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服軟
第7章 服軟
雲揚覺得自己瘋了。
不管是昨天和唐月樓在車裏接吻,還是今天站在點青的門前,可能都有點不清醒。
點青在長山區的店面開在最繁華的商區,人流量最大的路段。但現代社會,能花四位數價錢買個茶杯回家喝水的人還是少數,這種品牌的定位從一開始也不是普通群衆,門店平日裏堪稱門可羅雀,木質招牌上用毛筆寫了“點青”兩個字,在一衆網紅店當中也格外顯眼。
因為眼睛不舒服,雲揚還戴了墨鏡,她在門口徘徊半天,在外人眼裏大概怎麽看怎麽鬼鬼祟祟,直到有路人用古怪的眼神往這邊看,她才一狠心,推開了門。
有個齊耳短發女店員在櫃子旁給留聲機換唱片,見她進門以後先是盯着看了好一陣,看見雲揚摘了墨鏡,才回過神來,笑着跟她打了個招呼。
店裏裝修很講究,有淡淡的沉木檀香,放音樂用的是留聲機,很中西結合的裝潢,卻并不讓人感覺俗氣,關上門隔絕了商圈的喧嚣,讓這家店小小的空間像是一片世外桃源。
“您好,不好意思,”店員倒騰完唱片,抱歉道,“剛才我以為哪個女明星來了,還認了一會兒人呢。”
“沒事。”這種恭維話雲揚聽很多人說過,早就聽習慣了。
“有什麽能幫您的?”
雲揚沒立刻說出自己的來意,先是随意看了看回憶裏陳列的瓷器。她對繪畫藝術的審美還停留在“像就是好”的階段,能數出來的瓷器品種數量不超過三,第一眼被一套青花瓷杯吸引,好奇地去瞥價格,随後沒控制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估摸着自己應該不屬于這個品牌的目标群體,“顧客”這層身份着實是當不起。
“有,”于是雲揚選擇假裝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點點頭,“請問你們店長,唐月樓小姐在嗎?”
“唐月樓……您說唐老師?”店員愣了愣,禮貌道,“她不是我們店長,平時也很少來門店這邊,請問您找她有什麽事嗎?”
雲揚一滞。
對哦,她想,這種分店到處都是的牌子,老板怎麽可能在門店裏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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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來,如果不用每天都看到唐月樓的臉,又能有錢賺,還事少離學校近,這工作簡直也太理想了——雲揚甚至懷疑,難道唐月樓确實是正好想幫她,沒有別的心思?
“啊,太好了,我沒什麽事,就是随口一問。”她登時喜上眉梢,把墨鏡往口袋裏一揣,“那請問你們店長在嗎?我聽說這家店在招聘店員,所以來試試。”
……
店長是個年輕女人,大概三十歲出頭,人很好說話,所謂“面試”不過進行了五分鐘,然後雙方愉快地定下了上班的時間和薪水,簽了合同,過程十分順利——雲揚簽合同的時候還讓法律系的學姐幫忙審了審,花的時間有點長,店長也絲毫沒表現出任何的不耐心。
總之過程順風順水,下周開始,雲揚就正式來上班了。
“那挺好的啊,這不是比之前在奶茶店輕松多了?”對此,管顏說。
今晚學生會某學長組的局,他想跟一個暧昧很久的女生表白,花大價錢在會所的酒吧定了卡,請了幫狐朋狗友喝酒蹦迪,雲揚正好有時間,跟學長關系又不錯,就跟着去了。
“唐老師這麽厲害的嗎,”一個女生捂着嘴笑,“有點喜歡了。”
“你不就是喜歡這種姐姐款的嘛。”朋友調侃說。
雲揚面無表情地把墨鏡摘了下來。
酒吧的DJ很有品味,放的是節奏感極強的電音,但可能是最近生病的緣故,她感覺周圍充滿了煙酒味和尖叫聲的空氣實在太悶,于是想往自己的酒杯裏加兩塊冰,伸手夠鑷子,旁邊的沙發凹陷下去,坐了一個人。
“他們好吵啊,你覺得呢?”同行的一個女生自然地湊到了她旁邊,幫她往酒杯裏加了冰塊,眨了眨眼,“要去跳舞嗎?”
女生好像是外語院的,是第一次見,長發高挑,玩得很開,是雲揚不讨厭被接近、也會想主動吸引的類型,放在平常,她會答應,但當她想要點頭的時候,忽然想起了前天傍晚,在唐月樓車裏的那個吻。
那天唐月樓咬破了她的嘴唇。
雲揚想到了自己頸側的傷口,創可貼已經撕掉了,傷口結了一層薄薄的痂,泛着微不足道的疼。
沒等到回答,女生以為她沒興趣,随口聊了兩句什麽就起身和朋友去舞池跳舞了。
意識到自己在發呆時,杯子裏的冰已經化了三分之一——雲揚內心一時間五味雜陳,放下酒杯,惆悵地給自己點了根薄荷爆。
“揚揚!去跳舞嗎!”
