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警惕
第2章 警惕
辛姮正沉默地走在去往靜心樓的路上。周圍的人對方才的所見所聞議論紛紛,場面很是熱鬧,但她卻只是靜靜地聽着。
“燕渺長老果然和傳聞中的一樣,是個任性散漫的人,”有人說,“你們聽過她上次在天庭的事嗎?據說那次天庭設宴,她随蒼潭派一同去赴宴,可一進天庭就沒影了,要參見天帝之時怎麽都找不到人。最後找到她時,她正對着蟠桃樹發呆呢。也不知是饞桃子呢?還是饞桃子呢?”說着,這人直笑。
“還是那一次,據說有個仙君見她貌美,便想追求她,贈她了一塊玉佩,說憑此物就可不經通報便見到他。這燕渺長老當時什麽都沒說,便把玉佩收下了,還回贈了一根簪子。可誰曾想,沒過幾日,那位仙君便發現那玉佩落入了天庭一個小書童的手裏,他本以為是燕渺長老無意遺失被這小書童撿到的,可一問才發現,竟是這燕渺長老送出去的。聽說那玉佩是個稀罕物,卻被這燕渺長老随意送出,那位仙君當時就被氣得臉色鐵青,之後幾年再沒去過天庭赴宴了。”
也不知那次在天庭究竟發生了什麽,燕渺竟傳出了這許多傳聞。但辛姮并不是很在意這些有關風月之事的傳聞,她更在意的是下面一條。
“還有呢,”又有人說,“人人都說她是昆吾家最後的血脈,年紀輕輕就修成了長生不老之術,得道成仙,前途不可限量。可誰能料到,她竟連天庭裏普通的小侍女都打不過。那次在天庭,諸位仙家切磋法術,她一上去就敗下陣來了。只敗一次也就罷了,她卻是連番敗北,連天庭最弱的侍女都打不過。惹得那時人人都在問蒼潭派,是不是撿了一個假的昆吾氏,怎麽除了那張臉以外,一無是處呢?”
幾人說着,又是一番笑。他們笑得越來越放肆,一個山頭都能聽見他們的聲音。
這是一個公認的沒什麽本事的師尊。
“對了,十九,十九!”有人突然叫起來,卻無人應答。
辛姮正好好地走着,忽然被人從背後拍了肩膀。她幾乎沒有想,下意識地回頭便是一個過肩摔,幹淨利落地把那人摔在了地上。那人頓時痛呼不已:“十九!你怎麽這樣啊!”
“十九……原來是在叫我嗎?”辛姮這才反應過來,她這一次的排名是十九。
“對不住,實在對不住,”她連忙伏下身,把那人扶了起來,又連連道歉解釋,看起來倒是謹小慎微,她說道,“我從前修煉時,家裏長輩經常這樣試我,習慣了。你沒受傷吧?”
她雖然并不怎麽看得上這些人,但如今她別有所圖,還是要夾着尾巴做人的。把自己裝成那溫順守禮的老實人,無疑是上上之選。
“無妨,”那人笑了笑,卻又接着方才的話對她說,“十九,你可要小心着些,你拜到了燕渺長老的門下,說不定還不如自己修煉呢。”
“緣分已定,皆是命數。”辛姮淡淡地回答着,便又扭了頭去,自顧自地向前走了。
看似雲淡風輕,可這話連她自己都不信。命數?她現在也只能用這話來安慰自己了。沒想到這才剛開始,她的計劃就被這所謂的“命數”打亂了。
黃昏時分,忘塵峰上,燕渺正在自己的藏寶洞裏挑挑揀揀,那九節狼就乖乖跟在她身邊。她要給辛姮挑選見面禮,如今既收了徒,便要把這事當做一件正經事來做。 她平日裏雖有散漫的名聲,但她如今是別人的師父了,事關自己徒兒的前程,她還是上了心的。
她這藏寶洞是蒼潭派最大的藏寶洞裏,裏面大部分都是曾經昆吾家的法器。她作為昆吾家如今在世的唯一血脈,這些東西自然也歸她所有。
她把那些法器一個一個地看過去,卻又忽然頓住了腳步,只是望着那法器出神。九節狼見了,連忙湊了過去,咬住了她的裙角,輕輕扯了扯。
燕渺被這一扯,猛然回了神來。她有些發怔地看向腳邊的九節狼,卻見那九節狼用尾巴指了指那排列整齊、靈氣湧動的法器――她這才記起來自己是來做什麽的。“是了,給我的徒兒挑見面禮。”她自言自語着,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些法器上。
“送什麽好呢?”燕渺念叨着,把那些法器看了一圈,她很想随着蒼潭派的規矩給自己的徒兒挑選一份中意的見面禮,可她卻怎麽都選不出一個來。她想,送禮就該送對方喜歡的,只可惜她還不是很了解她那剛入門的徒兒,根本不知道對方的喜好,這又該如何送禮呢?
