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竟然還活着……難道葉雄的信是真的?”
“叛徒還有臉過來!”
“我早就覺得你們關系不正常,卓禦,你怎會如此是非不分?”
衆人的态度,不出羅鵲枝所意料。
但是……她還是想強調,為何他們都覺得卓禦與她關系不正常?衆人對倆人之間怎存在如此大的誤會?
羅鵲枝掃了衆人一眼,深吸一口氣:“我知曉現在我不可信,但請諸位聽我解釋。”
羅鵲枝将那日在堕魔淵的情況再度複述了一遍,并将天劍宗遇襲之時說了,為了讓衆人有緩沖時間,省去了天道的部分,最重要的一點是,這裏除了卓禦,僅有清音門掌門是樂修,但他的法器是唢吶。
這麽一想,卓禦的琴聲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待羅鵲枝說完,最先開口的便是九平派的三人,帶着強烈的怒意,為首那人名叫陸忠:“羅掌門,九平派雖不及天劍宗勢力龐大,可也不是能随意遭人侮辱的,既說我派掌門是魔族叛徒,可有證據?”
真是人如其名,依舊相信自己的掌門。
就知九平派會很難辦,不過轉頭一想,若是自己是叛徒的事被宗門衆人知曉,只怕他們的态度要更為激烈。
往日與羅鵲枝交好的落仙宮宮主蘇玉道:“天劍宗掌門畢竟是一大戰力,在重傷後特地趕來此,這足以證明她的誠心。”
反對者也站了出來:“怎知不是計,目的就是讓我們更相信她是無辜的!”
“若不是掌門有愧,揭發羅掌門的罪行,指不定我們現在就全部相信此人的話術,才是真正中了魔修的計謀!”
“我看聖乾長老也與她成了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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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雄此計,可謂誅心。
人死便再無對證,若是在天劍宗內,幽寒成功,天劍宗與卓禦覆滅,罵名也歸羅鵲枝。
可如今她活下來,更是要遭到人族正道猜忌,衆人在用她之前,總會考量到——究竟是不是叛徒?不僅是她,與她作證的卓禦也是如此。
不過羅鵲枝此番也不是來請求他們完全相信自己,僅僅是提供另一邊的真相,至于信不信,與她無關。只是,可惜了卓禦,似乎被衆人當做她的同夥,他本人倒像樂在其中,一句話都未辯解,一邊的清音宗掌門連連嘆氣。
衆人還需要讨論,但接下來的,顯然不想要羅鵲枝與卓禦在場。
*
避免羅鵲枝是真叛徒,靠着與卓禦合作,兩人的武力殺傷力巨大,要想逃走很容易,于是迎接倆人的是最高級,加持了靈力鎖的監牢,一旦關在內,全身靈力便會封鎖。
監牢的數量有限,羅鵲枝與卓禦隔着欄杆,面對面,大眼瞪小眼。
“……說實話,有些餓了。”
對這個方法羅鵲枝沒什麽意見,她能理解,但是,能不能關注下他們的需求,從天劍宗一路趕來,沒吃上幾頓好飯,便進了大牢。
若是天道知曉,怕不是覺得自己選錯了人,這個名義上的救世主正餓得前胸貼後背。
靜谧的牢房中,羅鵲枝打着盹,卻是聽到了咀嚼聲,擡眼一眼,竟是卓禦,他手中拿着一塊巨大的馕,正掰着吃。
看起來有些奇怪,羅鵲枝承認自己饞了,轉手翻了翻自己的儲物袋——竟是除了武器和靈石,什麽都沒有。雖然知道馕的味道,并非山珍海味,但在此時,能稍微緩解自己的饑餓,羅鵲枝看向對面,吞了吞口水,便要伸手:“馕那麽多,掰點給我。”
下一刻,感受到了強烈的禁制反彈。
差點忘了身在高級靈力監牢中,手不能伸出去,雖然封鎖了靈力,但總有人會想到各種辦法,禁制是用來防止罪犯交流工具,畢竟襲擊護衛的事情很常見。
想蹭一口的希望便這麽破滅。
“你看,怕是不行。”卓禦的回答幹脆利落。雖是陳述事實,但羅鵲枝卻是怎麽聽怎麽不滿。
不想讓他在自己面前吃東西,羅鵲枝便找話題:“你為何方才都不開口?就讓他們那樣……誤會?”
卓禦放下馕,有些疑惑地看向羅鵲枝:“誤會……難道不是事實麽?”
他說的坦坦蕩蕩,好似兩人早已有了情愫一般。
事實個鬼!你能接受不代表我能接受!
羅鵲枝無名火起,承認卓禦成功氣到他了,可惜現在打不着,正在思索如何能從言語中占得上風時,聽到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只是一人的腳步聲。
羅鵲枝與卓禦不約而同地停下手頭的動作,在這密不透風的牢房中,唯有愈發接近的腳步聲,像是死亡的訊號。
很快,那人帶着淡淡的血腥氣,在月光下露出了臉,正是今日九平派的反對者之一陸忠,此刻他的表情無悲無喜,似是宣告某種不詳的信息。
羅鵲枝理了理衣袖,站了起來:“這裏只歡迎送飯的。”
陸忠聲線陰恻,與往日不同:“真可惜,掌門怕是今後都沒飯吃了。”
通常叛徒不會是一個,想不到這麽快還有下一個,想想也對,若葉雄算得上之前魔種混入高層的反派,如今葉雄已成棄子,為了情報,勢必要再增添一個。
卓禦坐在原地,神色淡淡:“想在這邊動手,不怕引起懷疑?”
