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楚王回京
第16章 楚王回京
接下來這些日子,荀旖便只是安心養傷。也無人來打擾她,倒也算是清閑。可惜她畢竟是骨裂,不能活動太多,每日只能是在窗邊枯坐,前幾日那些打發時間的沙包毽子風筝等,一概都玩不了了。雖清閑,卻不自在。
小桃見荀旖這般無聊,不由得勸道:“小姐,不如看些書?虞安公主前些日子送來的書,小姐現在動都沒動過呢。”
“不看,頭疼。”荀旖說。
“啊,小姐頭疼,”小桃卻緊張起來,“要不要請太醫?”
“不用了不用了,我不看書就不疼了。”荀旖擺了擺手,又倚在窗邊去看外邊的梨樹。梨花落盡,外邊是一片綠意盎然,甚至綠得枯燥了些,所幸還有幾只烏鸫在樹蔭間跳來跳去,添了幾分生機。
“對了,馮姑娘如何了?你們可聽說了她的消息?”荀旖忽然想起馮晚晚來,問了一句。
小桃搖了搖頭,回答道:“奴婢不知。”又道:“不過,聽說武進侯心情不大好,這幾日總是借酒澆愁。”
“哦。”荀旖對武進侯如何并不感興趣,她只是擔心馮晚晚。馮晚晚并不喜歡武進侯,卻要被逼着嫁給她……唉,先婚後愛什麽的,實在只是美好的幻想,若真能愛了也就罷了,可若是一直不愛,豈不是要痛苦一輩子?
如今故事線已經被打亂,馮晚晚和周浦淵還會如同書中所寫那般,在婚後相愛嗎?荀旖覺得,有些懸。
“小姐,”小桃猶豫了一下,又開口問道,“小姐為何要拒絕侯爺?難道說,小姐真的對他無意了嗎?其實,小姐那日可以和侯爺走的,總好過一直被困在這公主府。”
“小桃啊,”荀旖嘆了口氣,“他都把我打骨裂了,你還想讓我跟着他走嗎?”
“可是,小姐……”
“沒有什麽可是不可是的,”荀旖說,“或許我從前喜歡他,可我現在不喜歡他了,自然不想跟着他走。”
“那,小姐為什麽不喜歡侯爺了?”小桃又問。
“因為我變了。”荀旖說。
“小姐怎麽就變了呢?”小桃越發疑惑。
荀旖看着小桃那疑惑的神情,便知無論自己怎樣解釋,她都不會理解的。說到底,小桃也只是這書中的一個角色而已,她的思維已經被限制在了原本的故事裏。想到這裏,荀旖心中便有些莫名的惆悵。
“好啦,別問了,你是十萬個為什麽嗎,”荀旖還是笑着打斷了小桃的話,“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想跟他走就是不想跟他走,哪裏有那麽多為什麽?況且我覺得,如今做個道士、住在這公主府裏也不錯!吃得好穿得好,也沒什麽人來打擾,多好啊。”
荀旖說到這裏,又想起了虞安公主來,忙拉着小桃問道:“對啦小桃,你可知道公主的喜好嗎?”穿書這麽久了,她還從未問起過她的喜好,只知她是如今最受寵的公主,知道她的排行、年齡,和她那惡名在外的性子,而其中有些是她在看書時就知道的了……對了,她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以前竟沒問過,她只知她封號“虞安”,這肯定不是她原本的名字吧?
“公主的喜好,奴婢如何得知呢?”小桃回答道。
荀旖啞口無言。是啊,小桃從哪裏得知這些呢?“那公主姓名,你知不知道?”荀旖又問。
“公主姓李。”小桃答道。
荀旖無奈地笑了兩聲:“謝謝啊,你不說我還不知道呢。”
小桃有些委屈:“可公主的名諱,奴婢如何得知呢?”
荀旖聽了,又嘆了口氣:“罷了。”她說着,又看向窗外,去瞧那幾只烏鸫在梨樹下追逐飛動。
“小姐若是好奇,可以自己去問嘛,”小桃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打趣道,“反正,小姐對公主無禮這麽多次了,公主也沒怪罪小姐。小姐若真想知道,直接去問,公主說不定會告訴小姐呢。”
荀旖聽了,想了一想,又連忙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了不了算了算了。”明明問人姓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可不知為何,荀旖在這事上卻忽然局促了起來。大概是因為先前她對這個公主多沒好臉色,如今驟然故作親近,還是有些不大習慣。
就算是要讨好人,也要矜持些。荀旖心想着,又忙問小桃:“那公主的生辰,你知道嗎?”
