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究竟在想什麽?”
第18章 “她究竟在想什麽?”
求助虞安公主被拒後,荀旖心中便更放不下男女主大婚的事了。她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對症下藥沒有用,按照原文設定,這虞安公主明明該一直挑撥使壞來争奪男主,怎麽她看起來這麽不情願?這不對,很不對……難道說這虞安公主還沒意識到自己對男主的感情?
荀旖只覺得頭疼。她現在只恨自己沒看過那狗血網文,只記了個人設有什麽用?人物的成長變化一概不知,又怎麽能對症下藥?所有人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或許那個為愛瘋魔心狠手辣的惡毒女二只是虞安公主生命中的一個階段,她如今的小伎倆自然也就沒什麽用了。
不過,既然虞安公主這條路走不通,那她還是盡早去另尋出路為好。荀旖撐着下巴想了想,又想到了楚王李景修。
這可能是最後的辦法了。
荀旖想着,下了決心,無論如何她都要替馮晚晚走這一遭。想着,她看向了窗外,只見迎平正坐在牆根下乘涼。“迎平,”她忙開口喚着,“我有事請你幫忙。”
“什麽事啊?”迎平問着,連忙起身過來,走到了荀旖的窗前。荀旖忙問:“我想見楚王,你能幫我嗎?”
迎平聽了,也吃了一驚:“荀姑娘怎麽突然想見楚王了?”
“很難辦嗎?”荀旖問。
“若要出府見楚王,可能不太容易,”迎平思索着,眉頭緊鎖,卻又忽然眼睛一亮,“但或許可以讓楚王來見姑娘!”
“哦?”荀旖一挑眉,她就知道迎平肯定有辦法。迎平看着憨厚,可到底是機靈,人緣也好,這些事問迎平準沒錯。小桃雖然細心,但過于謹慎,做起事來便難以施展了。這兩個人各有各的長處,荀旖還是知道一些揚長避短的用人之道的。
只聽迎平接着方才的話解釋道:“這幾日,公主總去楚王府上做客玩耍,每次楚王也會派人來跟着公主。我或許能把話遞出去,讓楚王來見姑娘。”
“甚好!”荀旖說着,不由得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卻又因為吃痛緊擰了眉頭。
迎平見了,偷偷一笑,又問荀旖:“那荀姑娘,迎平就先去找人了?”
“嗯嗯嗯!”荀旖連連點頭。迎平聽了,便轉身出去了。
這個院子又恢複了沉寂。小桃去幫她熬藥去了,得看着爐子,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迎平又被她打發走去聯絡楚王去了……一時間,這院子裏竟只剩了荀旖一人。荀旖着實是有些無聊了,可如今她在養傷,也玩不了什麽,唯有枯坐。她甚至因為這日子太過無趣,轉頭看向了房裏的書桌,那上面摞了一沓書,都是初來這裏時虞安公主送來的。然而荀旖到底還是個不愛看書的,只瞥了一眼,她便又收回了目光,繼續看着窗外出神。
日光閃動,幾只烏鸫在柳葉間追逐。一陣微風拂過,在這炎熱的夏日帶來了些許舒暢的涼意。荀旖有些困倦了,她眯了眯眼,恍惚間,似乎看見了自己在舞臺上起舞的身影。無數個舞臺重合了起來,臺上只有她一個人,而那一束光就打在她的身上。
“跳得真好。”臺下的那盤着頭的女生說着。
“那……你喜歡看我跳舞嗎?”荀旖問。
那人卻沒回答,只是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又低頭看了看手機,說道:“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了。”她說着,也不再看荀旖,只是自顧自地在座位上收拾着東西。
荀旖看着,一陣失落。
荀旖醒來時,已是傍晚了,身上還多了一張毯子,應當是小桃為她蓋上的。下午她發呆良久,竟不知不覺地在這窗邊倚牆睡着了。她從前上學時,只恨每天的時間太短,她根本沒時間去玩,可如今她卻又煩惱每天時間太長,她根本不知道做什麽,只能坐在窗邊虛度光陰……不管是哪種,都很難受。她很想充實地過一天,而在這一天裏,她只想做自己喜歡的事,別的事什麽都不做。