“既是行動,我早已做了萬全的準備。”陸忠拿出數把短匕,向着羅鵲枝的欄杆間隙抛去!
铛——
利器落地,短匕沒能破開禁制,給這嚴肅的場合添上了幾分樂子。最高級的靈力鎖監牢,從某種程度上,也保證了關押之人的安全。
羅鵲枝沒忍住,笑出聲。
陸忠惱了:“人族的東西就是麻煩!”像是想到了什麽,他又回頭了一趟,此刻的腳步聲倒多了幾分氣憤。
羅鵲枝再度坐下,看向對面的卓禦:“這家夥是去拿鑰匙了?”
“是,一會你可有把握?畢竟……不是陸忠本人。”
羅鵲枝自然明白,從陸忠身邊的氣場與談吐來看,他已被奪舍,幽寒附身的乃卓禦的後輩,實力提升的效果已不容小觑,而陸忠則是他們的同輩人,實力到什麽程度,很難判定。
而且這家夥不至于蠢到将卓禦也一道放出來,那羅鵲枝對整個魔種陣營的智慧要重新評估。
“……大不了是死,但我不想死在這種蠢貨手上。”
“算我仁慈,又給了你們茍活的時間!”陸忠再度趕來時,手中拿了一把鑰匙,“準備死吧!”伴随他打開鎖的動作,數把靈力化作的匕首,全數向着羅鵲枝而去!
牢房空間有限,羅鵲枝的動作有些困難,但在陸忠打開門瞬間,羅鵲枝便已喚出本命靈劍,抽身抵擋,化解了大部分的匕首攻擊。
此時,羅鵲枝只覺得自己的全身頓時充滿了氣力,劍風凜然,既然給了她機會,那便要好好抓住。她往前走了幾步,打算離開這個不利的場地,與陸忠好好打上一場!
陸忠大聲叫喊,又丢出數把匕首:“給我死在裏面!”
“做夢!”羅鵲枝飛快奔向那打開的縫隙,握住了欄杆,感受到從欄杆上傳來的強大氣力。
陸忠咬緊了牙:“有種你殺了我再把門打開!”
羅鵲枝沉默,有種詭異的感覺,在這樣口頭吵下去,怕不是要變成與他一般的蠢貨。于是她不再說話,只是加重了氣力,試圖掰開這道縫隙。
她的頭也不閑着,躲開從各處飛來攻擊自己的匕首,調動劍氣,攻擊外頭那個奪舍了陸忠的笨蛋魔族,雖然是個蠢的,力氣與招數倒是不含糊,羅鵲枝沒能占得上風,對方也沒能将她如何。
兩人互相過招,竟然是絲毫不見血,這樣開關門的行動,若被人看到,簡直引人發笑!
羅鵲枝只想速戰速決。
咚、咚、咚……
在漫天靈氣的沖撞聲中,羅鵲枝聽到了突兀的聲響,那是指尖敲擊牆面的聲音。
羅鵲枝忽然意識到,這是卓禦用手指幫她彈出一小段旋律。
盡管是一小段,也是夠用,雙臂頓時金光乍現,氣力充滿了身體,羅鵲枝盯緊對方的手,迅速出手,以最快的速度擊向陸忠的後腦勺,看準時機抽取他的鑰匙,再一個躍步,一伸腿,将陸忠踹了進去,随即鎖上牢房的門。
當陸忠睜開眼時,發現羅鵲枝早已打開了對面的牢房,兩人站在了牢房外,羅鵲枝輕笑:“如何,你殺得了我們嗎?”
陸忠像是看到了什麽極為恐怖的東西一般,顫抖着坐下:“那并非人族的力量……”
想必天道力量相助,對面有所察覺。
羅鵲枝卻有些難辦,看向卓禦:“我們本該洗清嫌疑,如今逃了出來,接下來要單獨行動,還是再去解釋?”
“我想沒那個必要。”卓禦道,“有人來了。”
羅鵲枝回頭,便見到了數道走來的人影,頓時明白。
各大掌門還是采取了最簡單的方式。
誘敵。
若葉雄所言是真,将羅鵲枝他們困在這裏沒有壞處;而羅鵲枝所言是真,他們的陣營中,或許還有類似葉雄的存在。
蘇玉笑着打趣:“我原以為他們要過幾天才能行動,卻沒想到晚上便動手。好友,看來魔種恨極了你啊。”
不妙的想法浮上心頭:“……你們剛剛都看着?”
