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親密
第29章 親密
喻良這一晚上沒睡好。
“女朋友”三個字把她砸了個暈頭轉向,和葉扉安在一起的現實讓她在半空飄了一整夜,睜開眼,已經是五點五十了。
她是被潘珊晃醒的。這個時間天還沒亮,舍友早已經起床,宿舍開着燈,整條走廊上都是吵鬧着紮堆去教室的學生,喻良被搖起來的時候迷糊了一陣,看到亮着的燈光驟然清醒了。
往常這個時間她早就坐在教室背書了,然而今天她還要值日,匆匆下床洗漱拖完地,到教學樓的時候已經六點零五,遲到五分鐘。
昨夜的确下了一晚的大雪,附中一片銀裝素裹,路上的雪還沒有人清掃,從宿舍樓到教學樓的路上能看見一排被踏平的淩亂腳印。然而這個點才往教室走的人都沒心情賞雪,知行樓門口站了一排遲到被抓的高二學生,個個臊眉耷眼,陳殿勝就掐着手機杵在門口,喻良原本抱有一絲僥幸的心登時就涼了半截。
果然,陳殿勝一眼就鎖定了她身上的紅白校服,眉毛一橫:“站住!幾班的?”
喻良緊緊捏着書包帶,感覺這時候報班級實在有點難以啓齒:“二、二班……”
“好啊,好一個重點班,很有紀律意識。”陳殿勝陰陽怪氣地冷笑,朝隊伍末尾一指,“去找你‘同伴’去吧。”
據說挨了訓以後老陳會讓班主任親自來領人,回教室只能站在走廊上背書,羞恥程度不用多說。雖說他們班每天都有被逮的,但喻良有史以來第一次被抓遲到,她心裏七上八下地盤算等會用什麽說法能少挨兩句訓……然後她垂頭喪氣地站到隊伍末尾,手被輕輕攥住了。
喻良吓了一跳,差點出聲,旁邊的人手指抵在唇邊“噓”了一下,借着教學樓大廳的光,喻良這才看清旁邊站的人是葉扉安。
……原來這就是陳殿勝說的“同伴”。
按理說“法不責衆”,有人一起違紀,頓時就沒那麽擔驚受怕了。借着黑暗打掩護,喻良悄悄回握了葉扉安的手,對方好像愣了一下,旋即抽出手指,和她十指相扣。
一想到昨晚發生的種種,喻良感覺臉上的溫度幾乎到了手心。
老陳開始挨個盤問遲到原因,葉扉安湊到她耳邊小聲問:“你怎麽也遲到了?”
她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和牙膏的薄荷味順着呼吸傳到鼻尖,喻耳尖一熱,下意識想往旁邊躲,她摸了摸鼻頭,回答:“起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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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有點失眠。”
至于為什麽失眠,不用多說。葉扉安有點尴尬地摸了摸鼻頭,說:“我、我也是。”
喻良跟她對視一眼,近在咫尺的距離,一絲裹着暧昧的緊張感在兩人之間彌漫開,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那邊誰幹什麽?遲到了還有臉笑?”
老陳的罵聲立刻從遲到大隊的那頭傳了過來,喻良乖乖站好,低頭擺出挨訓的态度。
然而在老陳看不見的地方,兩人垂在身側的一雙手卻緊緊扣着,哪怕一言不發也足夠暧昧,溫熱的體溫順着手心傳遞——這是她們第一次以對方“女朋友”的身份牽手,帶着讓人臉紅心跳的、屬于初戀的溫度。
昨天初雪加聖誕夜,可能的确如老陳所說“都有點得意忘形”,今天遲到的人格外多,老陳訓完一圈,已經快六點半,天剛蒙蒙亮,為了學生早飯路上的安全,已經有人開始組織除雪,早到的走讀生也開始進教學樓,來來往往的人多起來,個個朝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喻良實在受不了這種被當成景點的待遇,頭快低到雪裏去了,陳殿勝終于審到了她們。
喻良把手往後背,好在一排人站得本來就局促,她們挨在一起也沒被發現,陳殿勝看了她一圈,問:“為什麽遲到?”
“值日,值日晚了。”喻良小聲把準備了一早上的借口說出來,發現自己心理素質果然還是不太行,“呃,就是……”
“值日?值日也能變成理由?”陳殿勝頓時就火了,開始長篇大論,“那麽多值日生,就你一個遲到的,怎麽了,你們宿舍特別大是不是?不要給自己找理由,是不是月考之後又松懈了……”
他滔滔不絕地講了五分鐘,講得喻良羞愧難當,葉扉安側頭看了她一眼,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
老陳講完,把火力轉移到了葉扉安身上,一冷笑:“又是你啊?”
“你為什麽遲到?”
葉扉安站直了:“老師,我是旁邊這位同學宿舍裏起晚了的那個舍友,我走得晚,所以她拖地來不及了。”
喻良震驚地看向她。
她認錯認得幹脆,老陳竟然一時沒話說,喻良一把扯開葉扉安的手,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站出來說:“老師,她胡說,她不是我舍友!”
陳殿勝:“……”
冷風裏,旁邊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着她們,準備看好戲——老陳險些氣笑了,頭一次看見有人被抓遲到為這個起争執的,真是開了一回眼。
……
這是喻良跟葉扉安高中以來最蠢的一天,沒有之一,某種程度上,戀愛可能的确能令人降智。
本來處罰的只是遲到,這次失敗的袒護讓兩人罪加一等……後果就是,除了早讀罰站,兩人又倒了一周垃圾。
喻良在倒垃圾的路上忍不住感慨命運的巧合,上一次她給葉扉安打掩護成功,兩人倒了一周垃圾,今天葉扉安給她打掩護失敗,還是倒一周垃圾。
兜兜轉轉,又回了原地,只是上一次她們“不熟”,現在卻成了彼此最親密的人之一。
“其實,這樣可以使一種約會吧?”往回走的時候,葉扉安提着空垃圾桶,突發奇想。
喻良:“就是地點比較獨特?”
葉扉安看着她的臉,忍不住往她那邊湊近了一些。化雪天很冷,喻良裹着厚外套,臉被風吹得微微發紅,笑眼掩映在碎發下,側臉鍍着淺淺的晨光,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忍不住蜷了蜷。
“怎麽了啊……我臉上沾上東西了嗎?”喻良被她盯得不好意思,臉上的血色慢慢蔓延開。
“沒有,就是……”葉扉安莫名其妙跟着尴尬起來,還沒洗手,她只用手腕蹭了蹭頭,起了一個欲蓋彌彰的效果。
她明白熱戀中的人為什麽總是膩在一起了——原來戀愛中的人,對視一眼就忍不住想靠近,靠近以後就像更近一點,想牽手、想擁抱、想接吻,愛意會讓人食髓知味,好像有她的地方,空氣裏每個分子都有她的香氣,哪怕只是靠在一起,就會臉紅心跳。
放下垃圾桶去洗手的時候已經打完預備鈴了,教室外基本沒了人影,洗手間只有兩人洗手時的流水聲。喻良頂着一手洗手液的泡沫,剛想擰開水龍頭,葉扉安突然在身後叫了她一聲。
喻良別過頭:“怎麽……”
她話還沒說完,葉扉安突然湊過來,飛快地在她嘴唇上吻了一下。
蜻蜓點水的吻,混着葉扉安頭發上淡淡的香味,喻良頂着滿手洗手液的泡沫,愣愣地反應了兩秒,慢慢紅了臉。
葉扉安眨了眨眼:“以後多多關照呀,女朋友?”
“你也是。”喻良被她認真的模樣逗笑了,“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