“公主生于七月十五。”小桃答道。
“七月十五,”荀旖念着,想了一想,忽然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又自嘲道,“這日子,倒和我的一樣吉利呢。”
算算日子,距離公主生辰還有兩個多月。如此一來,她可以盡心準備一些東西了。
“她如何了?”書房裏,李琳琅問着。
“殿下是問……”芷荟有些遲疑。
李琳琅手中動作頓了一下,擡眼看了看芷荟,又低頭道:“武進侯、馮姑娘,還有……涵真道長……都說一遍吧。”
“武進侯這幾日頗有些萎靡不振,倒沒什麽可說道的。至于馮姑娘,她被寧成伯禁足,如今被拘束在家中,什麽都做不了,也算安靜。涵真道長也在養傷,這幾日也不鬧騰了。”芷荟說。
“她傷勢如何了?”李琳琅又問着。她已有些日子沒去看望荀旖了。雖然她時常想去,可到最後也還是沒去。
她心裏到底還是有些糾結的。
芷荟答道:“嚴太醫前幾日來複查過,說是恢複得還好。”
“那便好,”李琳琅說着,又問,“但想來,本宮送她的書,她到現在都還沒看吧。”
“是了,”芷荟說,“涵真道長看起來,倒真像下了不讀詩書、不碰紙筆的決心。”
“呵,”李琳琅卻輕笑了一聲,“本宮倒要等着看看,她什麽時候會翻開那些書。但不知……本宮送她那些書,是不是送錯了,她怎麽就……唉……”她說着,聲音漸弱,陷入沉思。
“殿下說什麽?”芷荟沒聽清。
“沒什麽。”李琳琅回了神。送都送了,也沒必要再多想了。
她輕聲嘆息,又低下頭來,要拿筆寫字。可外邊忽然有人來報:“禀報殿下,楚王殿下的人來了,說楚王殿下已快進城了。”
“景修哥哥?”李琳琅聞言,喜上眉梢。她忙把筆丢到一邊,又忙對芷荟吩咐道:“芷荟,幫本宮更衣,命人備馬,本宮要去迎接楚王。”
不多時,李琳琅便收拾好了。她等不及備車慢悠悠地過去,直接騎了馬,只讓幾個侍衛開了路,便縱馬在長安城街道上一路飛馳,終于到了西門口。
雖然說,她騎馬的速度和乘車過去的速度差不多。
“景修哥哥!”剛到城門口,她便遠遠地瞧見了楚王的車駕。她喊了一聲,忙又縱馬迎上去,攔在了車駕前。
楚王車隊的人見是虞安公主,連忙停車行禮。李琳琅卻也來不及讓這些人平身,只忙跳下馬來,又奔到車駕前,喊着:“景修哥哥!”
她剛奔到車前,車簾便被從內伸出的一只蒼白的手掀開了。“小六,”車內文弱溫潤的青年男子笑着,“又調皮了不是?怎麽自己騎着馬就出來了?還跑出了這麽遠?”他說着,又望了望不遠處的長安城,忽然嚴肅起來,問道:“你莫不是當街縱馬了?”
“我讓人開路了。我三個多月沒見哥哥了,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見哥哥,哥哥就別怪我了,”李琳琅說着,一手扒上了車轼,沒人攙扶便自己兩步上了車,鑽進了車廂裏,對李景修道,“景修哥哥,你可不知道,你不在京中,我想找個能陪我好好說話的人都找不到。”李琳琅說着,又問:“哥哥,你此次巡邊,可都還好嗎?”說話間,路邊的楊柳越來越遠,車又繼續向前行了。
李景修聞言,面露擔憂之色。“邊界不太好。連年戰亂,士兵多生厭戰之情,每日逃兵不知有多少。偏偏這邊財政吃緊,糧草軍備也供應不上。前年那一仗似是打服了匈奴,可如今匈奴似是看出了我們內裏空虛,便時常來騷擾,雖無大戰,可小亂不斷……邊界将領着實有些不堪大用,情況實在是不妙。”李景修說着,又連聲嘆息。
李琳琅聽了,忙道:“若是財政吃緊,我這邊又攢了些錢財,可以拿去用。”
“那也是只能解一時之急。”李景修說着,忽然咳嗽了兩聲。然而這咳嗽聲卻越來越烈,李景修的臉都咳到發紅了。
“怎麽成這樣子了,”李琳琅說着,連忙拍了拍李景修的背,給他順氣,“等一會兒進了宮,便差人去請太醫來瞧瞧。”
“沒事的,咳,只是巡邊時水土不服,着了涼而已。”李景修說着,又咳嗽了好幾聲。
李琳琅聽了,卻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你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卻還要搶着接下這沒人願意接的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父皇怎麽不讓晉王去?我看晉王也挺想去的嘛!他……”
“休得胡言,”李景修忙打斷了她,“是我主動請命,怪不得旁人。更何況,這些苦差事,本也該我做,父皇不會把這種差事給旁人的。”
“唉,你又說這些。”李琳琅有些無奈。她收回了幫李景修順氣的手,又向後一靠,目光飄向了車上的簾子,從簾子飄動的縫隙裏瞧着外邊長安城的景色。
“好啦,別怨我了,”楚王李景修哄着這個好妹妹,“我這次巡邊,給你帶好東西回來了。就在後面箱子裏,等一會兒下車了,便拿給你。”
“什麽東西?”李琳琅來了興致,連忙問着。
“是一柄劍,從匈奴那得來的戰利品,”李景修說,“也不知匈奴是從哪得來的這劍,其鑄劍技藝和我大魏似乎頗有不同,其堅利竟已勝過了我大魏之劍。邊界的工匠沒琢磨明白,我便特意帶了三把回來,一把給你,剩下兩把交給有司,讓他們研究一下其中奧妙。”
“那便多謝五哥啦。”李琳琅笑着說。
李景修笑了笑,擡手揉了揉李琳琅的頭發,又問:“父皇和母後最近可還好?”