“荀姑娘,”正發呆,迎平跑了過來,看了一眼在旁邊認真做針線的小桃,對荀旖低聲說道,“事已成了。楚王明晚來公主府做客,姑娘可去見他。”
“可以呀,真有你的。”
荀旖也低聲應答。
“你們在說什麽?”小桃看見兩人竊竊私語,不由得問了一句。
“啊,迎平說,飯在路上了。”荀旖糊弄着。
小桃自然是不會相信這話的。她狐疑地看着兩人,可她終于是沒有問出口,只悄聲嘆息了一聲。
荀旖聽見了這嘆息,卻只裝作沒聽見。她心裏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小桃,可她也清楚,她現在給自己安排了一個全新的使命,而這個使命,小桃多半是理解不了的。
因為他們是紙片人,而她荀旖是活生生的人。有些事,她不能視而不見。
迎平退下了,荀旖便又靠在了窗邊。能不能幫到馮晚晚,就看明天了。楚王李景修,便是她最後的希望。他最好不要讓她失望。
小桃見荀旖又靠在窗邊發呆,不由得又悄悄嘆了一口氣。她看了一眼堆在書桌上的那一沓書……小姐,果真是大不相同了。
第二日傍晚,迎平果然帶來了消息,說楚王已到公主府門前,又說:“楚王傳了話進來,說公主今夜在撷芳園內淩波池旁的初晴榭設宴,便請涵真道長到淩波池旁的梅林中等候。”
荀旖聽了,連忙應了下來,卻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忙着打絡子的小桃。瞞着小桃偷偷摸摸地出去多半是不可行的,于是,荀旖清了清嗓子,開了口,道:“小桃,同我出去走一趟吧。”
小桃擡起頭來看向荀旖,她有些奇怪,可終于還是點了點頭。然後她便放下了手中活計,給荀旖拿了一件披風披上了,這才同她一起出門。
一路上,兩人默默無言。還是荀旖先忍不住,問了一句:“小桃,你就不好奇我們是出來做什麽的嗎?”
小桃垂眸道:“多半還是為了馮姑娘奔走。”
“是了。”荀旖說着,沉默了一瞬,又道:“我知道,你覺得我在做沒有意義的事,也怕我引火燒身……可我若是袖手旁觀,便對不起馮姑娘,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小桃,你能明白嗎?”
“小姐,”小桃說着,聲音漸弱,“可小桃,只是擔心小姐……”
荀旖聽她如此說,便知她到底還是沒有理解她。她有些無奈地笑了一笑,又安撫着小桃:“放心吧,我會努力活下去的。”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撷芳園,尋到了淩波池邊。這淩波池上長滿了荷花,天色漸暗,這荷花上倒灑了一層柔和的光輝。而這一大片梅林,正好遮掩了她的身影。
荀旖立在池邊梅樹下,看着池水中自己的倒影,心中忽然生出幾分感慨來。池水中的自己,還是原主的模樣和氣質,眉宇間淡淡一縷愁态,身形也如弱柳扶風……看着還真是個典型的出自書香門第的體弱多病的小姐形象。這樣的身體裝着她這樣的靈魂,還真是有幾分可笑。
可荀旖轉念一想,這身體的原主也是有幾分大膽的,她敢在這樣的環境下和周浦淵定情,敢以死來反抗老昏君的荒淫無道……想來,若這身體的原主也和馮晚晚成為了朋友,她也會拼命幫馮晚晚吧?
然而這些,荀旖都無從得知了。
正想着,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荀旖連忙回過頭去,只見一個衣着淡雅的溫潤男子帶了兩個侍從,正向這裏走來。男子示意侍從在一旁等候,荀旖見了,也忙低聲對小桃道:“辛苦你望風了。”
小桃聽了,也只得默默撤遠了些,在一旁把風。
“可是涵真道長?”李景修走上前來,喚了一句。
荀旖也連忙行禮,正經起來,規規矩矩地道了一句:“拜見王爺。”
“道長免禮,”李景修一擡手,說,“不知道長請本王來此,所為何事?”
