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七年前的夏天
第11章 七年前的夏天
蓋娅為什麽會答應一只貓要給它釣魚?
述珺林知道确實會有一些愛貓人士将貓看作小孩與其溝通,她偶爾也會下意識與喵喵說話,說完才想起它聽不到。
可強人工智能也會與貓交流嗎?
述珺林抱着喵喵,往家裏走去,餘光掃過懷裏剛醒來的小貓,手掌觸碰到的是溫暖的軟毛。
她第一次将蓋娅的怪異與喵喵聯系在一起,明知道小貓可能有問題,卻還是忍不住反駁。
這可能嗎?
一只突然出現在她家門口的貓,和一個在公司研發了多年的人工智能?
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述珺林一只手揉搓着小貓背上的毛,将原本服帖的貓毛揉亂後又順回來。
小貓動了動,尾巴打在她手腕上,磨蹭着遠離她搗亂的手指。
回去後蓋娅将撈上來的魚帶去廚房,王姨不太懂貓飯怎麽做,只能幫她将活魚處理一下。
窦苗現在已經睡足清醒了,十分自然地準備跟述珺林進書房工作。
述珺林每晚回來後都要在書房待上一會兒,他不太能看懂那些外文書和晦澀難懂的各種文件,不過在一旁搗搗亂,找下存在感還是會的!
但是今天述珺林卻意外地阻止了他進入書房。
窦苗看着她攔在書房門前無情的樣子,整只貓都氣炸了,憤憤地在她拖鞋上撓了一爪子,蹬着小腿跑開了。
壞女人,不進就不進!
居然拒絕一只小貓咪的親近!
述珺林有些意外的看着居家拖鞋上的爪印,卻是十分在意喵喵剛才的表現。
似乎有些太生動了,更像是人類的行為邏輯?
述珺林關上書房門,在電腦上打開了別墅內的監控,原本是為了喵喵的安全,沒想到第一次打開卻是為了驗證猜疑。
因為沒有一個确切的時間範圍,所以她将時間拉回今天上午她離開後的時間段裏。
很快,她就在客廳一角的監控裏看到蓋娅向落地窗旁邊走去,而喵喵正在一片盆栽間鑽來鑽去。
下一秒,她看見蓋娅擡起手做了一連串奇怪的手勢,然而沒等她想明白這是在做什麽,監控突然黑下來并自動彈出,再次打開時卻顯示文件已損壞。
書房門被敲響,述珺林看着電腦沒動。
她知道來人是蓋娅,剛才的事也是她做的。
只是她明明已經在核心程序裏限制了對外傳輸通道,蓋娅是怎麽在瞬間控制住電腦的?
強人工智能無法違背核心程序的指令,除非蓋娅根本就不是一區研發出來的那個強人工智能。
述珺林這樣想着,打開了書房的門。
蓋娅神色如常地站在門口,述珺林注意到她并沒有帶那只貓,或許喵喵也不是一只普通的貓。
述珺林:“進來吧。”
蓋娅走了進來,将門關上。
述珺林示意她坐下,開門見山道:“說吧,你的身份和目的。”
蓋娅神色莫名地看着她,“我不是人工智能。”
“嗯。”意料之中。
“也不是人類。”
述珺林這下有些意外了,“可你具有自我意識?”
蓋娅嗯了一聲,“事實上,我是一種高級意識體,并沒有實體,用你們這個世界的語言來描述,更像是靈魂狀态。”
我們這個世界?
饒是述珺林見慣了大風大浪,此時也難掩驚訝。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
“是,我因為一些意外不得不來到這裏,但中途發生了一些意外,與你們公司的強人工智能融合了。”
什麽叫與強人工智能融合了?
述珺林這樣想着,也這樣問出來。
蓋娅解釋道:“我确實不屬于這個世界,但卻已經以強人工智能的實體反映在該世界意識中了。你可以理解為,我既是你們公司的強人工智能,也是獨立的高級意識體。”
這話實在有些饒。
“世界意識又是什麽?”
“你可以将它理解為一種世界法則。”
述珺林了然,見她一直沒有提到喵喵,便開口問:“那喵喵呢?也是高級意識體?”
蓋娅卻沉默了。
她搖了搖頭,“不,他是人類。”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他本就屬于這個世界。”
述珺林心中一跳,驚訝地看向她,一句話脫口而出:“我認識他?”
蓋娅再次沉默。
喵喵是人類,可一個陌生的人類又怎麽會見到她就這般熱情?