朋友在對面朝她大喊,雲揚随口應了一聲,這個時候DJ換了音樂,慢慢晃動的燈光一轉,随後齊齊閃動,她被強光刺激得閉上了眼,被第一口煙嗆出串咳嗽,向後跌坐進了沙發。
雲揚有一個多月沒有碰煙,想不到再一次抽煙竟然是這麽一幅場景,她覺得自己從肺嗆到了鼻子,喉嚨像是被卡住,低着頭咳出了眼淚,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又想要摸自己的墨鏡,忽然一只溫熱纖細的手從背後捂住了她眼睛。
“誰!”
嗆咳過後心跳加速,震耳的音樂刺激着人的鼓膜,視覺又在此刻被剝奪,雲揚的第一反應就是恐懼,她想要掰開擋住自己眼睛的手,手上的煙被搶走,這個人握住了她的手腕向上舉起,把她的雙手禁锢在了腦後。
她試圖掙脫,但這個姿勢使不上勁,手臂有些麻了,雲揚感覺自己的臉也在發熱,急促的呼吸間,這人身上的玫瑰香便落在了她的鼻尖。
雲揚手上頓時沒了力氣,她咬着自己的下唇,幹脆放棄抵抗,以這個被半提起來的姿勢往後靠着沙發,頭頂抵在了她的身上,悶聲說:“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玩,唐老師。”
“閉眼。”唐月樓放開遮住她眼睛的手,借着暗下來的燈光,手指自然地在她頸側滑過,刻意輕輕按過那道傷口。聽見雲揚被疼痛襲擊沒忍住發出一聲悶哼,她滿意地俯身,輕聲說:“我認為,一個剛去過眼科的病人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不是麽?”
“唐老師不也是嗎?”雖然暫時受制于人,雲揚還是不甘心落下風,毫不留情地回嗆,“剛從眼科出來,怎麽也不‘潔身自好’了?”
“揚揚,我們現在是以什麽身份在說話?”唐月樓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聲音在混亂的背景音下有種古怪的溫柔,“師生?朋友?前任?還是陌生人?”
“如果可以讓我來選,我選最後一種,你覺得呢?”雖然姿勢有點奇怪,但雲揚不想放過哪怕一個讓唐月樓不爽的機會。
“忘記了,還有一種。上司和下屬,這個關系怎麽樣?”
雲揚:“……”
靠,到底是誰洩露了消息!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她別扭地偏了偏頭,想要躲開唐月樓的手,但對方不讓她如願,兩指微微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
“為什麽抽煙?”
“那你在用什麽身份管我?老板可沒有權利幹涉員工的私生活。”雲揚沒有睜開眼,她皺着眉頭,感覺放在自己下巴上的手又用了幾分力道,于是抱怨說,“我說,你能不能輕點?”
“什麽?”
“……唐老師,我有點疼。”雲揚能屈能伸地開始服軟。
沒有聽到應答,但對方松開了她的下巴,然後拇指向上滑動,按住了她的嘴唇。
口紅被擦掉了一點,雲揚被迫張開嘴,下颌有點酸,感覺到唐月樓修短的指甲抵着她的牙齒。
“不準說話,”唐月樓語氣平靜,手指摩擦着她的下唇,“也不準咬我。”
說不出話,雲揚只能嗯嗯地發出抗議。
但是抗議無效。
玫瑰與木香,雲揚今天第一次體會了到這兩種香氣組合出的侵略性。
是一種泛着苦的辛辣感,在狂歡之中無人注意的角落,在昏暗的燈光下,溫柔又強勢地抵在呼吸之間,滑過嘴唇和舌尖,像一杯龍舌蘭,帶給所有觸碰過的地方以令人戰栗的酥麻,刺激過後,留在唇齒間的只剩微微的苦和鹹。
扼住手腕的力度撤去後,雲揚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沒了力氣,她從脖頸到耳尖都在發燙,仰頭癱在沙發上,呼吸急促,唐月樓用紙巾擦幹淨手指,幫她戴上了墨鏡遮光,又溫柔地撥開了她被汗水黏在額前的發絲。
“早點回去,有事需要幫忙就給我打電話。”身後的人頓了頓,“回去把我的聯系方式拉出黑名單。”
聽起來不像是商量,這個人喜歡用輕柔的語氣說出命令的話語,但這一次聽得出她心情還不錯。雲揚拍開她的手,閉着眼沒應聲,唐月樓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就這麽轉身離開了。
就好像剛才的越界沒有發生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跳得不知今夕何夕的管顏跟人勾肩搭背地回來,見她躺在沙發上,奇道:“揚揚,你這是困了嗎?”
“……哦,沒事,可能有點。”
明明沒喝多少酒,雲揚感覺自己好像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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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都沒幹(什麽都沒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