蘇玉忍俊,給了羅鵲枝一個絕望的回答:“是。”
羅鵲枝懵了,不過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這裏還有兩個難以接受的人,跪在欄杆外,聲線顫抖:“陸忠,你怎會是叛徒?難道掌門真的……”
關在裏頭的“陸忠”早已清醒,關在內讓他面子挂不住,大罵道:“呸,誰是叛徒,我的主人只有一個,那便是創造魔族世界的魔種大人!”
難以想象同門突然如此,兩人往後一退:“你……”随後堅定道,“你不是陸忠。”
“你們才發現嗎——哈哈哈哈!一群蠢貨!”魔修狂笑。
九平派兩人有些失神:“可惡,竟然奪舍陸忠,那掌門也……我要殺了你!”
似是享受衆人失态般的模樣,魔修扯出一個張揚的笑:“既要殺我,那我便告訴你們真實情況,你們的掌門葉雄——自願的。”
“他很怕死,在魔種大人化為救世之樹時,便跪着去了堕魔淵,要求主人接受他,哈哈哈,那模樣可真是難忘啊,在他下跪時,怕是早就忘了你們這群同門——”
“你胡說!!!”
眼見九平派兩人情緒失控,意圖開鎖,其他幾人迅速将兩人拉到一邊。
魔修倒是坐在裏頭,惬意地翹起了二郎腿:“如何,是不是很想殺我?這層欄杆保護着我,你們是不是也沒有辦法?”
九平派兩人已然失控。
“讓我殺了他!”
“他一定在說謊!”
這種情況,實在是太難看了。
“閉嘴!”
羅鵲枝喊出聲後,整個牢房瞬間安靜下來,就連恣意的魔族也瞬間變了臉色。羅鵲枝眸間帶着冷色,走到最前:“你很想死?”
在魔修的眼裏,眼前的女人,不知何時,瞳孔化為了金色,帶着無傷的威壓,竟是讓他不敢挪動分毫,久違的感覺又出現,他的手,漸漸撫向了自己的喉嚨……
變化就在一瞬間。
魔修的表情猙獰,左手死命抓住伸向喉嚨的右手,一臉不可置信:“你何時又出現了,快滾開!”
他表情微變,又是另一道聲音:“這是我的身體!”
察覺到情況異常,九平派兩人道:“陸師弟……師弟可是你?”
陸忠的臉上浮現出不同的表情,一句一句擠着字眼出來。
“殺……殺……殺了我。”
羅鵲枝皺眉,本以為陸忠的情況與幽寒的情況一樣,是死後奪舍,但很顯然,陸忠竟然保留了自我意識,這種情況下,監牢封鎖了他本身的靈力,兩股意識正在争奪身體的主動權,而他們在旁邊,似乎什麽忙都幫不上。
等等……
想起陸忠本人意識出現前的情況,羅鵲枝扯了扯卓禦的衣角:“你試試。”
卓禦點頭,随後,靈力化琴,席地而坐。
衆人不明所以,他手指微動,彈出了衆人從未聽過的曲目,悠揚中帶了幾分平靜。清音門掌門狐疑地看了羅鵲枝一眼,卻是沒有說話。
在琴音加持下,陸忠的動作逐漸緩和,眼中戾氣散去,恢複了清澈,卻見他下一刻依舊是雙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嚨。
“師弟你做什麽?”九平派兩人道,“莫要想不開!”
陸忠苦笑:“只是一時,我能感受到魔修的意識還在,畢竟,它的根在這裏。”他順手解開了上衣,露出了駭人的一幕,他的胸口纏繞着密密麻麻的赤紅色藤蔓,尤其是心口。
“這……”
“魔修有多種寄宿人修的方式,此乃寄生之魔,會漸漸吞噬原身的意識,沒有恢複的可能。”
“師兄們,我寧願死,也不願做魔修的軀殼!”
陸忠的話讓在場衆人動容。如今魔族與人族争鬥許久,之間的血仇已是說不清。
羅鵲枝看向一邊的卓禦,他依舊奏着琴,可他額上薄薄的細汗,告訴了她如今的情況。羅鵲枝提醒:“時間有限。”
陸忠看向同門:“師兄,還是成全我吧。”
九平派兩人互相對視:“師弟,你自己……會很痛,就由我們來……動手。”
陸忠滿意地點點頭,露出了釋懷的笑。
門鎖落下,陸忠并無異常,九平派兩人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之後的情況,衆人皆是默契地轉過身。
那是屬于他們的安靜。
“好了。”
疲憊的聲音響起,兩人抱起陸忠的屍身,便是往牢房外走去:“已經結束,我們出去吧。”
羅鵲枝瞥向陸忠的屍身,他的唇角帶着笑。
衆人一道跟了出去,羅鵲枝見卓禦才收好琴,便問:“可還受得住?”
卓禦點頭:“沒問題。我們也出去吧。”
待衆人離開牢房,去了議事帳篷,九平派兩人需要收拾心情,已經離開,帳篷內只剩下其他各派掌門,見兩人進入,目光瞬間彙聚到一處。
清音門掌門走進,拍了拍卓禦的肩:“師弟,方才的情況可以解釋嗎?”
察覺到卓禦看過來的視線,羅鵲枝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