囊廢本質,也知道他暗殺成功的可能性極低,她原本沒有必要這麽做的。
這可能是放棄盧港前最後的嘗試,也很可能只是因為安吉莉亞突發奇想覺得這很有趣,艾唯認為是前者,但又不得不承認後者有很大的可能性,她實在不明白安吉莉亞這個人——畢竟“開始理解理解安吉莉亞的想法”,和“成為瘋子的前兆”幾乎是可以畫等號的。
“放走安吉莉亞,就是盧港所面臨的最大危險。”她說。
“艾唯,你知道我擔心的不是盧港。”秦淮緊緊扣住了她的手,“我只要秦月姝的命,至于盧港會怎樣,我不在意。我擔心的是你,因為在愛上你的那一刻之前,我生命的意義只有報仇而已——直到遇見了你,艾唯。”
“我不會有事,”艾唯将另一只手覆蓋在她手背之上,将她的手攏在了掌心,“我向你保證。”
“因為我有了對這個世界産生眷戀的原因。”
艾唯從不談論自己以及命運,因為她不想這樣讓人可憐自己,尤其是對秦淮。她需要作為“傑菲爾德小姐”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可她想讓秦淮活下來,明知結局的情況下,無法實現的“永遠”一旦說出口,愛就成了自私,這樣将秦淮綁在身邊的行為與欺騙何異;但她又希望秦淮會因為她而留下來,無論是出于愛還是出于憐憫。
她意識到,此刻高傲又自卑的自己像極了情窦初開的少女,或許會所裏那些第一次收到客人貴重禮物的、天真的女孩子們,或許就像她此刻一樣小心翼翼地滿懷期待。
她原本應該說“帝國疆域廣袤,海外有數十個國家,這世界天高水闊,為了她艾唯一個人執着至此很不值得”,這句話在她心中反複斟酌過,可在即将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艾唯突然想到,如果她可以活下來、可以陪秦淮再多走一程呢?
“花種”給未來帶來的不确定性讓她前所未有的産生了恐懼,她意識到這是因為自己有了牽挂,尤其當秦淮的呼吸聲近在咫尺,這個念頭便如藤蔓般開始瘋長——她發現自己開始設想“以後”,她想此生留在秦淮身邊,渴望與秦淮一起生活下去,如果不能,便不如讓時間就此停滞。
所以為什麽不可以試一試呢?
她看見聽見這句話的秦淮目光開始閃爍,片刻後擡手輕輕撫摸着她的嘴唇,露出了一個釋然又倉皇的微笑。
“這是你說的,愛也是你說的,我都記住了。如果你騙我……我會傷心的。”
“好,我記住了。”
對現在的她們來說,沒有什麽比這更有效的定心劑,以至于“花種”的危機感似乎已經消失殆盡。日光漸暖,不知不覺間,她們就這麽互相靠着坐了一個上午,就快到了出檢測結果的時候。秦淮扶着沉重的頭,側身看向艾唯,後者靠在她身上,已經睡着了。
秦淮停下動作,重新坐了回去。
如果時間就此停止就好了,她微微側頭,用目光描摹艾唯的眉眼,她多麽希望就這樣永遠和艾唯依偎在一起,對方就在觸手可及之處,大概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時刻。
可時間不可能就這樣停住腳步。柳夢上樓後見到這一幕,輕手輕腳地指了指一旁的房門,示意秦淮跟過來。
秦淮想要把艾唯叫醒,柳夢比了個“噓”的動作,表示只要她一個人跟過來。直覺告訴秦淮是有什麽不太好的事發生了,她輕手輕腳地将艾唯的頭移開,靠向等另一邊的莉莉,這期間艾唯只是輕輕皺了皺眉頭——果然是病中精神虛弱,秦淮看着她額角一點冷汗,心想,平時在晚上她翻個身艾唯都會被驚動。
她關上門,柳夢說:“兩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現在還時興這種幼稚的玩法嗎?”秦淮煩躁又疲憊,“既然這樣,那就拜托先來點好消息吧。”
“兩個好消息是,剛剛收到區醫院送達的檢測結果,這次的瘟疫不是‘花種’,的确只是鼠疫;我媽媽在政務廳的工作已經結束,明天到達盧港。”
事實上,聽到“這不是花種”時,秦淮已經覺得這世界上不會再有什麽可以稱得上“壞消息”了,這接近兩天的擔驚受怕全都化為烏有,她始終高高懸起的心終于有了着落,緊繃的神經放松的那一瞬間讓她有些眩暈,柳夢上前扶住她坐在了椅子上。
“我只是有點……對不起,我沒事。”秦淮緩緩深呼吸,想起還有個壞消息,“壞消息是什麽?”
柳夢飛快地看了一眼門口,确定房門緊閉才說:“這正是我不想讓艾唯聽見的原因……因為伯特失聯了。”
秦淮動作一頓,皺了皺眉頭:“或許是艾唯有什麽安排也未可知。”
“不,”柳夢低聲說,“機情局的人說,在區醫院附近發現了安吉莉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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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全文預計20萬字左右,現在可以說進入完結倒計時了。過一陣快要完結的時候我看情況把下部的預收放出來(開更得明年了orz),大家可以猜猜,主角之一是已經出現過的人物,她會是誰捏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