唉,守規矩也是一件難事。
燕渺想着,輕輕嘆了口氣。可她忽然又生出個主意來,不禁扭頭看向了腳邊的九節狼。她想了想,蹲了下來,揉了揉這九節狼的毛發,毛茸茸的。“紅紅,”她說,“你把我那徒兒帶過來,如何?我想讓她自己挑。”
九節狼聽見這吩咐,一下子提起了精神來,在原地跳了跳,看起來倒是歡欣無比。燕渺見了它如此,不禁一笑,又把這九節狼抱在了懷裏,故作哀怨地問着它:“你就這樣喜歡她?聽見要請她來,竟這般開心?平日裏和我在一起時,怎麽沒見你這般高興呢?嗯?”
那九節狼聽了,忙讨好般地在她身上蹭了蹭。燕渺見了,又笑了笑,輕輕點了下這九節狼的腦袋。“好啦,”她說,“紅紅,去幫我把人帶過來吧。”
說着,她便松開了手。那九節狼抖了抖身上的毛,便一溜煙地出了藏寶洞,轉瞬之間便沒了影了。
靜心樓裏,新入門的弟子們剛剛重新梳洗了一番,正熱烈地互相攀談着。也不知是誰先帶起的風氣,他們都以這次入門的名次來稱呼彼此,許是那些數字要比人名好記,但這樣聽起來總是怪怪的。
辛姮覺得,如此也不錯。她并不喜歡這些人直呼她的姓名,她也不想讓太多人注意到自己,倒不如随他們去。她很樂意讓自己的姓名消解在這個無謂的數字後。
“十九,你之前師從哪一家呀?”
辛姮正沉默地坐在一邊望着晚霞,忽然有人上前找她說話。她一回頭,只見還是今日那個被她一個過肩摔撂倒在地的人,這人名叫屈齡,這次排名第二十,兩人是倒數第一和倒數第二的關系。
“我并未師從名門大家,只是家裏有長輩向往此道,這才跟着練了一練。”辛姮說着她早就爛熟于心的話。
能拜入蒼潭派的多半都是于修仙一事上頗有名望的名門大家的子弟。畢竟普通凡人若是想修仙很難有所成,只有自己鑽研出門道又能世代流傳下去的家族才容易一些。像昆吾家,便是有名的修仙世家了。
“怪不得,”屈齡說,“我先前從未在長輩那裏聽說過辛氏一族,還想着是不是自己孤陋寡聞了。十九,如此看來,你如今能拜入蒼潭派,真是實屬不易。唉,可惜你運氣不好,竟被那燕渺挑中了。”
屈齡的話實在是很多,絮絮叨叨說個沒完。辛姮實在是聽累了,不由得有些煩躁,剛要站起身來尋個由頭離開這吵鬧的地方,卻一眼瞥見窗外那火紅的影子一閃而過。
是那九節狼?
辛姮忽地心中一動,也顧不上屈齡,連忙起身走出了屋門去。“十九,你去哪啊?”屈齡問着。
可辛姮根本沒有理會他。屈齡見了,不由得嘆了一句:“真是個怪人。”說着,便又去找其他人問東問西去了。
辛姮出了門,循着方才所見那九節狼去往的方向尋着。她剛轉了個彎,便有個紅色的影子從天而降,落在了她肩頭,死死地扒住了她。
“是你啊,”辛姮抓了一把那九節狼的尾巴,“你是來找我的嗎?”