荀旖十分謹慎地低着頭,回答道:“為了寧成伯府的馮姑娘。”
“馮姑娘?”李景修明顯有些錯愕,他想了想,卻又笑了,“是了,曾聽過傳言,說涵真道長曾與武進侯相識,而如今馮姑娘和武進侯被賜婚,道長,自然是有些在意的了。”他說着,話語間帶了幾分不屑,看向荀旖的眼神裏也帶了幾分輕蔑,自以為已看透了荀旖的小心思。他只以為,眼前這個女冠今日将她請來這裏,只是為了為難另一個女子。
但荀旖怎能聽不出這話外之意呢?“貧道是很在意,”荀旖說着,竟帶了幾分明顯的怒氣,“但貧道在意的并非是武進侯,而是馮姑娘。女子和女子之間,并非只有争風吃醋。馮姑娘如今處境艱難,貧道和馮姑娘是朋友,此次鬥膽請王爺前來,也是為了要幫馮姑娘。還請王爺,莫要看輕了貧道。”
李景修聽了,有些疑惑:“道長和她是朋友?”
荀旖答道:“馮姑娘曾幫過貧道,貧道與馮姑娘一見如故,自然不忍心看着馮姑娘被迫嫁給他人。”荀旖說着,擡眼看了看李景修,又冷笑一聲:“貧道曾聽馮姑娘說,王爺與她相熟。今日貧道請王爺來,本是想求王爺幫她。可沒想到,王爺竟然有空在這裏猜疑,也不願伸出援手……呵,看來,是貧道打擾王爺了。”
“她竟提到過我?”李景修忙問。
荀旖看着李景修,失望地搖了搖頭。她行了一禮,道:“殿下自便,貧道告退。”她說着,轉身便要走。
“慢着,”身後傳來了李景修的聲音,荀旖不由得站住了腳步,只聽李景修在她身後說道,“方才是本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本王不該那樣揣度涵真道長,在此,向道長賠禮了。”
荀旖微微側頭,果然,李景修當真對着她的背影深深拜了一拜。“還不是無可救藥。”荀旖心想。
只聽李景修繼續道:“道長,若有什麽話,請直說吧。”
“很簡單,”荀旖忙回過頭去,走到楚王李景修的面前,道,“只要王爺肯出面,替她擋了這門親事……就算取消不了,哪怕拖一拖時間,也是好的!”荀旖說着,又忍不住嘆息一聲:“貧道只是,不想看着她稀裏糊塗地嫁給自己還不喜歡的人……距離她的婚期只有五日了。”
卻不想李景修聽了,只是一陣沉默。這不是荀旖想看見的反應,她不由得急了,忙喚了一句:“王爺?”
“此事,我無能為力。”李景修說。
“怎會無能為力?”荀旖十分不解。
李景修苦笑一聲,問道:“不知涵真道長以為,聖上為何會給他二人賜婚呢?”
荀旖自然是答不上來的,她根本沒看過小說原文。只見李景修望向了波光粼粼的池水,繼續解釋道:“周太後并非父皇生母,她在世時,周家雖只是個侯爵,但權勢極大。父皇忌憚周家,太後薨逝後,周家沒了庇護,便一落千丈。浦淵父親早逝,只留下他一個兒子,他小小年紀便進了軍營,十七歲就跟着到邊疆打仗,還好他有幾分天賦,竟立下了不少戰功。浦淵雖然年輕,資歷不深,不夠老成穩重,但可以說,周家如今的聲名,全是周浦淵在戰場上拼殺出來的,和從前靠着太後得來的完全不一樣。至于寧成伯……”
李景修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寧成伯馮黎,他的妹妹是宮中從前的馮淑妃。淑妃雖早逝無所出,但父皇一直記挂着淑妃,對寧成伯也寬容了許多。故而,寧成伯雖爵位不高、官職也不高,卻是父皇親信。而寧成伯又是個有幾分精明的人,年少有為的武進侯于他而言無疑是個合适的聯姻對象。父皇記挂着馮淑妃,又怎會不同意呢?”李景修說到此處,又看向荀旖,道:“更何況……更何況賜婚旨意已下,再無轉寰餘地。”他說着,一陣傷神。
可荀旖聽了,還是不解。若說寧成伯精明,為何卻選了武進侯做自家女婿,而不是堂堂的楚王李景修?而且,聽起來,老昏君忌憚周家,寧成伯怎麽會把女兒嫁給皇帝忌憚的家族?再者說,那老昏君當真有這麽長情,竟對一個早逝的妃子念念不忘?
