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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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她外婆留下的三層小洋樓。
謝昙嫌家裏太空曠,想過将房子賣掉,可後來覺得傷心事雖然多,可更多美好也是在這裏發生的,就打消了念頭。
謝朝真一個人住在二樓,可她時常往來的,也就卧室和書房,偶爾會去幾趟雜物間,找一些舊玩意兒。
“你家好漂亮。”時清辭進門的時候,眼中閃爍着明亮的光。換了鞋後,她又突然扭捏了起來。
謝朝真問了一句。
時清辭說:“我家還是水泥地,沒鋪地板也沒貼瓷磚,我都不好意思帶你回家。”
謝朝真知道時清辭家庭條件一般,安慰她說,沒關系的。她也想見時清辭房間,不管什麽樣子她都會喜歡。
可後來的她們就決裂了,她從沒去過時清辭老家。倒是最近,因為種種,往時清辭新家跑了兩趟。
謝昙顧着跟瞿蘭說話,沒發現謝朝真的心不在焉。
謝朝真說了一聲“困”,在謝昙滿懷關切的話語中上樓回了房間。
她幾年沒在家了,可房間裏的擺設基本沒變過。陽光從窗棂照落,窗臺上的小盆栽生機勃勃的。她擡腿往屋中走,像是在穿透舊光陰,一眨眼,就回到了她的十九歲。
她本來想邀請時清辭到她房間看電影的,可時清辭的視線一直往書房的方向飄。她無奈,只得帶着時清辭去了書房。書架上的書籍五花八門的,新舊參半。舊的是她外婆留下的,時清辭對那些舊書情有獨鐘。
“可以看嗎?”時清辭眨巴着眼問她。
謝朝真一點頭。
她當時約時清辭來家裏的時候,心中存在着一股莫名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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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看着認真看書的時清辭,什麽雜七雜八的念頭都消失不見了。
那時候喜歡時清辭,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做些什麽都好。
到傍晚的時候,時清辭說要回去了,再不走趕不上最後一班公交車。
謝朝真恍惚中驚覺,時間過得太快了。
“我——”雙手背在身後,十指攪在一起。她心跳的速度很快,想說送一送時清辭,可心中又不大情願。
時清辭回頭,困惑地看着她。
落日的餘輝照着時清辭的側臉,滿是寧靜溫柔。
謝朝真很想将她留住,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跟時清辭說:“就我一個人在家。”
時清辭很認真地想了想,問她:“那你要跟我回去嗎?”
謝朝真是想的,可她沒有點頭。時清辭的媽媽在家,她總覺得不太适應。幾乎沉溺在時清辭那雙含着笑意的眼裏,她進一步問:“你能留下來陪我嗎?”
時清辭糾結了一會兒答應了,她眨了眨眼說:“我先給我媽媽打個電話。”
謝朝真說了聲“好”,她一低頭,試圖掩住面上蒸騰的熱氣。
晚上,洗完澡的兩個人并肩坐在床上。
謝朝真低着頭在玩手機,時清辭則是拿着書在看。
房間裏很安靜。
時清辭忽然間問她:“你怎麽不說話啊。”
謝朝真馬上将手機一放,瞪了她一眼,說:“怕打擾你看書。”
時清辭又笑:“我不看了。”房間裏開着空調,兩個人共同蓋着一條空調被。時清辭本來盤腿坐着,換姿勢的時候伸腿,免不了碰到了謝朝真。可她沒有将腿收回,就那樣壓着,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郁。
謝朝真心慌意亂,從床上滑了下去。
在時清辭朝着她眨眼的時候,她說:“現在睡覺還早,我去拿筆記本,看部電影。”
時清辭慢吞吞地“哦”了一聲。
謝朝真挑的是部結局皆大歡喜的LES片:《同心難改》。她看過很多遍了,因而這回看的時候心不在焉的,不停地往時清辭的臉上瞟。她們是在大一開學前确定關系的,可好像跟過去沒什麽不同。開學的時候天各一方,放假的時候也不見得能時時相見。
可能那個時候就開始不安了,只不過眼前花團錦簇,一切都藏在看不到的地方,沒有在第一時間将叢生的荊棘鏟除。
電影到底看沒看完,謝朝真也不記得了。
她們鬧到了淩晨,醒來的時候快中午了。
這還不是問題。
問題是突然殺回來的謝昙,謝朝真差點被她吓得心髒驟停。幸虧謝昙沒有強闖她房間的習慣,要不然看着床上糾纏的兩個人,場面不知道會有多麽慘烈。
時清辭也被吓得不輕。
可她還是小聲說:“如果哪天你媽打你了,你要告訴我,我會擋在你面前的。”
謝朝真說:“不會的。”謝昙從來不會動手打她,她擅長用言辭做那鋒利的刀。有什麽後果她一個人承受就是了,她不想讓時清辭因為她委屈。
謝朝真不知道謝昙怎麽想的,直到時清辭回家後,謝昙也沒有提起她邀請時清辭來家裏過夜的事。
過往慢慢在回憶裏凝固,像是一個個瘡疤。
可今天,謝昙突然間提到了時清辭。
但是時清辭不會來了。
謝朝真沒有回雲庭小區,她在謝昙這邊住了幾天。
夢境是光怪陸離的,從那迷離絢爛的過影裏,她總能找到時清辭的身影。
其實跟時清辭分開後,她很少再夢見對方了。所希冀的相見,就連夢境也不願意成全。
她以為自己這樣是要忘掉了,可她沒有。她的心還是留在了那個地方。她該怨時清辭的狠心嗎?不,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作繭自縛。
十月底的時候,謝昙的狀态好了很多,謝朝真這才回家。
謝昙也沒提讓她留下,這樣也好,省得再起争執,最後兩個人都傷心。
在小區外,謝朝真一眼就看到了遛狗的時清辭。
走路沒再一瘸一拐了。
她的身側還站着一個人,有說有笑的。
謝朝真想了一會兒,才認出來是夏槐安。
她漠然地收回了視線,朝着小區中走。
在她目光避開的時,時清辭才擡頭看她。
“我說,你慫什麽?”夏槐安恨鐵不成鋼。
時清辭死鴨子嘴硬,非要狡辯:“我才沒有。”
夏槐安呵呵冷笑,斜了她一眼,又說:“我看算了吧,就這樣當陌生人不也挺好?”
“要不出去旅游散散心?你的貓狗我來照顧。”夏槐安這話說得是豪氣沖天。
時清辭睨着她,雙手環胸:“你算了吧,阿姨過敏呢。”
夏槐安一股勁氣立馬一瀉千裏,跟着時清辭哀嚎。
時清辭信誓旦旦:“過段時間要降溫了,等春暖花開我就出去旅游。”
夏槐安對她這借口嗤之以鼻:“往赤道走,就暖和了。我看你就是想多看謝朝真一眼,怎麽,在同一個小區裏呼吸同一片空氣,你就滿足了啊?”
時清辭蹙眉:“別胡說。”她想笑,可笑不出來。
夏槐安不懂她們的愛恨糾纏,撇了撇嘴說:“你真是糾結。”她的視線從時清辭的身上挪開,去逗薩摩耶。
不想搭理那狗不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