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同頻
第33章 同頻
穿過狹窄的夾道,深夜的風聲嘶啞凄厲,猶如出自破敗的舊風箱,秦淮低頭盯着通訊器上閃動的紅燈,燈光閃動不知多少下後,對面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她悄悄活動了一下腳腕,把自己從穿了一天高跟鞋帶來的勞累感中解脫出來,然後站直了身子:“來了?”
“秦……秦小姐?”
來人顯然對她的存在感到疑惑:“怎麽是您在這裏?不是……”
大概來了十幾個人,秦淮粗略地數了數,與通訊器上的數量基本一致。她不耐煩地比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該問的別問,同時目光向地上示意,簡短地吩咐:“通訊器。”
在某些方面,秦月姝給了她很高的權限,且那個人性格古怪,心思成謎,常常有“出人意料”的安排,何況此刻遠在首都,哪怕是有人要通風報信,也需要時間。
“要我說第二遍嗎?”她冷聲問。
秦淮的工作中很大一部分屬于“狐假虎威”的範疇,因此她裝高深莫測可謂信手拈來,幾個人面面相觑,選擇從命。她鞋尖撥開其中一個通訊器,扯出一點嘲諷的笑意:“你們早就被盯上了。從艾唯來首都的那天起,就發現了你們的存在,她是什麽東西你們都清楚,繼續監視下去後果會怎樣,想必不用我說。”
幾個人瞬間噤了聲,面面相觑,從彼此眼中看出了如出一轍的恐懼。
“這……這要怎麽辦?”
“怎麽辦?當然是……”秦淮将一邊的長發撥到耳後,猛地擡起手來在男人後頸重重一劈,“這麽辦。”
男人根本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毫無抵抗地倒下。震驚過後,餘下的人立刻反應過來,可他們并沒有被預留出回擊的時間,等候多時的傑裏從身後出手,兩個人将一群人堵在夾道中,幾分鐘後,十幾個人紛紛躺倒在地。
傑裏将他們捆起來丢到角落,秦淮靠着牆活動了幾下脖子,她感覺肩膀的傷并沒有痊愈,如今活動一下便隐隐作痛——但現在這只是次要的。
“秦小姐,都捆起來了。”
“少了一個。”秦淮低聲說。
Advertisement
“……什麽?”
“沒事。”想到了什麽,秦淮一垂眼,估量着時間岔開話題,“你女兒明天一早到首都,到時候,我會安排她在首都定居。”
這一晚,或者說見面的幾次,傑裏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自己的女兒——盡管每次秦淮提起他都誠惶誠恐。傑裏拿出煙盒遞到她面前:“您要來一支煙嗎?”
“不……”秦淮從不随意接組織中其他人遞過來的煙,她眼看着許多人因此落到秦月姝手裏最後家破人亡,所以下意識拒絕。但她瞥了傑裏一眼,忽然一轉念,朝他伸出手:“給我吧。”
傑裏殷勤地捧上,秦淮把細長的煙夾在指間,湊到鼻下嗅了嗅。她撩開眼皮冷冷地斜了傑裏一眼,很快又把這一絲情緒藏了起來:“這個牌子的煙很難買到。”
“是在獵場時客人送的,您喜歡就好。”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喜歡了?”
正掏着打火機,傑裏被問得愣了愣,尴尬地道歉:“對不起,小姐,我……”
秦淮打斷他的話,伸出手:“火。”
“對,對,您……”
傑裏殷勤地上前給她遞火,但餘下的話音成了一聲變了調的慘叫,因為秦淮将那支煙捅進了他的眼中——慘叫聲乍起,秦淮眼疾手快地将絲巾塞進了他嘴裏,手下用力,收手時兩根手指被血染得鮮紅。
“你把我當成什麽了?這種東西,我比你熟。”她踩在傑裏的腹部,細長的鞋跟用力向下紮,直到腳下見到了血跡,她微微俯下身,看傑裏痛苦地捂着被紮穿的眼睛,鮮血從指縫中湧出,将臉染得紅白分明,“你明明知道女兒在我手上,竟然還敢這麽做……是誰指使的?”
他想回答,可被塞住嘴,說出口的話全部變成了“嗚嗚”聲,秦淮也沒有想聽到回答,譏笑道:“我果然不該對你們這些人的良心抱有多大的期待。什麽女兒,什麽親人,哪裏有秦月姝答應給你的榮華富貴重要,對吧?”
傑裏還在無力地掙紮,秦淮正要起身,但下一秒這個“虛弱”的男人抽出了藏在身上的匕首,擡手幹脆地朝她小腿刺去!
秦淮早有防備,一腳踢開他的手腕,重重向下一踩——腹部鮮血汩汩湧出,腳下的男人如同砧板上的魚,猛地挺起身子,微弱地呻吟着躺倒在地。她面無表情地彎下腰,扯下了塞住他嘴的絲巾。
“還有什麽想說的?”
“賤女人……”傑裏滿頭大汗,面露兇光,“婊//子……殺、殺了我……你也別想好過……”
對他事到如今還保持那可憐的自尊心而破口大罵的行為,秦淮表示漠不關心,她撿起那支匕首,在手上掂量了兩下:“感謝關心,我好不好過不重要,但是你就到此為止了。”
“你……你想幹什麽……別殺我……別……啊!”
