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整頓學堂(13)
整頓學堂(13)
尋了兩日大夫,個個說他身子骨沒問題。賈瑞便放棄治病的念頭,他本就是個身子安康的。許是那日在春香樓趕巧了,‘兄弟’沒那個興致。放開了心懷,賈瑞心情高興了。昨日國子監差人通知賈瑞,三日後入學讀書。賈瑞興奮地備下文房四寶,只等着日子來。
賈代儒有了舉人孫子,走起路來腰杆子覺得硬了。逢人便說他的孫兒考上舉人了,要入國子監。親戚友人皆恭喜賈代儒,人氣兒上來了,賈代儒覺得不能讓孫子丢了威風,便想着從伢婆手裏頭買來個小童,給賈瑞做書童。
賈瑞見小童不過十一二歲模樣,皮膚蠟黃,頭發特別梳整過卻仍如稻草般幹柴,身材幹瘦,體格略小,全身暗淡無光,只有那雙烏溜溜的眸子泛着光亮,希翼地看向賈瑞。
伢婆熊氏扭動着她肥胖的腰肢,谄媚的對賈瑞笑道:“我瞧着他合适便帶過來,爺覺得如何?若不滿意,過兩日還會有,我再帶來。”
“就他吧。”賈瑞瞧着小童可憐,也沒有閑情再去選人,有個人用着就行。
小童見賈瑞應下,感激的跪地磕頭,總算有人要他了。那個婆娘帶着他們走了好幾個人家,別的同齡小童們都被挑走了,只剩下他一個。他不想再回去,住的地方透風冷,每日只有半個小窩頭填肚,再碰見管事兒的心情不順暢,非打即罵的。
賈瑞扶起小童時,聽見他杜子咕咕叫聲,笑着吩咐趙嬷嬷去廚房端點吃食過來,而後問熊氏小童的價格。
“多少?”
“不多不少,十兩銀子,這是賣身契,打這以後生死全憑您說的算。”熊氏聽說賈瑞肯收下這個病秧子,高興極了,連忙從懷裏掏出賣身契遞給賈瑞瞧。
賈瑞輕笑,從懷裏頭掏出三兩銀子道:“至多三兩。”
熊氏早在心裏頭設好了底線,最少是五兩,見賈瑞只給三兩銀子,恨不得唾他一口,黑着臉道:“哎呦,爺,您早說就給這麽點錢啊,我便不領他來了。”
賈瑞見熊氏不滿,冷哼了一聲。“這小定然是個無父無母的,不知你們從哪裏騙來的。沒有好生養着,身子虛,瞧着是個藥罐子。多少時日了沒有吃飯,身子怕是被掏空了。你今個只領着他一人來,不合常理,別家的伢婆少說領五人供主戶選擇。我猜你不是沒有領來,是領來的先被別家挑了,剩下一個到我這了。既然你不滿,那便算了,這人進我們家來也是個讨錢的。”
小童聽說賈瑞不要他,佝偻着瘦弱的身子,低聲抽泣。
熊氏狠狠地瞪了眼小童,早曉得他是個賠錢貨,那日撿他回來作何?走了不知多少家了,沒一個肯要得。熊氏以為今兒遇見個傻大頭,萬沒想到是個精明的主兒。咬牙狠下心,三兩就三兩吧。這孩子領回去若是病死了,一貫錢都不值了。熊氏交了賣身契,拿着三兩銀子冷哼着走了。這樣小氣的人家,以後決不來了。
趙嬷嬷端着一碗面條和一個雞腿過來,賈瑞瞧了一眼,伸手端過面條,讓趙嬷嬷把雞腿拿回去。小童眼見着香噴噴的雞腿被端了回去,眼中閃露失望之情。轉而興奮地看着那碗面,面條吃就不錯了,活了這麽久就今天算是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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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瑞領着小童進屋,把面放到他面前。小童慌忙捧着謎案碗狼吞虎咽起來,沒一會兒,一大碗面連着湯下了肚子。小童仍覺得不夠,用舌頭添幹碗周圍的湯漬。
“你叫什麽?”
小童聞言,茫然的看着賈瑞搖搖頭。
“這院裏頭有一個比你大的叫青山,那你以後就叫青水吧。”
“青水?”小童聽說自己有名字了,很開心,咧着幹巴的嘴巴笑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來。猛地想了想,好缺點什麽,小聲問道:“姓呢?”
“嗯……”賈瑞聞言心中憐憫青水,這個可憐的孩子連自己姓都不曉得。詢問青水這些年的遭遇,自己果然猜的沒錯,這孩子打小被人遺棄,是街上老乞丐收留他,老乞丐死了,青水獨自流浪街頭,被伢婆瞧上了,哄騙着他簽了賣身契。
“姓江吧。”賈瑞突然想起江水泱來,便決定讓小童姓這個,哼,姓江的只配做他的下人。
賈瑞吩咐趙嬷嬷安排青水和青山住在一屋,前三日的夥食只能是粥、面條、饅頭和少油腥的青菜和鹹菜。趙嬷嬷原瞧着青水可憐,剛才端飯食的時候拿了個雞腿,想來瑞大爺寬厚不會說什麽。怎料被駁了回去,正納悶為什麽呢。這會子聽瑞大爺吩咐,方想起來,青水肚子餓穿了,若是吃雞鴨魚肉這些難化掉的東西,一準會害病,心裏懊悔她這個娘們竟然沒想到。佩服瑞大爺心細,應下來妥帖的去置辦。
賈代儒從學堂回來,瞧見新來的小童青水,身子幹柴羸弱,哪裏像是會伺候人的。念在孫兒喜歡,書童的活計輕便些許是可以的,便不多說什麽。
賈代儒咂口茶,見賈瑞來和他請安,免了禮要他坐下,嘆口氣道:“今兒學堂裏頭又出事了。”
“什麽事?”
