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療傷
第36章 療傷
辛姮緊随着進了屋,只見燕渺正摸到了床邊,無力地坐了下來。她臉色很差,身形看起來也單薄的很,肩上的衣衫也已殷紅了一片。辛姮見了,忙小跑過去,在燕渺身前半跪了下來。
“師尊,要不我先給你治傷吧?”辛姮問着,滿臉擔憂,卻依舊不敢正眼看燕渺。
“沒事,死不了。”燕渺依舊是這句話,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辛姮無言,可眼裏的擔憂卻半分未減。她的師尊就是仗着自己長生不死,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就算不會死,就算最後肯定能好,但也不能這般不在意。
燕渺見辛姮只是半跪在那裏,卻一點動作都沒有,不由得有些着急了。“我如今可沒力氣去幫你脫衣服,”燕渺說,“我的傷一時片刻好不了,這地方我們也不知能待多久。先幫你把傷治好,若是再遇上那群狼妖,也不至于如方才一般受制。”
辛姮聽了,知道拗不過她,便連忙就要解自己的衣服。可解到一半,她的動作卻忽然一頓,擡頭一看,只見燕渺正直直地看着她——雖然她虛弱地倚在床邊,但她的目光卻是精神的很。
辛姮一時只覺得不對勁,卻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她忙又低下頭去,胡亂地把衣服半褪下來,露出了自己的手臂來,手臂上一個大血印子,赫然是狼牙的形狀。
“師尊……”她小聲喚了一句,便擡起手臂,又扭過了頭去。
她感覺燕渺擡起手來,指尖輕輕掠過她手臂沒有傷的地方,酥酥麻麻的。辛姮幾乎是本能地向後一躲,瞬間脫離了燕渺的指尖。
“怎麽了?”燕渺疑惑地問着。
辛姮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動是突然了些,她的師尊在給她治傷,而她卻這麽不配合。“有……有些怕。”辛姮連忙給自己找補着,又把手臂遞了過去。
“怕什麽?”燕渺問着,先拿出手帕給她擦了擦手臂上的血跡,“你這樣膽大包天,還有什麽可怕的。”她語氣淡然,可又好像藏着隐隐的怒意。
“師尊,弟子、弟子……”辛姮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語無倫次了。
燕渺倒沒有在意她的慌張無措。她擦完了血跡,便将手輕輕覆在了辛姮的手臂上。“別怕,不疼的。”燕渺輕聲安撫着辛姮,又看了眼她。
辛姮只是低着頭,卻忽然覺得自己胳臂上一陣溫涼的,疼痛感驟減。她感覺到燕渺的手緩慢地在她傷口上移動着,不知有多少個來回,她終于再感覺不到傷口的痛楚了,可燕渺的手卻依舊搭在她胳臂上,連動也不動了。
“師尊?可好了?”辛姮小心翼翼地喚了一句,沒有聽到燕渺回答,便連忙擡頭看去,卻見燕渺已閉上了眼睛,頭也向旁邊一偏,雖仍保持着方才的坐姿,但竟已疼昏了過去。
“師尊——”
辛姮連忙起身,手忙腳亂地給燕渺脫了鞋子,又扶着她趴下。燕渺的傷都在肩上和背上,可她如今卻不敢再去翻動她脫她衣服了,只得變出一把匕首來,割破了她的衣服,露出了她的傷口來。
辛姮那時才知道什麽叫做觸目驚心。她先前見燕渺肩上衣服一片殷紅,已然心疼起來,如今看她傷口,只見她肩上幾乎被咬下了一塊肉來,那塊肉雖然并沒有被咬掉,但也只是若即若離地挂在她肩上了。那一片殷紅的血竟然算少的,若是旁人受了這麽重的傷,只怕早已是汩汩冒血了。
辛姮見了,本想給她治傷,可燕渺傷得實在太重了,她醫術又一般,一時竟不敢輕易動手,只能給她止血。正無措時,她忽然又瞧見燕渺肋骨上紅腫了一塊,她連忙伸手摸去,這一摸她才發現,她的肋骨竟然斷了兩根。
“定是墜地時摔的,一定很疼,”辛姮想着,眼圈一紅,“你總說你死不了,可卻也總是抛出性命來救我……”
燕渺肩上的傷,她無從下手,可這斷了的肋骨,她卻會治。她将手輕輕覆在那兩根肋骨的斷裂處,催動靈力,便将兩根肋骨的位置複原固定了。
“我明知你明明什麽都不知道,卻還和你計較,還讓你看到了那樣難堪的場景……從頭到尾,你有什麽錯呢?你只是心結未解,想知道自己的過去罷了。你盡你所能,對你的徒兒盡心盡力,是我想得太多,沒看清自己的身份,還冒犯了你,”辛姮想着,低下頭來,眼淚登時掉落下來,“我一直在騙你,一直對蒼潭派有所圖謀,也必須将這一切繼續下去,可你卻三番兩次救我性命,這叫我如何是好?”
