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見好就收
見好就收
謝晏公正無私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蕭泠音想着,既然謝晏已經這樣說了,那她就是被欺負了吧。
在衆目睽睽之下,剛才還捏着人下巴灌酒的沈忘這會兒的眼神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躲在謝首輔身後,好像多害怕一樣。
他們聽見沈忘說:“還好你來了,文公子要逼我改姓。”
謝晏問:“是如此嗎?”
文渺和他身邊的人想否認,可是,好像沈忘還真沒說假話。蕭泠音委屈道:“是真的。”
他們這些人和謝晏官位相差太遠,面對謝晏,不由會生出些敬畏來。
但接着文渺就辯解道:“我說的是你要不能叫謝首輔來,才讓你改姓。”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這樣好像也不對。
蕭泠音往謝晏身後縮了縮,手指攥住謝晏的袖子,聲音也在瑟瑟發抖,“多虧你來了,不然文公子人多勢衆,我就真要被逼着改姓了。”
其他衆人:?沈忘怎麽這麽會裝!
沈顧音點頭認同,“我看見了。”
文渺一雙眼睛睜的像燈籠一樣大,“沈顧音你少在這裏胡攪蠻纏!”
沈顧音:“文家向來跋扈,你剛剛辱我姐姐時,怎麽不口下積德?”
世家子弟誰不知道謝首輔對蕭泠音的事情上心?沈顧音自己不能給姐姐讨回公道,所以故意在謝晏面前這樣說。
果然,謝晏聽見沈顧音的話之後,神色凝重起來,他慢慢往前踱步,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文渺。
謝首輔如刀劍般的視線讓文渺低頭躲着,不敢直視。
包廂內越發的安靜,謝晏走到最中間,朝謝晴拱手道:“三公子。”
謝晴對上謝晏平靜的眸子,心知此事不可能善了。他朝謝晏回禮,勸道:“不過是一句話,六弟便不要計較了。”
謝晏神色未變,“所以文遠之的确辱罵我大周的功臣了。”
一句不輕不重的話壓在文渺頭上,讓文渺害怕極了,不止是因為怕謝晏在朝上參他,還因為家中已經下了命令,讓他們不要招惹謝晏。
他自小就怕他那位當太後的姑姑,這命令是文太後下的,他今天犯下這種錯誤,回去還不知要受到什麽樣的懲罰。
文家和謝晏之前因為蕭泠音的事情在朝堂上鬥的天翻地覆,文家在朝中的布置因為這件事被拔去大片。
可謝晏卻是孤身一人,與謝家關系也并不親近,除了受些彈劾便沒別的損失。若不是因為謝晏不結黨,文家也不會先低頭。
再争鬥下去,文家多年的布局就要被拆除幹淨了。前邊謝晏遇刺一事,各大世家心照不宣,嘴上不提,但對文家很是不滿。
大周朝堂又不是文家的一言堂,憑什麽他們看誰不順眼就暗下殺手。
謝晏針對文家的勢頭現在才緩和下來,要是因為文渺再起争鬥,文家會如何對付謝晏說不準,但文渺這個導火索,文家絕不會輕饒。
謝晏看向文渺,“禍從口出這個道理文公子該懂,今日之事謝某知道了,自然不會置之不理。”
說完這句,謝晏走到沈忘原來的位置坐下,語氣放的柔和了些,“不過現在是宴會,沈小哥叫我來說是要作詩,文公子,請吧。”
這樣的話讓別人聽着是,他該給陛下那裏上的折子,一封不漏,但沈忘這裏的場子,他也要找回來。
此時文渺臉上不知該露出什麽表情,氣氛已經僵成這樣了,謝晏竟然還能提出來要作詩。
“謝首輔,不比了吧。”文渺小心道。
謝晏回頭看向沈忘,“沈小哥,你覺得呢?”他來這裏,就是因為沈忘,作詩比試這件事,他看沈忘的。
蕭泠音垂頭,低聲對謝晏道:“謝大人,你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既然文公子這麽說,那就算了吧。”完全是一副被欺負的不敢還手的模樣。
反正她該收的利息也收了,自己沒吃虧,趁着現在謝晏在這兒,能給她收尾,她決定見好就收。
謝晏知道沈忘是在玩兒,但看着沈忘手上的酒漬,心中還是升起了些無奈,他擡起手朝站在他對面的人招了招。
蕭泠音不明所以,走到謝晏身邊,“怎麽了?”
謝晏從袖中取出一方疊的整整齊齊的絲帕,伸手遞過去。
蕭泠音正要接,謝晏像是想起來什麽,抓住沈忘的手,幫她擦幹淨,然後把帕子放在了沈忘左手的掌心。
蕭泠音手指慢慢合攏,她耳根升起了些潮紅,握住帕子往後躲了躲。
“我自己來就可以。”她聲音如蚊吶。
謝晏把手放下,目光瞥過去,蕭泠音感覺到他在看自己的右手。
他這樣,好像在問:你自己怎麽可以?