“上次蓉哥的事兒有人起了效法,有兩三個子弟上課前的時候瞧春宮圖,引着其他學生們一遭兒看熱鬧,錢先生進門了不知。鬧得錢先生尴尬,學生們央求着錢先生應下,他便從了。唉,學堂鬧成這樣,我的老臉沒地兒擱了。”
賈代儒提起此事兒,氣喘籲籲。如若不是今兒事兒辦的早,回學堂瞧瞧,正碰見那幫學生求着錢先生放過他們。賈代儒守在窗外瞧着錢先生的處置,錢先生猶豫再三應下了,決定不向管事透露。賈代儒心中氣憤,扭頭便走了,心道得虧今兒勤快來一趟,否則他怎會曉得學堂裏的肮髒勾當。
賈瑞聞言,料想之中。他替祖父管理學堂的時候,這樣的事兒屢見不鮮。自從自己中了舉人,祖父似乎對學堂的事兒比以往上心,估摸他老人家想着為賈家多教出幾名舉人。祖父若是要認真查辦,此事便難辦了。賈瑞分析道:“此事牽涉學生有二十多人,皆是賈家宗族子弟,若是大肆查辦傳了出去,恐被外人恥笑。名聲臭了,鬧不好賈家學堂會沒了。”
“不然你以為老頭子不動聲色回來作甚?你聰明,給太公想小個辦法。”賈代儒皺着眉頭捋胡須,心中煩躁的很。
賈瑞想了想,回道:“該罰的要罰!不過此事勿需驚動族人。祖父只管懲罰那些個學生,領頭的重罰。只教他們多抄寫詩書,撰寫文章。每日按時在學堂裏頭寫,寫完方能回家。若是家裏頭派人來問,只管說學生自願留下學習。沒有父母不喜歡子嗣多讀書的,自不會懷疑。學生犯了這樣的錯,亦不敢去和長輩抱怨。錢先生包庇學生,留不得,算是給其它先生們警告,亦是給學生們警告。現今謀先生差事的落魄書生很多,太公再挑一個便是。”
賈代儒聞言點頭,孫子的辦法很好。明兒一早便去辦,好好處置這幫學生和那個錢先生。
打第二日開始,賈瑞打點東西入國子監讀書。每日卯時到,戌時歸來。回來時候,天色已然漆黑。青水按時提着紅燈籠守在院門口等着賈瑞歸來,服侍賈瑞洗漱、用飯。賈瑞怕青水身子骨受不住,先要他在家裏頭養着,身子好了再陪着他去國子監讀書。怎料青水心氣兒強,執拗着要伺候賈瑞,不喜整日呆在家裏頭做幹吃飯的閑人。賈瑞又等了兩日,瞧着青水氣色不錯,身子也長了點肉,便應下了。
一大一小每日按時去國子監讀書,日子倒也過得快,轉眼到了寒冬臘月,天下起雪來。國子監的課停了,外地的舉人們這時侯啓程,趕着回家過節。有些路途太遠的便不回去,在客棧裏住下溫書,等着來年春天的會試。
停課後,賈瑞便在家中溫書,閑着的時候教青水識字。天氣越來越冷,趙嬷嬷開始為家裏頭置辦過節的物件,有時候賈瑞和青山也去幫忙。
賈代儒倒是越發忙碌起來,上次學堂的事兒按照賈瑞的主意妥善處置了。學生們被逼着去學習,原本是不高興的,後來學識長了些被長輩們稱贊,學生們得了好處,又念着賈代儒替他們隐瞞錯誤,心裏頭越發敬仰這位老儒。學堂裏的先生們先後被換掉,新來的先生更為年輕些,授課講述的知識更為開闊,更為容易理解。幾月下來,學堂風氣正了,少有人敢鬧事讨嫌。
臘月過半,京都城內的文人雅士皆喜好觀賞一種花——梅花。品格高尚,暄香遠溢;妩媚脫俗,淡泊名利;說的便是傲雪綻放的梅花。梅花的高潔、傲骨、清麗超俗,皆是文人們的大力推崇的品性。賞梅,對于京都的文人來說已經是一種流傳百年的慣例。每到這個時節,便有衆多文人游園賞梅。
在京都,賞梅花的地方是有講究的,京郊外的寒梅山便是首選,梅花長勢好,品種多,寒香四溢,可惜是一座皇家園林,非大官顯貴者不得進入。多數文人退而求其次,選擇離寒梅山不遠的淺梅園。淺梅園有個來歷,據說當年大幽國的高祖皇帝是個愛梅如命的人,恐天下人如他那般喜愛梅花卻苦于無處賞梅,故命人在寒梅山不遠處一個名叫淺山的地方建一座供世人觀賞的梅園,取名為淺梅園。
南宮宇自認為是正宗的文人一名,對梅花的喜歡也不例外。這幾日他打算約了兩個好友去京郊賞梅,忽想起好久不見瑞兄弟,便吩咐小厮給他也下了帖子,約他一同賞花。