她想着,看向燕渺的側顏。燕渺此時昏睡着,卻眉頭緊皺。她看見她嘴唇似乎動了兩下,便連忙側耳去聽。聽了片刻,她終于從她口中支離破碎的話語中分辨出一句話:“我要保護你。”
如果沒記錯,先前在忘塵峰的那個雷雨夜,燕渺意識混亂之時,口中說的也是這句話。當時辛姮還覺得可笑:以燕渺的術法水平,她能保護誰?
如今她卻知道了,燕渺會舍出性命來去保護一個人。辛姮想着,拭去了眼角的淚。雖然,她在夢裏惦記的人并不是她,但在她清醒時,她會拼盡全力去保護她。
“只可惜,我終将會成為你的敵人。”辛姮想着,一時頹然。
“也罷,有些事情我沒辦法做決定,可有些事,我卻可以改變,”辛姮看着燕渺的面容,心中說道,“從今以後,我會舍去對你的那些非分之想,如一個真正的徒兒一般,敬你、愛你、護你……如此,願我們都能少些麻煩吧。”
燕渺醒來時,已過去了大半日。一睜眼,她便瞧見辛姮坐在床邊守着她,眼裏全是熬出來的血絲。
“師尊,你醒啦?”辛姮見她醒了,忙問了一句,又道,“師尊,你肩上的傷我給你處理了一下,可我不太會治。”
“沒事,會好的。”燕渺說着,強撐着就要起來。辛姮見了,連忙伸手,扶她起來。
可燕渺剛起來,被割破的衣服就松松垮垮地向下掉去。辛姮見了,愣了一下又連忙回頭,嘴裏還默念着:“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徒兒,”燕渺有氣無力的聲音卻從背後傳來,“怎麽了?”
“弟子幫師尊處理傷口時,無奈之下割破了師尊的衣服……弟子這就去給師尊再找一件。”辛姮說着,看向了這屋裏的衣櫃,也不知道這衣櫃裏有沒有合适的衣服。
“你倒是有趣,”燕渺似在輕笑,“前日裏,着了魔一樣地要來脫去我衣衫,如今,卻連看都不敢看我。你這孩子,我如今都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麽了。”
辛姮正要去打開那衣櫃,一聽燕渺如此說,忽而開口悠悠問了一句:“那師尊從前以為,弟子想做什麽?”話剛出口,她便意識到這又是一句越界了的話語。
“我不知道,你告訴我?”燕渺說着,眼睛只盯着辛姮。可辛姮依舊是背對着她,動也不動。
“弟子知錯。”辛姮不敢回頭看她。
“唉,你又知錯了,”燕渺輕嘆一聲,扶着床勉力站起,連鞋子都沒有穿,便搖搖晃晃地向辛姮走來,“怎麽?這次連正眼看我都不敢了?”