“邏輯不通順啊,”荀旖心裏吐槽着,“這作者寫文的時候不過腦子嗎?”想着,荀旖看着李景修,心裏又出現了一個想法:“難道說,這老皇帝是不想将女兒嫁給周家,正巧寧成伯主動求親,他便順勢應了下來,一次性斬斷兩個兒女不合适的姻緣……?”
荀旖在心裏咆哮着,嘴上卻還在用激将法,唇邊帶着嘲諷的笑,問道:“所以,這些就是王爺不願幫她的原因嗎?”
李景修沉默了一瞬,又道:“若我出面,只會越幫越亂。”他說着,又看向荀旖,道:“或許,我妹妹,虞安可以。”
虞安公主……怎麽繞來繞去又繞到她這裏了?荀旖頗有些無奈:“貧道求過公主了,公主或許是有自己的顧慮,并沒有答應貧道。”
李景修聞言,只垂眸說道:“虞安,是心思重。”
心思重?荀旖疑惑,那公主看起來不像是心思重的人啊。
虞安、虞安……她在心裏念着。她對這個公主,更不解了。
一旁的李景修想了一想,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涵真道長放心,此事,本王會另想辦法的。多謝涵真道長,還記挂着馮姑娘。”
他說着,竟又行了一禮,又說道:“時間不早了,本王也不能在此耽擱了。此處風大,涵真道長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恕不遠送了。”
荀旖聽了,也按着規矩行了禮,道:“恭送王爺。”
李景修擠出了一個笑容來,又微微點頭示意,便轉身走了。荀旖目送着李景修離開,自己卻并沒有回去,依舊是立在這淩波池邊,一時出神。
夕陽斜晖不知何時徹底消失在了天邊,殘缺的皓月挂在了雲間。微風拂過水面,小桃上前勸道:“小姐,我們也回去吧?”
荀旖微微搖頭,卻不答言。她看着水中月亮的倒影,皺了皺眉,又問小桃:“小桃,你說,人人都知這水中之月只是虛幻,是假象,可在人們沒有真正登月之前,這水裏的月亮和天上的月亮,于他們而言,又有什麽實質上的不同嗎?總歸,都是觸碰不到的。不僅觸碰不到,眼前所見還都不是月亮的全貌。人們只能遠遠地看着這月亮的一部分,那月亮究竟是什麽樣的,又有誰說得清楚呢?他們會不會想,那天上的月亮會不會也是如水中月一般的倒影,而真正的月亮在更深更遠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她腦子裏總是有一些不着邊際的想法,高子涵以前總是吐槽她讀書太少又想得太多……可她覺得,自己的這些想法并不是全然不值得思考。
“小姐,小桃不解……”小桃說着。她覺得自家小姐不愧是出家了,說的話也越來越難懂。
“唔,沒什麽,”荀旖笑了笑,看向小桃,“我們走吧。”
她說着,便要轉身,可在轉身的一瞬間,她卻瞧見在自己的斜對面、在淩波池那一邊的水榭上欄杆邊,虞安公主正立在燈籠下,默默地看着這碧波蕩漾的淩波池,神色竟有些黯然。她那紅色的石榴裙,在夜裏都是顯眼的。那水榭應當就是今晚設宴的初晴榭了。
荀旖不由得又停下了腳步,只在這梅林之中,皺起眉頭望向她。所幸這裏梅樹很多,而天也已黑了,立在亮處下的虞安公主多半是看不見她的。
“她究竟在想什麽?”荀旖心想。
“殿下,”芷荟從背後走來,對李琳琅說道,“楚王殿下已向這邊來了。他今日,果然來見了涵真道長。”
“嗯。”李琳琅應了一聲,仍向梅林的方向看着。她雖看不清梅林,卻仍努力看着。
“楚王神色如何?”李琳琅問。
芷荟垂眸答道:“看着,似是略有些低沉。”卻又問:“殿下為何放任涵真道長在府裏這般胡鬧?”
李琳琅一時無言,她看了看天邊皓月,忽然竟笑了。“因為……本宮也在賭。”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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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兩章會揭露一些事情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