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命運
第43章 命運
她無意僞裝,秦淮便也收斂了笑容:“我有我要做的事。”
柳夢不吃這一套,一定要得到她準确的回答:“我問的正是這個。”
這番窮追不舍的逼問讓她有些煩躁,秦淮蹙起眉頭,抽出一根煙,湊到唇邊,她才想起來打火機已經被某人沒收了——秦淮一啧,只能幹看着過過瘾。可她莫名其妙地不覺得生氣,想到艾唯收走她的煙之後一本正經讨論正事的表情,甚至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然後她飛快地壓下了這點笑意,冷淡地問:“與你有關系嗎?”
“當然有,因為你最好斟酌片刻再回答。”柳夢擦過手,随手将毛巾扔進了垃圾桶。她轉過身來,下一秒,冰涼的刀刃已經貼在了秦淮的頸側。
“如果你的回答是說取代秦月姝的位置,我會割開你的脖子。”
秦淮垂眼看着頸側閃着寒光的刀刃,折疊刀的主人神情冷峻,可手卻是在顫抖的。幾根帶着弧度的長發滑落,秦淮被逗笑了,她站直了些,撩開頭發對她指了指大動脈的位置:“我的頭發留了幾年,很珍貴的,別這麽浪費——來啊,朝這裏。”
“……你以為我不敢嗎?”
柳夢向前半步,刀刃在距離肌膚毫厘之處停住,像一種無聲的壓迫——但是她還是沒有按下去,二人就這樣僵持着,洗手間中只剩排氣扇微弱的嗡嗡聲。
“說話。”
秦淮嘆了口氣。
“首先,如果這些無聊的把戲是在為你媽媽鋪路,那我明确告訴你,我不是為了你說的那個目的。其次,就算你能在這裏殺了我,也走不出會所的門。最後……”她飛快地一側身,柳夢愣了一下,心道不好,可來不及反應,手腕就被握住反向一擰——她連痛呼聲都來不及發出,秦淮捂着她的嘴往大理石臺面上按了下去。
“唔——”
匕首随着她的悶哼聲落地,秦淮伸手一撈,沒讓它落在地上。
“明白了吧?只要我想,不說會所,你連洗手間也走不出去。”小刀在指間轉了兩圈,又在柳夢忿忿不平的眼神中被拍在了眼前的洗手臺上,秦淮松開手,不禁感到疑惑,“你的手環,不會是花錢買來唬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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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過重金從孩子進梅斯特公學讀書,沒聽說過重金給孩子買個限制令通訊器吓唬人的。
她放開手以後,柳夢表情終于松了松。她一把将折疊刀搶過來,臉頰泛紅,瞪了秦淮一眼:“反政府組織裏都有文職,怎麽,有法律規定罪犯必須持自由搏擊獎項上崗嗎?”
秦淮:“……我就當你是關心則亂吧。”
“你別怪我……算了,随你吧。”柳夢冷笑了一聲,“為了我媽媽,我什麽都幹得出來。”
“我知道。”
秦淮可以理解,畢竟沒人知道她身份之外的事,人們只知道她是“秦夫人的妹妹”,一個放蕩且身份敏感的女人跟在艾唯身邊,理所當然地會被認為是別有所圖——她不在意這個,但其他人就未必了。
“比起得到秦月姝的權力和財富,和利維坦一起消失或許是我更想要的。”她笑了一下,自言自語般低聲說。
這句玩笑話讓柳夢愣了兩秒,她擡頭看着秦淮的側臉,後者低頭看着指間的煙卷,眼中是她看不分明的倦意。
權力使人忘記因其壓迫而生的痛苦,如同一頭虎視眈眈的野獸,将沉迷于擁有它而得以淩駕于萬人之上的快樂的人同化為獸,接着忘卻過往,抛下理智,成為它忠實的奴隸——她查到了秦淮的過去,但終歸沒有親身經歷過,而要怎樣刻骨銘心的經歷,才能使人生出足以抵禦如此誘惑的意志呢?
柳夢一垂眼,很快又恢複了那種不屑的神色,從鼻腔裏擠出一哼:“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在我這裏沒用,別白費心思了。”
“你最好說幾句軟話,因為我是很記仇的。”秦淮漫不經心地調侃。
她聽着柳夢不痛不癢的狠話,靠在洗手臺上,看着她挽起袖子清理折疊刀,然後收好藏進了長袖裏,動作間手腕上的通訊器閃爍着不易察覺的燈光,又被放下的布料所遮蓋。
時光如梭,當年兩個白紙一樣的天真女孩被命運推入截然不同的道路,一個成了背上人身限制令的重刑犯,一個在盧港的泥潭裏掙紮。
命運無常。
“一張被墨汁浸染的白紙,還有成為畫作的可能嗎?”
柳夢接連幾句話都沒等到回應,回頭一看她在發呆,眉頭一皺正要發作,此話一出,二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柳夢被這沒頭沒尾的話問得表情僵在了臉上,她當然明白秦淮在說什麽,目光微動,隔着長袖摸了摸自己的手環。
“你……”
秦淮正為失言而懊惱,以為她有所誤解:“抱歉,沒有含沙射影的意思,我……”
可柳夢并沒有因為她的話而生氣——或許也不能這麽說,因為柳夢神色古怪地白了她一眼:“你在說什麽話,當然有辦法了,我看你當年在皇家藝術學院是白學了。”
秦淮後半句話被堵了回去,面對這莫名其妙的嫌棄,她試圖辯解,卻一時啞口無言。柳夢一副讓她開開眼的表情,從随身的包中拿出一盒眼影,四下看了看,目光鎖定秦淮黑色的裙擺,用手沾了一塊顏色,提起裙擺便抹了上去。
秦淮下意識往後躲:“你做什麽?”
“你瞧。”柳夢松開手,一擡下巴。
帶着細閃的粉末塗在黑色面料上,留下了鮮明的一抹顏色,在燈光之下閃爍着細碎的光,像是綴在夜空中的一簇星辰——秦淮目光一動,愣住了。
“世界上不是只有一種顏料,也不見得所有畫布都是白色的。”柳夢收起眼影盤,抱臂而立,見她怔愣在原地,臉上是藏不住的洋洋自得,“建議你以後多逛逛藝術展,這樣死鑽牛角尖,不過就是少見多怪罷了。”
“你沒問我這手環是怎麽回事,我很意外,也很感謝你給我留面子,但是說實話,我為這個而瞻前顧後的時候已經過去了。誤入歧途也好,心為形役也罷,我坦坦蕩蕩地承擔自己過去的罪責,畢竟自甘沉淪渾渾噩噩才是拖你下水的希望你在你身上看到的——我都懂的道理,秦小姐應該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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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意識到pua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