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家長會
第21章 家長會
重點班一直比較随性,家長會單獨開,比普班提前了一天。因為家長們就在隔壁教室,周六自習,班裏氣氛都收斂了不少,課間,高彥跟幾個人悄悄去隔壁後門偷窺,回來的時候潘珊壓着嗓子問:“班長!現在隔壁什麽情況?”
喻良做題做得心不在焉,聞言跟班級不少人一樣,悄悄豎起了耳朵。
“不容樂觀,不容樂觀啊。”高彥故作深沉地搖了搖頭,“我看老趙長篇大論講得特別投入,都沒發現我們在後門偷聽。”
班裏安靜了片刻,氣溫又低了幾度。
“還好今天不是大休,明天不回家,好歹還能再逃避一個星期,”潘珊慫慫地說,“一周之後我媽應該就沒那麽生氣了,唉,日子難過。”
她期中沒考好,已經低沉了好一段時間。喻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随手在在做的數學選擇題號上畫了個圈。
畫完以後,她突然發現這二十道選擇做下來,被标注出來的題目就只有寥寥幾題——她一直都有在做題過程中圈出不确定的題目的習慣,幾個月之前,她做一張完整十二道選擇題的數學試卷,通常是要從第八九題就開始标注的。
她這時候想轉頭看看葉扉安在做什麽,但才把椅子往後一挪,喻良就停住了。
實際上,一時腦熱說出“考同一所大學”這話以後,她當天晚上就有點後悔。
瞧瞧,這是她清醒的時候會說出來的話嗎?!
跟葉扉安考一所大學,對她來說多少是有點沒有自知之明了,葉扉安以後的去處,不出意外是清北複交常春藤——“意外”是指葉扉安半途出意外傷了或者死了——而她的目标,撐死是能摸一摸211的屁股,跟葉扉安考一所大學,喻良簡直想問問自己那天晚上到底喝了多少。
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晚上,但喻良的尴尬程度與時間成正相關,漸漸的,她發現了一個冷知識:正常人清醒着吹牛皮的時候,一般都是會尴尬的。
于是喻良不動聲色地把椅子移了回去。
然而她可能是用力過猛,椅子挪得很靠前,教室裏“地廣人稀”,空間管夠,通常前後位的距離都比較寬裕,但她剛把椅子移回去,身後就傳來了拖動桌子的聲響。
葉扉安大概是誤以為她桌子太靠前,在往後挪動給她騰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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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葉扉安沒有別的意思,但喻良心裏莫名其妙有點堵,她撥着筆帽,聽着“噠噠噠”的聲響,越來越心煩意亂,于是心裏糾結半晌,還是在“冷處理以避免尴尬”和“葉扉安”之間選了後者,捧着數學試卷把椅子靠了過去。
“扉安,有空嗎?我有道題不會。”喻良捏着試卷,心虛地摸了摸鼻尖,“呃,你把桌子往前一點好不好?我找你問題,有點不方便。”
葉扉安轉了一圈手裏的筆,點點頭:“好。”
喻良暗自松了口氣。
葉扉安這邊好像還是一切如舊,照常上課、背書、自習、刷題、給她畫題講題,喻良照例先把自己的思路順了一遍,等到實在順不下去,葉扉安才開口提了幾個點,喻良捏着筆尖,看她低頭拿鉛筆在例圖上畫輔助線。
葉扉安确實是有在認真知錯就改,沒忘記“再用中性筆畫圖就是狗”那句話,吸取教訓,老老實實改用了鉛筆,但看着看着,喻良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移到了她的臉上。
最近寒潮過境,青城大幅度降溫,眼看就要入冬,教室裏已經供暖了,葉扉安在教室裏沒穿外套,只穿着內搭的孔雀綠衛衣。這顏色很挑人,但在葉扉安身上就顯得她整個人又白又明快,長發一垂,就成了附中深秋最亮眼的色彩。
相處下來,喻良發現,葉扉安很喜歡穿這種十分明亮的顏色,就跟她自己給人的感覺一樣。
睫毛好長,喻良認真盯着她垂眼時在眼下打出的一小塊陰影,沒來由地想。
“還走神?”葉扉安停筆,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眉梢一揚,“誰說要跟我考一個大學來着?我怎麽不太記得了?”
喻良:“……”
這梗是不是過不去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她再次對自己吹下的牛皮感到萬分尴尬,“我就是那個……意思意思。”
葉扉安放下筆,偏過頭去笑了。
“你笑什麽笑,”喻良滿臉通紅,接着震驚了,“看不起我?”