……
艾唯三步并作兩步地穿過這條深巷,第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地上的單薄身影,掃過地上橫七豎八倒下的人,她的心不由自主地一緊。
“來得真快。”秦淮沒起身,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裙擺,語氣平淡。
艾唯垂眼看着她的發旋:“因為我有種預感,如果再晚來一會,場面會很難收拾。”
她的身後跟着幾個人,都是黑衣便服,鴨舌帽口罩将連臉遮得嚴嚴實實,他們顯示檢查了躺在地上的人,為首的那個女人比了個手勢,幾個人開始收拾殘局,看起來訓練有素。
“意識不錯,沒有死人,也沒鬧出什麽動靜。”女人看了秦淮一眼,轉頭對艾唯說,“如果驚動警視廳,處理起來可能會稍微有些麻煩。”
艾唯:“辛苦你們了。”
“應該的。”女人看起來不方便多留,沒有多交流,收拾妥當後立刻帶着自己的人離開了,秦淮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摩挲着下巴:“是你朋友嗎?”
艾唯對此避而不答,她摘下手套,拇指蹭掉了她肩頭濺上的一點血跡:“我擔心你在這裏殺人。”
“我有分寸,如果你再不來,我就要自己打急救電話了。”秦淮輕描淡寫地一擺手,“我知道你留他們有用,所以,我這不是聯系你了嗎。”
方才地上的人确實只是昏了過去而已,傷的最重的那個絡腮胡男人雖然奄奄一息但也還活着,他半邊臉沾滿血跡,腹部留了一個血窟窿,被腰帶捆住手,嘴裏塞了一條絲巾。但剛才艾唯甚至沒有過多地分給那些人目光,現在地上的血跡也被清理幹淨,她更是毫不在意,邊說着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急救電話還是算了,他們是死是活對我來說無所謂,但你的手不能再沾血,尤其是在這裏。”
“我知道,這裏離軍區太近,鬧出人命的話,就算是你也很難處理吧?”
“這也算是原因之一。”艾唯看起來并不是很認可她的話,但并沒有反駁什麽,将脫下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你的外套我落在車裏了,不介意吧?”
秦淮擡頭和她對視,慢慢搖了搖頭。外套帶着暖意将她包裹住,也遮住了身上的血跡,她又問:“你為什麽來得這麽快?”
艾唯将手裏的東西扔在了地上,秦淮低頭看去,面前的通訊器閃着紅光。她嘆道:“果然,少的那個人是被你逮住了。”
“既然已經發現少一個人,還這麽冒險,不怕死嗎?”
“因為我相信,那個人在你手裏。”
艾唯一怔,随即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她朝秦淮伸出手,秦淮借力站起身,面帶嫌棄地瞥了一眼沾血的高跟鞋,幹脆脫掉提在了手裏,艾唯忍俊不禁:“這是邀請我抱你出去嗎?”
“真不好意思,讓你産生這樣的誤會。”秦淮面無表情地回擊。
話雖如此,她還是朝艾唯張開了手臂,艾唯配合地将她摟在懷裏,為她裹緊了外套。她實在是疲憊極了,從在洗手間裏,到樓梯上毅然決然地抛下艾唯離開,到與愛麗絲的分別,再到這條小巷——她發現自己并沒有被艾唯的威脅與傑裏的背叛激怒,也或許只是因為不曾抱有期待而已。
她忘了幾個小時兩個人才“決裂”,靠在艾唯身上,甚至感到了幾分安心。
“明天去車站接個孩子。”秦淮沒有解釋來龍去脈,只是說,“我為你們的會談付出了這麽多,讓你做這些事的權力還是有的吧?”
“我發現你總是讓我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好事,這樣下去,我很快就可以建成一家孤兒院了。”艾唯并沒有拒絕,只是調侃說。
“至少要用你的錢給這個國家做些好事。而且,将這些孩子集中起來,也方便你對我施加威脅。”
艾唯嘆了口氣:“如果沒記錯的話,我似乎已經道過歉了。”
秦淮冷笑了一聲,不予置評。
“她以後不會被打擾,我保證。”艾唯頓了頓,“你相信我嗎?”
午夜的大路萬籁俱寂,路燈投下的一片亮光被月色浸泡過變得冰冷。她牽着艾唯的手,冷風之下,握住她的那只手冰涼,秦淮默默拉了拉外套的領口,拉着她的手抱在了懷裏。
“我相信你。”
艾唯側頭看向她,在她投來視線時,眼睫不由自主地一顫。
“怎麽了?”秦淮有意撩撥,明知故問。
“沒什麽。”艾唯搖了搖頭。
在昏暗的夜裏,對視的兩秒鐘在人心中的維度上仿佛被無限度地拉長,以至于蔓生出了幻覺似的依賴感與暖意。她感受到了艾唯的心跳,“咚、咚、咚”地随着呼吸而顫抖,然後與她的心跳聲同頻。
數到第十下心跳,艾唯扶着她的後腦,低頭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