“還是老樣子。”李琳琅回答道。
李景修聽了,毫不意外,卻也有些無奈:“那母後一定很辛苦。”他說着,垂下手來,微微搖頭,卻又問:“那,還有……”他忽然變得吞吞吐吐,這一句話竟問不出口。
“嗯?”
“寧成伯府的馮姑娘。”李景修說着,目光移向了窗外。長安城裏還是一樣的熱鬧。
李琳琅聞言,垂眸說道:“哥,你別再想他了。父皇已賜婚,她逃不掉的。”
“可她……”李景修想要争辯,可所有的話語瞬間堵在了口中,他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哥,我知道你在意馮姑娘,”李琳琅說,“那年花會,你投壺不進,是她幫了你,我都記得……可你也知道父皇的性子,父皇好面子,你更該知道寧成伯在打什麽主意,那老狐貍早年把親妹妹送進宮,便是想着……”
“我知道,她不會嫁我,她對我無意,寧成伯也不會允許她嫁給我,他瞧不上我,”李景修打斷了李琳琅的話,“可我也不想看見她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她那樣美好驕傲的女子,應當嫁給她心儀之人、一個對她好且她喜歡的人。”他說着,又問李琳琅:“她應當是不喜歡武進侯的,對吧?”
“或許吧,”李琳琅說,“但說不準。或許她現在不喜歡,以後卻又喜歡了呢?人事無常,誰能說明白呢?”
“話雖如此,可是、可是……”然而李景修到底是沒把這轉折後的半句話說出口來。
“哥,別想了,”李琳琅勸着,“別讓兒女情長束縛了你。馮姑娘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也有自己的路要走。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呢。”
“嗯?什麽事?”
李琳琅故作輕松地笑着:“還能是什麽事?你把自己的身體養好,就是重要的事!”她說着,又握住了李景修的手,認真道:“景修哥哥,答應我,這次回長安以後,便好生休養,不要再出京了,好不好?”
“傻妹妹,這哪裏是我能決定的。”李景修只是微笑。
“這你不用管,父皇那邊我自會去求情,”李琳琅忙道,“你只需答應我!”
李景修似是看出了李琳琅心中所想,他收了笑意,語氣也嚴肅了許多:“小六,你莫不是又要同我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
“哥,你未免也太不争了,”李琳琅也正經起來,“可你如今在朝中聲望甚好,朝臣也多對你寄予厚望,已容不得你不争了。就算你不争,別人也不會放過你。”
“住口,”李景修連忙低聲喝止了她,道,“此事是你我能妄議的嗎?”
“可……”
“此事全由父皇做主,父皇想給誰,便給誰。不管日後是哪位兄弟從父皇手中接過了這個位子,我都會盡心輔佐他,晉王也好,景佑也罷……但觊觎之心,萬不敢有,”李景修說着,整理了下衣襟,又看向窗外,“小六,如今是在長安城,為兄勸你,還是謹言慎行的好。”
李琳琅聞言,微紅了眼,又垂下頭去。“哥,”她輕聲喚着,“你真以為我不知你心中所想嗎?父皇還沒放逐你,你倒自己先放逐你自己了。”
李景修聽了,沉默一瞬,又道:“我母後做了那樣的事,我與放逐有何不同呢?”
“可那不是姜娘娘的錯。”李琳琅忙争辯着。
“可在父皇心裏,她就是有錯。”李景修說。
李琳琅一時語塞,卻又道:“可以我之見,我母後那般唯唯諾諾懦弱柔順,也是不好。姜娘娘只是剛烈了點,說出了別人不敢說的話罷了。”
李景修長嘆一聲,也紅了眼眶:“母後啊……”一聲嘆息後,他竟有些哽咽了。
“哥,”李琳琅趁勢靠在了李景修肩頭,又說,“這次,別再離開長安了,好不好?我真的需要你。我一個人在長安城,太累了……”
李景修愣了愣,又強笑道:“好啦,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