萬般猜測在她腦海裏飄過,她的餘光無意識地落在對面的玻璃展櫃上,喵喵總喜歡趴在上面,而展櫃裏鎖着的是……
“我認識他嗎?”述珺林聽見自己再一次問到。
蓋娅張了張嘴,“抱歉,我沒法透漏宿主的身份信息,但是我想,你可能已經猜到了。”
椅子摩擦地板的聲音在書房突兀響起,她心跳得很快。
在那年夏天失去窦苗時,她幻想着無數次窦苗也許會換一種方式回到他身邊。
然而當他真正回來的時候,她卻沒有認出,反而去懷疑。
——
七年前的夏天,那時的天空遠比如今澄澈,溫度雖然濕熱,卻還不算驚人的滾燙。
彼時述珺林剛剛成年,身高在短短幾年內猛長,已經越過了一米八的Alpha平均身高線,卻還在繼續長。
爺爺每年都會在一側門框上用粉筆記錄下她的身高,而對面門檻上較矮的那一串是窦苗的。
窦苗小時候便是小小一只,如今十二歲了也才不過一米五左右。
爺爺總擔心他長得小,容易吃虧,恨不得讓述珺林把身高分他一點。
窦苗一直是樂呵呵的,他的小腦袋瓜裏總是有自己的想法,小時候還很乖,越長大越頑皮。
聯邦給殘疾兒童提供了專門學校,但與普通學校的規定不同,專門學校的課程在周末,一周兩次,只用上四個小時。
其他時間窦苗都在家裏跟着爺爺打理廢品站。
但他多數時間是幫不上什麽忙的,于是窦苗便整日鑽在院子的廢品堆裏,用紙箱堆房子。
有一次,述珺林放學回家後沒見到窦苗,便去院子裏找,結果發現這小混蛋居然躲在紙箱裏睡着了。
旁邊還放着像桌子一樣的被剪得破碎的大紙箱,紙箱上用一根棍子頂起一張紙片,前面放着一個小木凳。
述珺林看不出名堂,便将窦苗叫醒讓他回屋裏睡。
後來她一個人收拾家裏的舊物時,在抽屜裏找到了一張廢舊的光碟,那光碟上印着一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貓,坐在一架三角鋼琴前,神情驕傲。
述珺林這才知道原來那個用紙箱剪出來的像桌子一樣的半成品紙箱,居然是一架“鋼琴”。
而那時他們家裏根本沒有播放機,那張不知從哪裏回收來的廢舊光碟也早就不能用了。
……
生日當天晚上,爺爺為她煮了一碗長壽面,窦苗顯得比她還興奮,神神秘秘地拉着爺爺去井口扯上來一個冰冰涼涼的大西瓜。
爺爺見他那得意的樣子哈哈直笑,“看把小崽子嘚瑟的,這西瓜是今天巷子口開車來的那個小夥子便宜賣給他的,人家這一個西瓜要四五十呢,看他笑得好看三十塊錢給他了,還是他自己掏的錢。”
述珺林知道爺爺又在開玩笑,南橫巷的居民多多少少知道一點他們家的情況,平日裏對窦苗都會照顧一些,她心裏也很感激。
吃完長壽面和西瓜,窦苗還要給她彈生日快樂歌,就用那把他小時候制造噪音的玩具琴。
這是她每年生日的傳統,說起來還是聯邦專門學校的功勞。
窦苗自從認識了一些簡單的文字以後,對曾經他們找到的那箱子小學課本的興趣大增,每天都要拿一本書出來翻一翻,見到一個認識的字就興奮地跑過來給述珺林顯擺。
還不知從哪本音樂書裏找到了生日快樂歌的譜子,非要用他那把聲音刺耳的玩具琴給述珺林彈一下。
他自己聽不見彈出來的音,只是跟着玩具上标好的數字一個一個按,述珺林每次都很給他捧場,久而久之她被洗腦得都快忘了生日快樂歌原本是怎樣的調子了。
那是她記憶裏最後一段開心的日子了。
因為生日過後,緊接着便是高考,她連續一個星期每天都回來得很晚,第二天天未亮便又去了學校。
她總是很後悔,為什麽沒有多留意一下爺爺臉上的愁緒。
那時窦苗的親生父母突然找上來,要爺爺把他們的兒子還回去,還說要去法院告爺爺偷小孩。
巷子裏認識這對兒夫妻的鄰裏都說這倆人的大兒子前陣子剛開車撞死了人,蹲監獄去了,法院判了賠償三十萬,這倆人現在來要孩子,是要把人拉去賣了。
爺爺當然是不答應,窦苗從小在他們家長大,當年撿到孩子後也是在聯邦局裏上了戶口的,他們去法院告也是不占理!
誰知那對兒夫妻鐵了心了要把窦苗要回去,還拿出當年醫院的各種生産證明天天在門口一哭二鬧。
然而述珺林每天早出晚歸去學校,竟是一次也未碰上。
直到考完試的那天,她一身輕松地回到家,卻見地上一片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