“什麽看不起你,我想幫你啊,幫你。”葉扉安正色,點了點試卷,“認真看題,好好背書,這樣才能跟我考到一起。”
喻良讪讪一笑:“嗯,現在是這樣的,昨天忘記問了,你想考什麽大學?”
葉扉安想了想:“首先排除S大,要不然上課跟我爸大眼瞪小眼還挺尴尬的。”
喻良:“……我問你正經的!”
二人面面相觑,這下她自己沒忍住笑起來,看着葉扉安,她莫名其妙就豁然開朗了,感覺糾結一天的事好像原本也用不着糾結。面對面的距離,她擺擺手,說:“算了算了,也不用多正經,你想去的學校,我就是削尖了腦袋也進不去啊。”
然後她趴在椅背上,聲音悶悶的:“但是……一個城市還是可以的。”
葉扉安眨了眨眼。
“說過多少遍了?自習課不要讨論問題。”老趙在前門敲了敲門框,喻良連忙坐端正,心虛地擡頭看了一眼,然後聽見老趙點了她的名字,“喻良,出來一下。”
……
家長會一直開到中午,許多家長來的時候順手帶了午飯,潘珊到底還是沒躲過一頓教訓,但回來的時候拎了一保溫桶的餃子,飯盒在全班傳了一遍,收到了一圈“來自饞鬼的贊賞”。
“謝謝謝謝,歡迎以身相許,但我不會做飯。”潘珊舉着飯盒走了一圈,最後停在葉扉安桌子旁邊,“安姐,來一個餃子嗎?”
現在距離喻良被叫走已經過了半節課,但她還沒回來,葉扉安在做英語作業,精力卻集中在手機上,擺擺手:“不用了,我有吃的。”
“這樣啊,你家長也給帶吃的了是吧?”
葉扉安一滞,但眨眼就恢複了常态:“不是,我點外賣了。”
潘珊不明狀況,端着飯盒繼續分餃子去了,葉扉安給喻良發了條微信,然後看見前面桌肚裏亮了一下,她順順劉海,覺得自己這做法有點好笑,除了真不要命的以外,哪有人被老師叫走的時候還敢帶手機?
拿到外賣以後,葉扉安揣着手機,打算悄悄去隔壁看看喻良那邊狀況怎樣,她記得喻良提到過父母很嚴格,有點擔心喻良挨訓以後心情不好……剛走到後門,就看見喻良提着個飯盒從隔壁出來。
“你買飯了嗎?我媽給我帶了午飯,一起吃啊。”喻良看起來心情還不錯,葉扉安點點頭,稍微放了點心。
她晃晃手裏拎的外賣盒:“點的披薩,允許你蹭吃一點。”
“好嘞。”喻良突然想起來,“你爸媽走了嗎?剛才沒看見你出來找人。”
“不是,他們沒來,這幾個星期都沒空。”葉扉安雲淡風輕地說。
喻良一愣:“這幾個星期?”
“我爸今年去了德國學習,我媽昨天才飛去國外出差,”葉扉安算了算,感嘆,“這幾個周我可自由了,真好啊。”
“啊?”喻良震驚,“可是你下……”
她說到一半忽然停住了話音,葉扉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什麽?”
“沒,沒什麽。”喻良讪讪一笑,飛速轉移話題,“剛才我媽跟趙洪明集體教育了我一頓,我都被說餓了,快去教室吃飯,走吧走吧。”
她的确是沒挨批,但有時候一些肯定比批評更讓人壓力倍增——她爸媽就有這種能力,每次她成績稍有起色,他們關切下掩蓋不住的期許和希望都能讓她倍感壓力。讓喻良感覺這不是在鼓勵她,而是在鼓勵他們自己。梁雁今天帶來的紅燒排骨還是熱的,喻良從教室出來,卻感覺今天的飯盒幾乎讓她拎不動。
“我爸媽可能是真的希望我能考上你想去的學校。”喻良把這份“滿載希望的排骨”換到了離葉扉安遠的那只手,小聲說,“但是我連跟你去一個城市都沒什麽把握。”
“這才高二,這說得多少有點太早了吧。”葉扉安一挑眉,“按照你現在這個進步速度,說不定到高三,我就得把第一讓給你了。”
喻良大膽地順着她的話想象了一下,覺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那就太好了,到時候我給你講題,給你劃重點……真好啊,是不是?”
雖然知道就算真有那一天,葉扉安也不需要別人給她劃重點,但是……想想還挺爽的。
畢竟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葉扉安順着她的暢想點了點頭,覺得确實不錯。
“是啊,所以,等會先把上午你走神沒聽明白的那道選擇講了?”
喻良:“……”
活在夢裏的第一名突然有點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