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準推開我
第6章 不準推開我
雲揚沒想到來看個病都能遇見唐月樓。
剛才如果看見這位男醫生和唐月樓是一起上來的,她絕對撒腿就跑,但現在已經晚了——她暗自吐槽,自己跟這個人可能多少有點孽緣,不然怎麽每次狼狽的時候都正好能撞上。
這位醫生雷厲風行地處理完現場,安慰了險些受害的醫生和護士,還嫌不夠,轉過臉來又把她訓了一頓:“你這小丫頭,辦事怎麽也毛毛躁躁的!你打得過那個人?知道他有刀還往上撲,有多危險你知道嗎,萬一出事了怎麽辦?”
雲揚不服,小聲嘀咕:“我也不一定打不過。”
醫生:“……”
“歐陽,”一直倚着窗臺的唐月樓淡淡地開口,“行了。”
雲揚後背一僵。
她不太想追究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是從剛才開始,唐月樓的目光好像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絕對不是心情好時的眼神,讓雲揚感覺自己在被審視。她吞了一下口水,口袋裏的手捏緊了外套的裏襯。
歐陽目光在她倆之間巡回了一圈,勉強放下了自己的長篇大論,話音一轉:“我們見過,酒吧那次,忘了嗎?你還跟我們一起玩骰子來着。”
他戴在胸前的證件上寫着“副主任 歐陽州”,名字沒什麽印象,但雲揚現在才來得及仔細打量他的臉。作為一名取向百分之一百為女的純女同性戀,她不太關注男性的長相,剛才只隐隐覺得眼熟,這會說到“玩骰子”,她靈光一閃,想起來了。
是她跟唐月樓搭讪那天,她記得跟唐月樓一起的朋友裏确實有那麽一個花襯衫。倒不是因為她認為此人長得多好看,主要是他技術極差卻酒量奇好,一直玩一直輸一直被罰酒,最後居然沒有喝醉,很難不令人印象深刻——但雲揚無論如何也沒法把那個風騷的花襯衫跟面前這位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的“正經人”醫生聯系在一起。
“記起來了吧?我叫歐陽州,你別見外,跟着唐月樓叫我歐陽就成。”
“我記得,但是你先等一下。”雲揚打斷他的話,“誰跟你說我是唐月樓的小女朋友,我們……”
“主任,4床那個患者您來看一下!”
“啧,一不小心聊起來了。”歐陽州跟查房的大夫比了個手勢,轉頭對唐月樓說,“那人還給你,我這還有一堆事,先走了——今天是我的功勞,別忘了你說要請我吃飯啊。”
Advertisement
唐月樓眉梢一跳,瞥了雲揚一眼,擺手讓他趕緊走:“知道了。”
雲揚試圖趁機腳底抹油:“那我也先……”
“小姑娘,你先等等。”護士姐姐拿來了碘伏和棉簽,“你這個傷口得過來處理一下,人指甲裏細菌很多,放着不管很容易感染的。來,你坐這兒,哎喲剛才可太危險了,多虧了你,謝謝你,真勇啊姑娘。”
“謝謝,我來就好。”唐月樓自然地接過了她手裏的東西。
“其實我不用,”雲揚見狀,幹巴巴地笑了笑,“就刮破一點點皮,不處理也行,都快愈合……”
唐月樓:“你想在這裏,還是換個地方?”
雲揚:“……”
聽起來不像是有第三個選擇的意思。
……
她別無選擇,最後還是上了唐月樓的車。
碘伏的氣味在車內淡淡的香薰味中顯得有些刺鼻,雲揚皺了皺鼻子:“唐老師,麻煩您快點,我晚上還有課。”
“是嗎,”唐月樓微笑,“但是我記得上周這個時候,看見你跟朋友出校門?”