被這樣的視線看着,蕭泠音實在是受不了,明明謝晏是個很規矩很清正的人,為什麽她會覺得謝晏目光如此刺人,不論如何她還是道:“謝謝。”
謝晏聲音清朗,“不用謝。”
然後他又對文渺說:“既然沈小哥說不用比,作詩之事就此作罷。”
謝晏松口不再糾纏作詩比試這件事,文渺臉上的焦急之色退去了些。他朝謝晏行禮,道:“謝首輔大度。”
他不用在衆人面前丢臉,謝晏到底是給他留了些面子。
見作詩之事能商量,文渺接着和謝晏求情,他不想回去挨罰,于是又道:“謝大人,剛才我言語中對蕭将軍有些冒犯,請您原諒。”
然而有關蕭泠音的事情,謝晏一向寸步不讓。
謝晏擡頭,語氣淡然,“你冒犯的是蕭将軍,和我道歉做什麽。”
文渺面色難看,但道歉的話已經說出口,他一咬牙,朝謝晏說:“我願意朝蕭将軍道歉,可蕭将軍畢竟葬身邊關,我無處去尋,請謝首輔指點迷津。”
他斷不能讓謝晏抓住錯處再動文家的官員了。
聽到“葬身邊關”這幾個字,謝晏臉色直接變了,手指捏着杯子重重放在桌上,目光冷冽,“她在邊關腹背受敵是被誰迫害?你竟也好意思說?”
文渺反應過來他觸了謝晏的逆鱗,可是為一個女人,謝晏至于嗎?自蕭泠音之事傳回玉京,謝晏就處處和他們文家作對,連死都不怕。
可為了文家,也為了自己,文渺還不能直接嗆回去。
文渺只道:“謝首輔所言之事,我實在不知。不過,我願去蕭府登門道歉,蕭大人應該會原諒我無心之失。”
只要把這件事從謝晏這裏抽走,和誰道歉都好說。
謝晏沒說話,一直安靜的蕭泠音卻開口了,她說:“既是如此,文公子何不去沈府?人人都知蕭泠音同蕭家人并不親近。”
剛才弟弟因為她和文渺鬧的并不好看,可沈家勢力終究不如文家,要把這臺階鋪到沈家,然後讓沈家輕輕放下,也能賣文家一個好。
盡管她極其厭惡文家的小人行徑,可她不想親人被自己拖累。
文渺一門心思只想着讓謝晏放過他,發現沈忘在謝晏面前頗能說得上話,便應道:“沈家自然可以。”
說完之後看向謝晏,生怕謝晏不同意。
謝晏站起來走向沈忘,眼神中帶着探究。他在想,沈忘憑什麽說這樣的話,沒人有資格替蕭泠音原諒文家人。
謝晏的眼神太過壓迫,其中有懷疑,有質問,比之剛才的柔和,全然變成了冷峻。蕭泠音這會兒還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得躲避着他的視線,怕被他從細節中發現蛛絲馬跡。
她把頭偏過去,扭頭看向沈顧音,向他使眼色。
沈顧音知道姐姐在隐藏身份,對謝晏道:“謝首輔對姐姐的愛護之情,顧音感激不盡。”
因為蕭泠音的緣故,謝晏對沈顧音很照顧。聽見沈顧音說話,謝晏道:“沈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他繼續說:“蕭将軍的清白,我一定要護。”
沈顧音看沈忘的眼神,壓抑中帶着欣喜,為了沈忘,沈顧音竟連他姐姐都不管了。
謝晏從席位中離開,負手往外走,要出門時,回頭,“沈小哥,不回去嗎?”
語氣平靜,聽着并沒有生氣。
蕭泠音快步跟上,“回去,這就走。”
兩人離開,包廂裏有人贊道:“這就是謝家的公子,君子和而不同。”
“是啊……”
外邊蕭泠音快步追上謝晏,挨近他時,卻聽謝晏說:“一身酒氣,離我遠點。”
蕭泠音讪笑着止住了腳步,她跟着謝晏走到馬車前,問道:“我怎麽回去?”謝晏出來的急,坐的馬車還是她來時的那輛。
也就是說,她現在面臨的是要和謝晏同乘一輛馬車的局面。
倒不是她在乎男女之防,可謝晏才嫌棄了她這一身酒氣,她再坐進去,不是讨人嫌嘛。
而且謝晏今天那麽維護她,不論是作為蕭泠音還是作為沈忘,她都很感激謝晏。
謝晏看着唯一一輛馬車,心思微動,竟是道:“沈小哥武藝非凡,也不是非要乘車吧。”
蕭泠音此時有些醉,有着馬車,哪裏願意走回去。
她示弱道:“許是我喝太多酒,右臂的筋脈帶的背疼,使不動輕功。”
謝晏眼皮垂下來,“那便在外邊駕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