這蒼潭山上,她也就看這九節狼順眼一些。雖然這九節狼坑了她,可她還是被這九節狼可愛的外表迷了眼,見了它就想摸幾下。
那九節狼點了點頭,又向下一跳落在地上。它向前走了兩步,回頭看向了立在原地不動的辛姮,又扭頭看向前方。
“是要我跟你走嗎?”辛姮問。
九節狼聽了忙點了點頭,又向前奔去,但這次它卻控制了速度,不再是留下一道模糊不清的紅色的影子便消失不見了。辛姮見了,垂眸想了一想,她雖有些疑慮,卻仍是跟了上去。
她随着那九節狼的蹤跡而去,繞過了幾個山頭,這才到了一處偏僻的山峰上。這山峰離蒼潭山主峰實在是有些距離,和其他的山峰相比也隔了一大截,遠遠地坐落在一旁,明明是這蒼潭山的一部分,但沒來由地竟有一種旁觀者的感覺。山澗的水聲在這裏分外清晰,倒是有幾分悅耳。
山峰上遍布着竹林,層層疊疊的,整個山峰都是一片翠色,從下面望上去根本瞧不見一丁點的建築,能看到的只是竹子和山石泥土,仿佛這裏還沒有人開荒一樣。山峰上雲霧缭繞,更是讓這座山峰看起來幽清神秘,散發着未開化的原始的氣息。
“忘塵峰……”辛姮轉頭看向立在山間小徑邊的石碑,念了出來。她早聽說過這地方,只是未曾想到這地方原來真如傳聞中一般,幽靜凄清。
她知道這是燕渺居住的地方。
可燕渺見她做什麽?也沒見槿秦去把她那十九個徒弟都叫走啊?更何況拜師大典在三日後,據她所知,蒼潭派也并沒有師尊在拜師大典前就把徒弟叫去訓話的先例……其中定然不簡單。
那九節狼引她來了這裏,見她忽然停了腳步,只盯着那忘塵峰的石碑發呆,便着急地過去一口咬住她的裙角,把她往山裏拽。辛姮心中雖仍有疑慮,但她見這九節狼這般熱情着急,便把心一橫:“既來之,則安之。且去瞧瞧。”
想着,她便跟着那九節狼的步伐,沿着山間小徑一路向上。這小路不算平坦,曲曲折折的,但對于她這樣的修行之人來說并不難走,因此不多時,她便跟着那九節狼走到了它引她去的地方。
這裏是這座山峰上難得的空曠之地。說它空曠,但也不盡然,這裏到底還是被翠竹包圍着的,只是在這竹林裏開辟出了一塊空地,種了幾棵其他的樹,什麽桃樹杏樹老槐樹,倒是能讓陽光透進來了。又有一間宅子坐落在這裏,剛巧被樹木包圍環繞着。宅子不大,青磚黛瓦,看起來淡雅的很。
辛姮看了,莫名一陣恍惚,總覺得這場景在哪裏見過一般,可惜她想不起來。感覺到思緒飄遠,她忙斂了神,把注意力放在了當下。
那應該便是燕渺的住處了。
只是……她人呢?
她想着,便又要去找那九節狼的蹤影。可在她打量這地方的一瞬間,那九節狼已不知去向,她放眼望去怎麽都尋不見那九節狼。
辛姮瞬間警惕起來,袖子裏的手一轉,便出現了一把匕首,但卻嚴嚴實實地藏在了袖子裏。她謹慎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眼裏追尋着每一處可疑的蹤跡,耳裏也捕捉着每一處響動。可她除了漫山遍野的翠竹和微風吹過竹海的簌簌聲,便什麽都看不見、聽不見了。
然而越是沒有動靜,辛姮便越是警惕。她捏緊了匕首,四下搜尋着、打量着。她習慣了如此行事。
正搜尋時,她卻忽然聽見一旁傳來一陣腳步聲。她連忙回頭看去,卻見有一人正從竹林裏繞出來。竹葉遮擋着,她只能看見那月白色的裙角。
“讓你久等了,”燕渺的聲音伴随着一陣鈴铛聲響起,她聽起來依舊是盈盈淺笑着的,“我本想着在後面見你,卻不曾想紅紅把你引到了這裏來。”
說話間,燕渺從竹林裏走了出來。夕陽金色的餘晖映在她臉上,顯得她越發動人了。燕渺的确很美,哪怕她在傳聞中有許多被世人诟病之處,誰也不曾對她的容貌有過半分貶損。
辛姮見燕渺突然出現,想了一想,便悄悄收了手裏的兵刃,又垂了眸對着燕渺恭敬地行了一禮,道:“弟子拜見師尊。”
“如今這裏又沒有別人,不必這般多禮。”燕渺說着,走到了辛姮面前,見她已重新整理了着裝也又梳洗打扮了一番,看起來精神幹練,倒和她那雙大眼睛裏透出的氣質相配了不少。
“不知師尊傳喚弟子前來有何事?”辛姮問。
燕渺笑了笑,答道:“倒是一件大事呢。”說着,又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可有想要的法器?”