雲揚:“靠。”
“別說髒話。”唐月樓一只手撩開了她的頭發,“側過去。”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雲揚已經照做了。
碘伏壓在傷口上還是讓她忍不住掙了一下,随後又被更用力地按住了肩膀,雲揚感覺傷口周圍的皮膚在發熱,她有些不自在地皺着眉,小聲抱怨:“我說您能輕點嗎?”
“我會注意。”唐月樓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這人靠近時,身上的香氣随之細細密密地包裹過來,玫瑰與廣藿香混合的尾調,有點苦,溫柔又濕潤,破開碘伏并不讓人愉快的氣味,鑽進人的鼻尖,雲揚想要轉過頭,頸側的傷口忽然傳來一陣刺痛,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抱歉。”唐月樓輕聲說。
根據此人的本性,雲揚合理懷疑她是故意的,但沒敢問出口——所以事情的展開為什麽會變得這麽奇怪?她在內心仰面望天,生無可戀。
“好了。”唐月樓擰上碘伏瓶蓋,“回去注意一點,別碰水。”
這個時候雲揚已經拿出了手機,開始噼裏啪啦地回消息,敷衍地應道:“哦哦。”
“雖然勇氣可嘉,但下次別這麽莽撞。”
“……知道了。”雲揚一撇嘴,“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再不走,她約會就要遲到了。
“我送你回去。”唐月樓瞥了她一眼,“還是說,把你送到哪個餐廳?”
雲揚退避三舍,警惕地捂住了手機屏幕。
“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唐月樓笑道。
“謝謝您的好意,大可不必,送我回學校就行。”
既然沒有拒絕的餘地,她幹脆大大方方地把人當成司機使喚——從這裏打滴滴還得十塊錢呢,不坐白不坐。唐月樓也沒在意,把車緩緩開出了停車場。
車裏熏香味極淡,也沒有讓人不愉快的皮革味,但雲揚總感覺唐月樓身上的淡香味在鼻尖揮之不去,于是她按下了車窗,讓夏末秋初傍晚的風洗滌車廂內的空氣。
“來醫院做什麽?”唐月樓問。
“當然是看病。”雲揚對她這句廢話表現得十分不解,“總不能是故意找人給我蓋這個戳吧?”
“歐陽州是眼科醫生,我把聯系方式發給你?”
“謝謝,但是不用。”雲揚直接一口回絕,實際上,唐月樓的微信還在她黑名單裏沒放出來。
好在唐月樓點點頭,沒有再追問下去。
從醫院到學校,不堵車時才不過四五分鐘的路程,車停在校內的停車場,雲揚看了一眼時間,發微信說自己可能遲到五分鐘,然後麻利地解開安全帶轉身就跑,唐月樓冷不丁地問:“之前跟你說的那件事,考慮得怎麽樣了?”
雲揚遲鈍地反應片刻才想起來兼職的事,出于唐月樓提到過的薪水的尊重,她遲疑了半秒才拒絕:“我覺得還是……什麽東西!”
唐月樓傾身過來,在她頸側的傷口上按了一張創可貼。
本來創面就不大,消過毒以後早就不疼了,但指尖溫熱的觸感覆上皮膚時,雲揚感覺自己的反射弧似乎也變得遲鈍了,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傷口處傳來鈍鈍的疼,像一根小刺,在她心尖輕柔地擦過。
“剛才忘記了。”
雲揚垂在身側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蜷。
唐月樓今天穿的針織衫是淺淺的V領,從她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領口遮掩下細膩的皮膚,和線條好看的鎖骨。
她喉嚨輕輕一動,在對方溫柔的目光透過薄薄的鏡片投下的那個瞬間,慌亂地想要錯開視線,又被扼住了手腕,壓在副駕駛柔軟的椅背上。
雲揚下意識閉上了眼。
她感覺自己像是被迷惑了神經,任由唐月樓的手指慢慢滑進自己的發絲中,往前一帶。
車外是黃昏的校園,車來車往,這裏只有一方安靜的天地,屬于二人交錯的心跳。
她聽見了唐月樓溫柔又不容拒絕的聲音。
“不準推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