辛姮聽見燕渺起身,知道她傷重難行,便連忙回身去扶。燕渺剛巧一個不穩,就跌進了辛姮懷裏。
燕渺一擡頭,便對上了辛姮的眼睛。辛姮見了,心裏一慌,連忙扭頭。
“面對面都不敢看我啊,”燕渺努力扶着辛姮站穩,又努力想去看辛姮的眼睛,問她,“如果我說,那件事,我真的不怪你,你敢不敢看我?”
辛姮忽然間覺得自己沒救了。剛剛才打算要斷了那些非分之想,可燕渺又對她說了這些話。不知為何,燕渺這些平淡的話在她聽來卻別有意味。“師尊為什麽不怪我?我那樣……冒犯了你。”辛姮問着,依舊是避開了燕渺的目光。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不想怪你,按常理說,我好像是該怪你。可如今,我只想問你一句話。”燕渺說。
“什麽話?”
“為什麽你看到我和那狼妖在一起,會生氣到那般地步?”燕渺問。這的确是她的疑問,她想,她看到辛姮同那女子在一起時的心情,或許和辛姮看到她同那狼妖在一起時的心情相同。她越來越不懂自己了,也越來越看不懂辛姮。但她心裏清楚,她多半是沒法從自己身上找到答案的,她的情感,匮乏的很。
“因為,”辛姮急急想着借口,“因為我發現師尊被一個陌生男人帶走,便料定那男人沒安好心。好容易追來,便發現了妖的氣息。眼看着師尊為了心中執念陷入危險之中,還那般不在意,弟子心中焦急,便對着師尊發了脾氣……是弟子之過!”
“你平日裏都是那般對人發脾氣的嗎?”燕渺又問。
辛姮一時無言,這次真找不到借口了,唯有低下頭去。燕渺的這些發問,在她聽來總是有幾分暧昧的氣息。
“罷了,”燕渺嘆了口氣,“下次不可如此了。對誰都不可,那樣不好。”她本以為自己和辛姮或許心情相同,可辛姮的回答又斷了她的念想。她是覺得自己有危險才生氣,可自己呢?
辛姮當時可沒有危險,她看起來沉醉的很。
她只是看到她和另一個女子在一起,才有了那般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至于辛姮和那女子的事,她已不想多問了。
“師尊,當真不怪我了嗎?”
辛姮又不放心地問着。
燕渺笑了笑:“就這麽想讓我怪你嗎?”
辛姮聞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今辛姮扶着燕渺,兩人一時離得極近。燕渺只看着辛姮,辛姮也終于敢直視燕渺了。可這一直視,辛姮卻覺得有哪裏不對了。她看了看燕渺,忽然俯下身去,微微貼近燕渺胸膛。
“師尊,你心跳得好厲害。”辛姮說着,擡起頭來,一臉驚異。
“嗯,确實,越來越像個活人的身體了,”燕渺說着,語氣淡然,她微微向後挪了一步,脫離了辛姮的手,又扶牆站穩,“不過,你能辨認出妖物來,這很不錯,那狼妖好會藏氣息,可為何我們去算命時,你沒有認出來呢?”
辛姮一時語塞,見燕渺已站穩了,便連忙回身去打開衣櫃,給燕渺找合适的衣物。“許是晚間那狼妖急着行不軌之事,氣息沒藏好,這才露了馬腳。師尊當時也沒有防備,這才沒發現吧。”辛姮說着,去看那衣櫃裏的衣服,只見全是女裝,雖有些發舊,但做工相當精細,便拿了一件白衣出來,回頭就要遞給燕渺。
燕渺見了那衣物,一時出神,并沒有急着接過去。“這屋裏的東西,應當都是從前,昆吾氏的東西吧。”燕渺說。
辛姮聽了,不由得一愣。她擡頭環視四周,在這屋子裏待了這麽久,她還沒來得及把這屋子細細地看一遍。“是啊,的确應當是昆吾氏的東西。”辛姮重複着。
她忽然覺得這裏的陳設布局很是眼熟,而她方才忙着照看燕渺,竟一直沒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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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太忙了又只能周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