辛姮聽了這話,登時警惕起來,手裏攥緊了拳頭來克制着自己內心些許的疑慮。她擡眼看了看燕渺,只見燕渺依舊是淺淺地笑着。然而這個笑容在她看來,頗有幾分深不可測的意味。
于是,辛姮低了頭,答道:“弟子不明白師尊在說什麽。”
燕渺只是笑着反問道:“嗯?你沒有想要的法器嗎?”
辛姮卻猜不透燕渺的意思,一個字都沒答出來。她總覺得燕渺此話頗有深意,像是在試探她,她不能放松警惕。燕渺見了,只當她是不好意思說,便輕輕嘆了一口氣,又道:“罷了,你随我來吧。”說着,她便要引着辛姮向後面的藏寶洞走去。
辛姮跟着她向那方向走了幾步,卻忽然覺得一陣心悸。那方向上仿佛有一股力量影響着她,讓她心神不寧。她不禁有些恐慌,她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那方向上的力量,像是在吸引着她,又像是在故意排斥着她。她體內的靈力瞬間湧動起來,分成了兩股力量,相互對抗着……
“師尊,不知我們是去哪裏?”辛姮忙穩住自己的靈力,又不安地問了一句。
“我的藏寶洞,”燕渺頭也不回地回答道,“那裏有許多法器,你喜歡什麽,盡管挑就是了。”
辛姮聽了,越發生疑,連忙站住腳步,道了一句:“不必了。”
燕渺聽了,回頭看向辛姮,問:“為什麽不必了?”又道:“我們是去給你挑你的見面禮,你不想去嗎?”
原來是拜師的見面禮……可辛姮從未聽說過讓弟子自己挑見面禮的。如此反常,還是不去為妙。
“那是師尊給弟子的贈禮,弟子怎敢随意挑選?”辛姮随便找了個借口。
燕渺卻只是笑了笑:“你在我這不必守那麽多規矩,你累,我也累。那藏寶洞是我自家的,不歸蒼潭派管,那裏東西很多,都是難得的法器。你是我第一個徒兒,當得起。”
辛姮聽了,見搪塞不過,想了一想,不由得垂了眼,又答道:“那……若是弟子已有想要的法器了呢?”她說着,擡眼看向燕渺,看似認真地說道:“弟子想要師尊今日為弟子拭面的手帕,不知師尊能否将那帕子贈予弟子?”她說着,又忙低下頭,看起來倒有幾分羞澀。
然而只是看起來而已,辛姮正在心裏不停地打着她的小算盤。
她知道,這實在是個很大膽的要求。只怕蒼潭派建派以來,還從未有過徒兒向師尊索要手帕做見面禮的。
她也不想如此出挑,可這也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她只向那藏寶洞的方向走了幾步便覺不适,若她真的靠近了那藏寶洞,不知還有什麽在等着她。
她不能冒險。
與其要那太名貴的法器,不如索要一塊帕子,還能編出個不錯的理由。更何況那是燕渺的随身之物,可是有大用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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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五章鋪墊會比較多,之後就進入主線劇情。
最近寫得真的很慢,實在有些不适應不日更的狀态,但我有在努力了!
之前一章三千字,現在一章五千字了。頻率不行,字數來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